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你们一样,希望安娜大人可以顺顺利利。就算我们和安娜大人没有你们的那种感情,但是你们要相信,时之政府和安娜大人在利益上是一致的——只有安娜大人好,‘刀剑男子’计划在这个世界才能圆满。”
确实,和时之政府这种大型机构讲感情是很不靠谱的,相比之下,利益要靠得住的多。
“或许吧。”一期一振语气随意。
“只要主公没有成为你们筹码交易的一部分。”
联想到这件事中出现了高天原、华夏神界这种存在,其实是很难说时之政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的。安娜初始审神者的身份很重要,但是在不影响这个身份的前提下,时之政府的下限是很难说的。
从狐之助这里收到本丸刀剑付丧神态度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也很无奈。
“很难搞啊!”
“都是活得比人长的怪物,有些地方比人类还单纯,但绝大多数时候精明的很呢!”
“所以说,分灵都是经过控制的。如果头脑太接近人类的那种复杂,暗堕更容易,处理起来也麻烦的多。”
然而这种议论也就是议论而已,现实就是他们要应对刀剑付丧神。对于那些分灵,时之政府是支配者,而面对这些本灵,时之政府在很多方面都是合作者。
狐之助无言以对,总之暂时先避而不答——这些刀剑付丧神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是盖子一天没有揭开,这件事就一天不算盖棺定论。在此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这个时候外面的风雨已经到了,夏天的暴风雨总是这样的,来的很快。
拉开障子门,烛台切光忠送狐之助离开。然而一开门,所有人的目光就被对面的安娜吸引了。
本丸其实是一个‘口’字形建筑,四面都是连起来的楼,中间再中国人看来就是天井,只不过这个天井比较大。而在日本这个大小的天井早就不算天井了,经过一番打理造景,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日式庭院。
整座本丸就是这样,对外是墙和窗,朝着天井对内才有拉门和走廊,而四面都是楼,也就是说四面都是连起来的走廊。
三楼的屋檐很宽,但是三楼的风雨也很大,足够宽敞的走廊有一多半都在雨水的袭击范围。
对面的走廊上摆着一张足够一个成年人睡觉用的大凉椅。安娜似乎刚刚洗漱完毕,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整个人完整地蜷缩在这张大凉椅上。
上半身还好,下半身大腿以下,包括整个小腿,全都在风雨里,这时候已经湿漉漉的了。裙摆的部分因为沾水变得沉重,贴在身上,就像雨中花。
安娜很喜欢水,夏天的时候坐在一楼的走廊,脚泡在走廊缘侧下的流水中。如果有下大雨,也很乐意伸出手伸出脚去淋雨。
按理说这种情况并不算多出奇,但是烛台切就是觉得不太好。
非要说的话,安娜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娜侧着身子蜷缩在凉椅上,天上水有一种独特的水腥气,不难闻,却会让人觉得没什么‘人气’。而她现在就是这样,周围弥漫着这种味道,整个人被湿漉漉的雨水和湿漉漉的衣裙包裹。
意识好像随着机械而重复的‘哗啦啦’雨声飘飞,在半梦半醒之间,世界也明明灭灭。当她的脑子放空,对自己没有任何定义——譬如说是人、是神之类。这样之后,直觉会带她找到本我。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鸟儿,因为羽毛濡湿被迫停下来的鸟儿。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飞翔中有人欢呼,他们是因为她的来到而欢呼。
她所到的地方一片祥和,正是因为她带来了这些,所以人们才会欢迎她的到来,甚至崇拜她。
“主公,不可以淋雨啊。”烛台切光忠的表情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清楚,很难说是悲是喜。但是从发紧的声音可以知道,他少见的失态了。
“嗯。”安娜半阖着眼睛,眼睫毛好像鸦羽,上面沾着水汽,就好像鸟儿的翅膀被雨水打湿。从群马离开的安娜其实远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只不过因为雏偶事件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而已。现在回到本丸,之前混乱的东西就翻涌上来了。
——她的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好像是一场淡淡的错觉,只有一点点怅然若失之情,就好像烧炼过什么之后剩下的一点点渣滓。
累,真累啊。
一期一振隔着天井站在对面,神色依旧不变。转头看向还没有离开的狐之助:“狐之助大人,烛台切殿似乎没有时间,我来送您吧——压切殿,您呢?”
