看陆相的气势,甄太初有点犹豫,要不要替程相挡一挡?
甄侍郎犹豫的空儿,陆允明已经走到程平身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甄太初:“……”
陆允明身后跟着的小宦者:“……”
金吾卫和奴仆婢子:“……”
倒是程平最淡定,轻声安慰他:“不必担心,且死不了呢。”
对程平这种满嘴没个忌讳的,陆允明早就习惯了,只低头看她的左肩:“伤好了吗?”
程平点头:“好了,都能打拳了。”
陆允明放开程平,回过头来时,面色已经平静如常。程平表情也自然得很,倒是甄太初满脸尴尬:“陆相、程相,下官先告辞了……”
陆允明点头:“有劳甄侍郎。”又替程平送了甄太初两步,俨然把自己当程府男主人的意思。
两个小宦者则奉上今夏皇帝赐给程平的扇子、解暑丹药、香囊、席簟等端午礼,又是一年端午到了。
皇帝这时候竟然专门送端午礼来……程平有点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了。
皇宫里,听小宦者绘声绘色地描述,皇帝摸着下巴,见面就抱上了?啧!啧!看不出来,陆五这般生猛……陆五是不是早就跟悦安……
程家内书房。看到小宦者,程平便知道陆允明回来先进宫了,还在心里调笑,我们陆相啊,真是凭实力单身这么些年的……但这会子开口,问得却颇为正经:“于我的事,圣人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甄太初:幸亏我刚才没去挡一挡……另外,我知道为什么自己进不了政事堂了,脸皮不够厚。
第150章 陆相骚操作
淄青事进展一片大好的时候, 突然听到京中消息, 程平遇刺、身份暴露, 陆允明五脏俱焚, 然而作为主将, 身上担着十数万人的身家性命, 却是不能动的。虽不能动, 陆允明还是加快了讨伐战的步伐, 把原来给淄青节度使留的两分余地收了起来, 既然派人去京中刺杀当朝宰辅,便是不想善了了, 既如此,我又何必客气。
淄青战事一了, 陆允明把战后事宜分派完, 统领总揽的职责交给副手辅国大将军张寿, 便马上带亲卫回朝——到京不比六百里加急的战报晚几天。一进京, 便直奔宫城。
看着风尘仆仆、眼睛有些眍?的陆允明,皇帝突然把这些年心里始终提着的一块放下了,陆诚之到底也是凡夫俗子啊……
程平暴露了性别,皇帝对此始终讳莫如深,固然是因为她在朝中的地位和曾经的功绩,也因为陆允明。
他们从汴州到徐州一起逃难多日, 皇帝不信陆允明不知道程平的身份,再想想他们固然政见不合,却又互相维护信任, 此时再回忆陆程二人眼角眉梢的默契、偶尔的言语机锋……于男女·情·事颇精通的皇帝如何还能猜不到?这两个小子,有奸情!
这会子见了陆允明,皇帝更确定了,就这胡子拉渣地跑回来,必须不是为了别的。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允明:“星夜驰还……陆五啊陆五,你也有今天。”
被皇帝讽刺打趣,陆允明嘴角抿出个略带无奈的笑:“这大约便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吧。”这是某次与程平一起跑马,她笑话自己的,陆允明此时拿来用,觉得倒也恰当。
一句话说得皇帝倒感慨了,想起当年五陵年少裘马轻狂的日子,陆家五郎让多少闺中仕女爱慕,夺了大家多少风头,关键他还眼高于顶,当时真是恨不得套他麻袋揍他一顿!后来他与柳家女郎定亲,也算才子佳人一段佳话,可惜……后来再回来,陆五郎便是庄重严肃的陆舍人、陆侍郎、陆尚书、陆相了。回不去的旧时岁月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份的?”皇帝探问。
“汴州落难之时。”陆允明实话实说。
皇帝用手虚点陆允明,行,你们可以的……
“求圣人看在她一心为公的份上,恕她欺君之罪。”陆允明神情严肃恳切地行大礼。
便是当年下狱时,陆允明也不曾这样求过谁。看他这般样子,皇帝竟然有些吃味,前阵子痛失淑妃,自己还在病榻上说程平“不懂情”,说陆允明“不知情为何物”呢……想到自己梧桐夜雨、衾冷夜长,这俩人却情投意合、双宿双飞,皇帝便不想让他们轻易过了关。
