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仙兼定放下手中用来洒水的木勺,点头微微示意:“原来是狐之助啊,请进吧。”
放下洒水的工作,歌仙坚定带着狐之助过玄关进入大广间。大广间和平常一样,永远都不会有空下来的时候。这时候三三两两是各玩各的同伴,见歌仙带了狐之助进来,立刻让出了矮桌的位置。
毛利很机灵,站起来:“我去叫姐姐呀!”
安娜见到狐之助的时候并没有寒暄,“之前和雏偶有关的事情?”
“放心吧,安娜大人,在下正是为这件事来的。”说起来安娜算是很省心的了,像她这种初始审神者,对时之政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除非是原则问题,往往时之政府也是能满足就满足。
安娜的身份敏感是敏感,可是她人很省心也是真的,几乎不怎么麻烦时之政府。
也正是因为安娜的这个行事作风,所以她难得麻烦一次时之政府,狐之助不仅不觉得讨厌,反而做事很积极。这次一有了结果就立刻亲自过来,就是为了和安娜说明情况。
关于迹部家的雏偶娃娃,事情已经调查出来了……雏偶娃娃被盗这件事是偶然,然而在销赃的过程中被买走却不是简单的巧合。
根据调查,盗贼一伙人利用自己的销赃渠道很快出手了这批雏偶娃娃。能偷盗迹部家这种地方,那都是惯犯中的惯犯了,产业链也是很成熟的。
负责销赃的家伙也被找到,这人年少混迹这种灰色行业,最擅长的就是古董方面。确定这些雏偶娃娃既是艺术品又是古董之后立刻联系了客户,他们这种人手头有各种各样的客户,对这些客户的喜好他再清楚不过,一旦手上有什么好东西,他就会主动联系。
这种方法相比起开店,当然是安全又效率,唯一的要求是人脉要广。
事情到这里都还很普通,直到他将雏偶娃娃送到一个似乎经常搜集娃娃的客人那里,这时候便值得玩味了。
据调查,这位客户在娃娃的搜集上有几个特点。第一个是贵重,这些娃娃往往是古董,很少见他买一些近现代艺术品。包括一些大品牌的限量版娃娃,价值不菲,然而他从未有过兴趣。不过这算是很正常的偏好,喜欢古董娃娃算啥?有钱人嘛~
第二个是娃娃很杂,日本雏偶、中国泥人、欧美洋娃娃、南美印第安人布娃娃、非洲木娃娃,只要是能够作为收藏品的古董娃娃,似乎都有兴趣。
还有,喜新厌旧,极端的喜新厌旧。经手这些娃娃时间不长就会卖出这些娃娃,即使因为出手太快在价钱上吃亏也不太在意。
“这个人有问题!”安娜敢肯定。
有钱人的怪癖很多,这些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这么多巧合遇在一起,就不能这样解释了——本来就是雏偶有问题,然后又在经手雏偶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么一个可疑的。这个时候该不该怀疑,这简直是明摆着的。
时之政府也是这么想,于是查,一查到底!对于一个普通的警察或者侦探,想要得到事情的真相或许很难,可是对于时之政府这样,既有根基又有能力的庞然大物,想要知道什么,简直就像是探囊取物。
这位客人和安娜一样都是中日混血,真正值得注意的是时之政府很快在他身边发现了很多使用中国道术的痕迹。紧接着,同一些有钱人的交往记录也被证实。这一点对于时之政府来说是最好确定的,因为时之政府最注意的事情就是结交每个世界的实权者们。
虽然档次上面不在一个档次,但情况是类似的。
这位买‘娃娃’的客户并不是什么古董娃娃的收藏爱好者,他的主业其实是给有钱人服务,至于这些娃娃,和他的工作即不能说有关,又不能说无关……
安娜清楚情况后送走了狐之助,狐之助站在选关门下方,回头看向安娜:“安娜大人,您打算如何做这件事呢?需要报警吗?”