嘴唇抿的紧紧的,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压切长谷部收回了目光:“我去处理公文,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做。”
“压切殿真是……”狐之助似乎意有所指地感慨。
一期一振和狐之助一起下楼:“压切殿他啊,他就是这样的人,正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随着一期一振和狐之助下楼,本丸楼上楼下似乎恢复了平常的走动,刀剑们全都各居其位,偶尔遇到下楼的一期一振他们还会打招呼——所以说,对这些老妖精,谁能瞒过谁呢。
第二天,天光大亮,上午十点不到就开始燥热起来,这就是夏天了。
安娜起床比往常迟一点,大概是因为她现在还属于受伤中,需要睡眠来恢复。不过等她起床,正常走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哦哦,原来她的腿脚走动已经没问题了。
她不知道锻炼可不可以,但是普通的走路确实没有太大的不适。
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生活方便了很多。不过就算是这样,今天她也不会晨练的。她是喜欢早晨锻炼,又不是自虐,车祸的后遗症还没有彻底解决,她是很小心的。
不能晨练,安娜就早早打理好自己,然后下楼:“把昨天狐之助带来的刀拿过来吧。”
昨天狐之助带来了两把刀,一把打刀,一把短刀。安娜先拿起那把短刀,昨天雨水洗涤过的空气中阳光很明亮。她轻轻抽出刀身,赞叹:“好漂亮的乱纹。”
因为有一期一振这位‘弟弟通’,所以这把短刀的身份一下被确定下来了——这是粟田口大家族的一员,以漂亮的锻打乱纹定名,乱藤四郎。
一般情况下,这种短刀,安娜都会携带一段时间再召唤。所以安娜欣赏一番之后就把乱藤四郎收了起来,然后目光放在了另一把刀上。
这把刀……怎么说呢,从刀拵上来看真是意外的朴素啊。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根据审美的不同,不同人对于朴素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日本的审美很多脱胎于华夏,但是细究起来有自己的取向。
譬如说朴素吧,安娜觉得这个刀拵呈现出黑色,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应该算朴素了。但是看刀拵上星星点点的白斑点,很容易想到日本人追捧的那种茶碗,一样都是黑色釉,上面有这种星点。
在日本人眼里这是夜空,有宇宙的华丽,实在和朴素沾不上边。
实际上也是如此,这是很有名的歌仙拵,属于肥后派的御家拵——不需要解释,只要知道是好东西就可以了。
“如果是歌仙拵的话,首先就会想到歌仙兼定啊。”堀川笑着看了一眼,“虽然已经隔的很远了,但是和兼先生一样,都是属于兼定刀派呢。”
安娜也笑了起来:“既然是这样,就先来迎接这位新人吧。”
灵力慢慢注入到这把歌仙拵的打刀,这个过程或许适应之后会显得平凡无奇。可是在刀剑付丧神眼里这始终是神迹当中的神迹——人类无法理解其中的伟大,类比的话就好像人类能亲眼看到女娲造人。
对于刀剑付丧神来说,安娜就是在塑造他们的人身,赋予他们生命。从这个角度来说,本质上没什么两样,同样的神圣。
皮卡皮卡的灵光还没有散去,安娜好像闻到了单单的茶花香味。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出现在了她身前。
“我是歌仙兼定,热爱风雅的文系名刀,请多多指教。”紫色的卷发让这个青年一下显得温柔起来,然而身上武士铠甲的大量运用揭示了另一个事实。
这家伙确实是文系,但是文系后面有后缀的,文系武将才对!
再文系,本质上依旧是武将那一挂,看得出来是战斗起来力量比较大的那种——这一点和加州清光这种技巧派完全相反呢。
“请多多关照。”安娜已经接过很多刀剑来到了,也算是驾轻就熟。然而每次经她手,将一个小小生灵带来现世,感觉依旧是不同的。她尽量展现出自己的善意,希望这些刀剑付丧神更加适应这个世界。
阳光透过障子门特用的纸温柔了很多,安娜脸素洁美丽,就像诗人用来作画作诗的纸。白肤檀发,红色的小小的嘴唇,当安娜仰起头看向歌仙兼定的时候,就像是平安时代的一个梦境。
那个时代其实没有后世说的那么美好,所谓平安京,风雅美丽的只是少数几个人而已。以当时东瀛的生产力水平而论,整个国家都生活的十分艰难。绝大多数的人一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衰老的厉害,平均寿命更别提。
然而梦境是不同的,时代遥远,人们记得的只是那个时代文人墨客记载的一起。而那个时代能够读书写字的,本来就是统治阶级。他们看到的东西s一朵花凋落的喟叹,是美人风华逝去的忧伤,是上流社会的醉生梦死。
而这些东西经过千年的时间,又有历代文学家们的渲染,平安时代早就不是真正的平安时代了。他代表的就是人们想象中的存在,风雅、孱弱、美丽,人与鬼杂居……美男子追求美丽的女人。
歌仙兼定的名字和平安时代大有关系,三十六歌仙,正是平安时代名气很盛的三十六位诗人。所以他爱好风雅,深刻地理解平安时代。
在安娜唤醒他之后,他见到世界的第一眼就是安娜。
‘我对这个世界一见钟情。’
安娜有一些疲惫,这不是她的问题,人与神的转换,爱情的得到与失去,虽然没有让她明确而剧烈地痛苦起来。但是潜意识先于理智明白了这一点,这种情况下她从昨天起就显得很倦怠。
这种倦怠在歌仙兼定这种文艺青年看起来却是动人的忧郁——这也或许是来自刀剑对主人足够强大的‘滤镜’也说不定。
这种旧时代的忧郁补足了歌仙兼定平安时代梦的最后一块。
“真是风雅啊!”