但对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欺君之罪”其实扯淡得很。身处这样的位置,与皇家牵掣如此之多,谁还没做下些欺君的事来?便是先帝在时,二十来岁的今上和陆允明便做下不是一桩两桩,故而对着陆允明,皇帝也摆不出什么义正言辞的嘴脸。
“恕不恕的,等刑部那边出来结果再说吧。”皇帝拿乔。
陆允明看皇帝一眼,垂下眉,“是。”
啧啧,为了程悦安,装出这般顺从样子,也是难为我们陆相公了。皇帝在心里哼笑。
程平听了陆允明带来的“取保候审”结果,摸摸鼻子,笑了,也罢,那就等着吧。
虽然不知道皇帝想什么,但看这阵子的作为,不像是要为难自己的样子。皇帝这人,有点江湖豪气,又有点儿女情长,不是那种明得不得了的明君,却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念旧,不狠,程平觉得,摊上这么个皇帝,真是人生幸事。
陆允明看着程平的脸,光洁的额头,聪慧的眉眼,挺翘的鼻子,能言善辩的嘴,若不笑,颇有几分威仪。她若是生在能女子当政的时候多好,或真能成为一位留名青史的女相呢。
因本朝出过一位女帝还有她掌握权柄的女儿儿媳们,对女人执政这事,朝野上下是很能理解的,同样,也是最不愿提也不能提的。以阿平之才,真是可惜了……
跟程平说完要紧的事,饭都没吃,陆允明便匆匆地走了,刚回来,要处理的事太多,朝中事,淄青事,刺杀事——当然还有私事。
当日晚间,陆允明便去了刑部大牢,第二日,常瑄之便吐口·交代了,礼部尚书谢亭、光禄寺卿郑蔷、南阳侯世子赵凌牵涉进宰相被刺案,皇帝震惊,着三司对涉案官员会审。
这边审理着,陆允明的私事也忙得差不多了。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一队打扮鲜亮的队伍抬着更加鲜亮的聘礼从永兴坊出去,在朱雀大街上绕了一圈,又转回永兴坊,停在程相公府门前。
程府的阍人是再想不到还有收聘礼的一天的,捡了捡掉在地上的下巴,飞奔进宅去报告。始终没撤的金吾卫也被陆相公的骚操作惊呆了,都没想拦一拦,便让聘礼进了门。
程平嘴里嚼着米糕,趿拉着拖鞋就出来了,看着陆允明的大管家,程平抿抿嘴,威严起脸来,“简直胡闹!抬回去。”
“奴——”大管家行礼,还不待说什么,便被打断了。
“怎么是胡闹呢?”陆允明负着手缓缓走进院子。
对他,程平就硬气不起来了,讪讪地笑道,“陆相,我这种时候这种身份,岂能收这个?”
陆允明对抬聘礼的众家仆摆下手,众人都退下了。
站在程平身前,陆允明颇为温和地笑问,“那程相何时能收聘礼呢?”
程平哽住。
“还是——程相想对允明始乱而终弃?”陆允明凑近她,轻声问。
贴身侍卫和婢子们都赶忙缩起脑袋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程平咬咬牙,“你跟我来!”抓着陆允明的袖子往室内拽。
陆允明笑着跟她进屋。
韩秀与婢子们互视一眼,都退到院外。
“陆允明,你想做什么?”程平神情严肃地问。
“想娶你。”陆允明嘴角噙着笑,桃花眼微眯,斜睨程平。
看他这不酒醉时难得一见的风流浪荡样子,程平往下压压火气,用对小太子讲史的语气跟他讲道理:“陆相,你看,我还戴罪之身着呢,对吧?你就是不顾及自己的仕途前程,总得为你的家族想想吧?再说,我们士庶有别,不合适——”
陆允明直接吻住那张说话不中听的嘴,给“程老夫子”消了音。
程平开始还想挣扎,后来到底闭上眼,把胳膊攀上陆允明的脖子。
这么久的相思,只一吻如何解得?陆允明连婚礼的日子都算好了,就不愿意再继续忍着,抱起程平绕过屏风,把她放在大榻上,便欺身压了上去,“阿平,不许说不合适的话了……”
程平想说什么,又被堵了嘴,只好无奈地继续享受着,我其实就是想提醒你,这是外书房!
……
管家请示程平:“阿郎,这聘礼怎么办?”
看着一院子的金碧辉煌,本来不服后来被睡服的程平抿抿嘴,还能怎么办?“且收到库里,以后再理论。”又无奈地指着叫得欢实的那对大雁,“把这俩货先养起来!别饿死了。”
婢子们在后面抿嘴笑起来,管家也笑了。
程平也有点没意思地摇头笑了,转身走回书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 浑身舒爽的陆相笑眯眯:等着娶媳妇,高兴。
程平:这操作骚得……果真是资深政客。
听到回报的皇帝:!!!!!