“报警?”安娜觉得颇为荒唐地笑了起来:“报警为什么呢?难道说他销赃吗……这件事只能由我们这边的人来处理,我会完结这件事。”
安娜的变化很大,狐之助微微低头,然后离开。
那个人犯下的罪过确实不属于现世这边法律会管理的,或者说普通人根本没办法理解他们犯了什么法。可是对于安娜这样的人来说,这是罪无可恕的大罪!或许安娜真的不能报警,但是她明明可以选择通过一些组织来解决。
这些组织她明明不陌生了……阴阳师的、除妖师的,等等。
她决定自己来,而不交给‘官方’。狐之助忽然想起了两年多前第一次和安娜接触,她断然拒绝接受审神者职位的样子,明明时间过去不久,可是这位大人变化真的非常大。
或许就是这样,无论这位大人再抗拒,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的。
狐之助离开之后安娜叫来压切和烛台切商量,这次处理事情面对的对手和以往不同,所以要谨慎一点,并且带更多的人手——说起来,这可能是第一次她这样主动地要处理一个人类对手。
虽然在这两年多的时光里,有不只一次她的对手不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这些,而是人类。但是多年来的习惯会影响人,她始终没办法轻松地对付一个人类。
对付是一件小事,关键是她往往要处理这个人。废掉能力、除掉性命……日日夜夜人手挫骨扬灰之痛?各种各样的惩罚,那可不少!其中有很多都是在‘用私刑’。法治社会中成长起来,认为司法判决等权力都不能让个人染指的安娜,其实心中是很别扭的!
一般来说,能避免这种尴尬的处境,他都会主动避免。
不过这次的敌人犯的是安娜这一行的大忌,安娜知道的一瞬间,几乎不用脑子就决定了要怎么做——根本没有给她自己犹豫的时间。
对于压切长谷部和烛台切光忠来说,人类并不是不可斩杀的对象,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为了斩杀人类诞生的。特别是成为斩杀对象的人类本身犯下无可恕之罪是安娜定下的敌人,他们可不会有丝毫的客气。
这一趟会由压切长谷部、和泉守兼定、小夜左文字,最后带上新人歌仙兼定一起去。一般来说处理事情只用两人一组,这次去了两组,也算是很重视了。
这时候是黄昏,等到天色暗一些了,安娜和四个刀剑付丧神出门。临行的时候是烛台切和蜂须贺虎彻送他们,安娜摆摆手让他们回去:“要准备宵夜啊!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主公武运昌隆!”两人目送安娜和另外四位同伴消失在眼前。
一行五个并没有开车,在这个科技时代,动用到车子之后太容易被追踪到。这一趟出门又不是逛超市,很可能是会杀人的!
安娜不是不能事后和警方打交道,她大可以让时之政府或者一些超自然界的组织出面解决问题,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呢!她还是觉得悄无声息地解决问题最好。
目的地是东京,东京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人口数上更是足够傲视全球。在这样一个国际化现代化的大都市中,情况纷繁复杂。不只有白天车水马龙,井井有条,也有夜晚,潜藏在黑暗中的不为人知。
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多的人本来就是天然的掩护。很多人就借着这种人口复杂,完成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主公,这个叫做‘井山’的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啊!”和泉守兼定临练刀的时候才被叫去一起办事,根本不知道今天的对手到底犯了什么事。
只不过他问烛台切的时候,能让烛台切直接对他说‘杀人去’这种话,这也算是很少见了。
安娜从昏黄的路灯光线中辨认路牌路标,终于确定已经快到地方了,示意背着自己的压切慢一点。
“做了什么?大概是罪大恶极吧。”安娜的声音飘荡在夏天的夜风中,有些听不清楚。
“长谷部,放我下来吧,这一段我们慢慢走过去。”安娜一边整理皱着的衣服,一边和自家的刀剑们往最终目的地走。
“在我们这一行里,改命改运是很少见的生意。不是因为不赚钱,为了改变命运,有钱人很舍得花钱的。之所以少见是因为能做到的人很少,利用风水之类的方法催发,看似是改变了命运,其实不是的。”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普通的风水就能改变命运。那么从古至今那么多豪杰也不会一个个纷纷受限于命运,最终臣服。
类似风水这样的外道,他们改变命运很大程度上是‘催发’,一个催字道尽了其中的奥妙。说到底就是将属于一个人的运气提前使用——所以很多用了催发之术的人最后的结局不太好,想想也是正常的。
当然,外道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他们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手法,少部分确实可以改变命运,其中一些手法高明的让人赞叹。
可是这里有一个核心问题,所谓命运改变,大多数都是往好了该,避灾、催运这样。然而命运自有定数,如果不是通过自身的努力,这种改变与转化不可能凭空而来。很多时候,改变命运的手段看似没有催运那种副作用,其实在不知道地方还是有别的什么付出代价。
有人用法宝,付出的是再法宝身上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灵气。有人借地气,利用自然中存在的力量,这个手法很高明,而且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实在难得……还有人利用别人,一个人命运的改变让另一个人付出代价。
一般来说,安娜他们这一行的人忌讳的就是最后这一样,实在太不合天道。
改变命运的代价可不是说着玩的,轻则倒霉半生,常见寿数减半,至于顷刻之间丢掉性命,那也不是不可能。
“相比起其他的手法,这个井山用的是更阴毒的办法。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师父教授,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穷凶极恶,天不怕地不怕到了极点,都不会这么做的。”
做他们这一行的,重视因果报应,也轻视因果报应。如果什么事情都掣肘于因果报应,那么事情也就都不用做了。但是这不说明他们真的心里一点敬畏都没有,如果真的没有敬畏,做他们这一行是要出大事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光看表面这里和东京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个地段很繁华,房子却都是一户建,可以得知是比较富裕的家庭会居住的地方。
在普通人眼里平凡无奇的一切,看在和泉守兼定眼睛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在在场的人眼里,有一座房子简直像指路明灯一样——周围围绕着大量的幽灵、晦气之类,好像要将这座房子吞噬,但却因为结界不得进入。
挑了挑眉,和泉守兼定的手放在了本体刀上:“还真是罪大恶极啊!需要斩首嘛?”