只能说,梦,别停。
第124章 逢魔时刻(4)
一年是一个周期,人类就围绕一年周而复始地生活。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地方过公历年, 少部分地方过阴历——其中以华夏为主, 原本日本也是过阴历的,但是近代‘脱亚入欧’的指导思想下变成了公历。
但是除了公历和阴历的不同, 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同行业的人,因为从事行业的特殊性, 一年周期的节点也完全不同。譬如说足球运动员, 因为一年中能够完全放松下来的只有夏休期而已,所以夏天仿佛才是一年的终点。
而对于安娜这种在日本棋院做棋手的人, 一年的终点是秋天。秋天的时候日本重要的棋战就会全部得出结果,新棋手入段等事宜也会在这之前完成。这就好比农耕时代收拾好最后一粒谷子, 接下来就是祭祀祖先神灵,告知今年一年没有浪费光阴。
秋天的时候日本围棋界会开一场大会, 新入段的棋手入段,其他棋手升段, 另外还有各种奖项、表彰……就是年终总结大会。
秋天之前要完成所有的棋战, 那么夏天就是各种棋战战斗正酣的时候。
安娜从群马回东京,最接近的一场棋战就相当重要。如今的在位天元是她的老师, 日本棋界第一人塔矢行洋,而她必须要和另一位棋手争夺挑战权。
天元赛是由预选赛、淘汰赛、决赛构成, 安娜早就顺利通过预选赛,成为28名棋手之一, 再加上上一年天元四强, 32名选手进行淘汰赛。经过四轮, 32名选手只剩下两人,分别就是安娜和另外一名日本棋坛中坚棋手,小泽忠次九段。
在此之前,因为塔矢行洋的强势,包揽了日本很多头衔,也因为安娜的崛起势头,很多棋战都走到后面部分。根据大家的推测,只要进展顺利,这对师徒会在今年进行多次碰撞。
之前棋圣战算是一个开始,拉锯战到了最后一场,塔矢行洋才惊险获胜。再看看他那些赢得胜利的棋局,也能看出胜负就在两可之间,根本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势。这样的前提加大了大家的兴趣,对接下来的师徒碰撞有了更高的期待。
不过也有人认为安娜在棋坛还是小字辈的新人,这么强的冲击力更多是因为大家不了解她的棋风。她又是中国籍棋手,早些年在中国学棋,国内棋手对她就更陌生了。然而随着她的围棋思想一步步展现,这种优势会越来越小。
大家不必抱那么大期待。
简而言之,安娜现在一边被很多人看好,一边被很多人唱衰。如果想要证明自己,不说从自己的老师塔矢行洋那里抢到头衔,至少要打倒眼前的对手小泽忠次九段,拿到挑战权。
绝大部分的人认为安娜更有胜算,虽然小泽忠次是九段棋手,是大前辈……但是围棋的世界很残酷的,从过去一年的表现看,安娜具有的是一流棋手的能力,并且不断进步中,遇强则强,发挥出色的话就是超一流。看她的棋,大家充满了期待。至于小泽忠次九段,还能有什么惊喜吗?
所以,纯粹从棋力上来看两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却几乎所有人都站安娜这边。
“只要柳安娜三段自己不犯错。”被采访的棋迷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
虽然从入段以来,两年时间安娜都状态非凡手感正热,最近更是和自己的老师展开了棋圣战七番棋的争夺。最终在这一场残酷的拉锯战中虽败犹荣,赢了三场——全局来看她不是没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棋圣的,只要运气好一点……
但是状态这种东西是很难说的。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安娜真的拿到了棋圣的头衔,那就会出现一个很尴尬的事情。日本人给棋战排位是按照奖金规模,棋圣的钱最多所以是老大。因此一般也会默认拥有棋圣头衔的就是当年的日本棋界第一人。
也有的棋手没有棋圣头衔也会被认为是日本棋界第一人,一整年的整体表现逆天,手上头衔很多……但就是一个不小心错失了棋圣头衔。特别是与此同时在位棋圣实力不能服众的时候,第一人到底是谁,大家心里都是有本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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