两党:!!!!!
长安吃瓜群众:在一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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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作者恋爱脑,不要问我要逻辑,已经喂喵咪了。
第151章 结局
陆允明为什么挑这个时候送聘礼来, 程平是懂的。他并非是向皇帝施压, 而是向自己表明态度。长久以来, 自己一直不信两人有什么未来,他便用这种近乎决绝嚣张的方式来表示诚意……然而表达完了呢?
晚间,陆允明来陪程平一起吃饭的时候, 到底心平气和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们婚后便退居洛阳吧?”陆允明一边帮程平把烤羊肋排切成小段, 一边道。
“陆允明,你这样,我真心惶恐。”程平咽下嘴里的菜叶子,轻轻叹一口气。
“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我本也有归隐之意,反倒让你承担这个由头儿。”陆允明把分好肉的盘子放在程平面前。
“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也做下多少坏事,先帝末年时被下狱贬谪,算不得冤枉。尝了几年真正的民间疾苦,方悟今是而昨非。”陆允明眼睛错开程平的脸,有点难堪地道, “你若见到那时候的我,定会鄙视讨厌的。”
程平静静地看着他。
“太史公说,‘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我倒是觉得,人一旦进了朝堂,想不‘争’,却是难的, 而一旦争起来,想秉持本心,手脚干净,就更难了。”陆允明皱着眉,想起那些前尘往事,缓缓地道,“个人抱负、利益危害、师友情分……相互纠缠,人在其中,便如在潮水里,不想走,也会裹挟着你走。一句‘身不由己’,虽有避重就轻、洗脱自己的嫌疑,却也算实情。”
程平想想自己不明不白就成了邓党,后来越陷越深,甚至成了“邓党”新党魁,再想想,古来多少名臣贤士,因为朝中争斗手段有欠光明,饶是政绩卓著或文采斐然,终究留了污点,也感慨地点点头。
“宦海沉浮近二十载,我做过不少错事,也做过一些正事,边城飘零过,也煊煊赫赫过,有我负人,亦有人负我……阿平,我累了,想歇一歇了。”陆允明为自己斟一盏酒,“况且,自古权臣多不得善终,也到了适可而止的时候了。”
看陆允明仰脖把酒饮下,程平微笑一下。她如今也不再是齐州小食肆中被陆允明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小士子了,他厌倦官场或许有之,怕功高震主也有之,但以陆允明的年纪和现在朝中的形势,还远不到急流勇退的时候,说来说去,到底有自己很大原因。他愿意七情上面找这些理由,自己承他的情。
程平看着跳动的烛火,半晌道,“也好,那我们以后就退居洛阳吧。”
陆允明微笑着看程平,只觉得此时心满意足。
陆允明在淄青事了之后,便以伤病请辞相职,皇帝不允,越明年,再次请辞,终去相职,加中书令,在东都洛阳任职,充任东都留守。后一直处于半隐半仕状态。今上驾崩后,太子即位,朝廷不稳,陆允明五十五岁再次拜相,后又曾以六十四岁高龄带兵远征吐蕃,一生坚贞忠勇,八十六岁卒于洛阳府邸中,赠太傅,谥号文贞,配享庙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皇帝知道陆允明的骚操作,开始生气得很,后来却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子,终究叹一口气。
三司会审完毕,谢亭等与淄青节度使勾结证据确凿,以谋反罪论处,淄青战后事宜也陆续展开。对程平,皇帝也终于下了敕旨,只模糊地以才德封程平“韩国夫人”,至于原来的尚书之职、宰相之位以及欺君之罪,都提也未提,就仿佛程相从来没有出现过。若不知底细,只看敕旨,再也想不到这中间的种种纠葛。
陆允明身上有魏国公的爵位,皇帝却封程平韩国夫人,且言明是因“才德”……真是让人不想多都难。
对皇帝给的这点小反击,陆允明笑着受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星半点儿的小事如何能惹得了他。
为了陆允明的婚事,陆大伯和伯母专门从洛阳来长安代为操持。对娶程平为陆家妇,陆大伯是与陆允明恳切详谈过的,谈过之后,便回去交代妻子,“时间虽紧,礼仪上却不可轻忽怠慢。”
程平知道自己平安了,便紧着让人去河西把阿姨接过来,当然老家的亲戚也得通知一声。
陈邓两党在经历了两位宰相投的一波又一波天雷之后,刚从蒙圈的状态里回过神儿来,就得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对此,原邓党众人明显兴致比原陈党大臣兴致要低一些——也难怪,自家党魁变成了女郎,而且是对方党魁的妻子,这事,真是不好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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