安娜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朝着歌仙微微颔首,然后仰头伸手,轻轻在他额头点了一下:“歌仙去敲门吧。”
第一次活动就和安娜一起行动,而且遇上了比较硬核的事件,如果歌仙是人类的话应该说倒霉。但他是刀剑付丧神,想法不同,也就不能这么衡量了——他看起来一点紧张犹豫都没有,反而十分跃跃欲试。
安娜在其他人的额头也点了点:“这是因为结界的关系……虽然直接破掉结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惊动对方。另外,结界如果破了,这些东西会直接将他撕成粉碎吧!”
看着外面不得安宁的东西,知道对方招惹下这么大的麻烦竟然还活着,那就说明有自己的办法。但是安娜并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简简单单地解决这件事最好。
歌仙按照安娜说的去敲门,门口的电铃发出的声音明明很普通,在黑夜却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惊悚感。这个时间休息还早,然而房子里面过了很久才有声音从门口喇叭传来。
“什么事找我?请明天再来吧!”声音似乎有点气急败坏,但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
歌仙看向安娜,安娜朝门口的方向点了点头。歌仙收到示意,立刻抬了抬手表示清楚,“这可不行呢,我的主公现在必须见到井山先生您,所以请您出来吧!”
“***”持续一段骂骂咧咧之后,终于听到了开门声。歌仙本来打算不来开门就破门而入的,看来不用了。
‘井山’看上去是一个年纪颇轻的人,不超过二十五岁!按照普通人的审美,说英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周围满是晦气,让他看上去有一种行将就木的衰败感。
“你们不是客人!”井山可是以为是客户上门,这才即使不情愿也来开门的!
安娜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压切长谷部和和泉守兼定速度很快,飞身上前,在歌仙一左一右。刀剑寒光一过,‘井山’立刻被逼倒地,举起手来:“我我我,我投降……这位小姐,我们无冤无仇吧?你放过我吧!”
安娜上前走了两步,旁边的小夜十分防备,眼睛死死盯着‘井山’。要让小夜完全放松下来,恐怕只能是死人了。
“有没有仇怨都不知道?看来你真的造了不少孽啊。”安娜抱着手臂低头看他。
‘井山’被这一双清凌凌,冷淡到冷漠的眼睛看的心中一紧,就好像完全被看穿了一样!
“主,交给我吧。”压切的声音干脆不带一点犹豫,在井山听来甚至没有一点情绪。
“斩掉就可以了。”
井山如坠冰窟。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劲了,门口的人根本不是人,至少不全部是人。他的眼力有限,看不出来路,但至少知道,除了那个女孩子,其他的绝不是什么血肉之躯!
难以分辨的是,到底是妖怪还是神明。
东瀛的妖怪和神明本质上面很有可能没有差别,话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审神者这样的职业,专门用来分辨神降的真假。眼力不够好,确实有可能看不出来。
人在性命危险的逼迫下潜力是巨大的,井山趁着刀还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偷偷掐了一个手诀。
安娜刚要喝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撞向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压切长谷部和和泉守兼定,意料之外的突袭让刀刃偏离。井山就地一滚离开一小段距离,然后立刻有什么将他保护起来。
在场有反应、有时间制止这一突然变化的只有本身是短刀的小夜,不过今晚他的定位是保护安娜,其他的一切都低于这个任务——别指望他离开安娜一步。
那些所谓无形的力量在安娜的眼睛里却十分清楚,都是受这个‘井山’操控的灵魂而已。
看来对方是玩弄灵魂的好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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