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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姚霁珊

时间:2019-01-06 10:15:40  作者:姚霁珊
  裴恕的嘴角往里收了收,有点儿拿不准。
  别的不论,先藏好帕子再说。
  他飞快地将那烟水绿的帕子塞进袖中,动作小心,顺势把脚下某个碍事的东西踢开。
  他忘了那是雨伞。
  方才还被他珍而重之地拿着,此刻,青布伞孤零零倒在地上,仰面朝天,淋得湿透。
  裴恕笑眯眯地摸着下巴。
  她方才那个话,应该是好的意思吧?
  应该是的吧?
  心里七上八下地,他背着两手原地踱步,浑忘了仍在雨中。
  “爷,爷,您这是干嘛呢?”郎廷玉一早就在远处瞧着了,此刻实在看不过眼,跑过来问。
  一见他来,裴恕立马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张口就要说话。
  郎廷玉两脚离地,惊恐地看着他。
  望着眼前这张傻乎乎的脸,裴恕的千言万语,飞快地收回肚中。
  罢了,问这个傻瓜干嘛,他能知道什么?
  “怎么才来?眼瞅着爷淋雨么?”恶狠狠地骂一句,裴恕一把将人给搡开。
  郎廷玉落地后打了个趔趄,好容易站稳,只觉莫名其妙。
  “傻愣着干嘛?我的伞呢?”裴恕瞪他。
  不是你自己踢飞的么?
  郎廷玉心里嘟囔着,不敢拖延,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拾起伞送了回去。
  裴恕伸手接过,高高举着,也不管那伞里已然湿透,正滴滴嗒嗒往下滴水,大步就往回走。
  转身的一刹,他的嘴又咧开了,好似这漫天细雨化作了飞花,飘飘荡荡,落在春深处……
  元嘉十六年六月二十一,国公府杀人案三法司会审当日,盛京城艳阳高照,西南风掠过这座宏伟的城池,洗去夏日燥热,带来了几分凉爽。
  将要立秋了,京中人等一时倒叹,今年夏天委实走得太快,那繁花似锦的时节,终将落幕,余下的,便只有萧索的冷寂与寒凉了,只消想一想,就觉得心里也凉静起来。
  案件会审的地点,便选在了大理寺正堂。
  身为古代最高法院,于大理寺审大案、要案、重案,亦是常例。
  陈滢早早便到了,将需要呈堂的证人、证物等先行安置妥当,方才进入正堂。
  堂庑阔大、高柱轩梁,朱红椅案与黑色廊柱交织,肃穆而又庄严。
  陈滢立在堂下最边缘,望向堂前端坐的数人。
  这几人皆身着大红官服,其中两个陈滢都认识,一个是坐在左首的刑部侍郎曹子廉,另一个,则是大理寺卿徐元鲁。
  前者曾出现在兴济伯府沉尸案现场,至于后者,陈滢前几日在西客院儿中才见过,又曾听裴恕介绍,印象很深刻。
  此刻,徐元鲁居中而坐,曹子廉居左,而在右侧,则坐着一个年约六旬、样貌刻板的男子。
  陈滢知道,这一位,便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无咎。
  三法司会审,是以都察院、大理寺与刑部各出侍郎以上官员,联合审案的一种形式。
  换言之,眼前三位,皆是三品高官。
  便在陈滢观察他们之时,这三人正在低声交谈,神情严肃,偶尔一两道眼风扫来,意味不明。
  元嘉帝来得比陈滢想得要早些,她才坐下没多久,皇帝依仗便到了。
  虽然已经极尽简单,但皇帝出行,那一整套过程还是相当繁琐的。
  好容易走完这套程序,在大堂的左侧、三位官员的背后,便架起了一道精美的四扇屏风。
  元嘉帝坐在屏风后,两旁近卫分列。
  即便是皇帝驾临,也不能太过干预案件的审理。对于这样的安排,陈滢是如此理解的。
  至此,诸事已毕,徐元鲁简短地说了两句开场白,便肃声宣布:“将人犯紫绮带上来。”
  不一时,门外响起脚步声,紫绮被两名女吏押进正堂。
  数日未见,她消瘦了许多,两眼凹陷、颧骨耸立,嘴唇上干裂起皮,皮肤毫无光泽,形容憔悴。
  因罪名尚未敲定,此案又很重大,故她并未戴刑具,被两女吏押到堂前后,便正面朝前跪了下来。
  在这整个过程中,紫绮不曾往别处望过一眼,跪下后,两眼便直直地盯着地面,听凭徐元鲁宣读罪状,神情木然。
 
 
第339章 何为辩护
 
  紫绮的罪状很短,没多久便念完了。
  毕竟,这案子表面证据很充分,紫绮就是第一嫌疑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反证,她就会被定罪为凶手。
  “紫绮,你可认罪?”念罢罪状,徐元鲁目视紫绮,沉声问道。
  紫绮的身子动了一下,似是想要抬头,却被一名女吏大力按下。
  “公堂之上,不得无礼!”那女吏低喝。
  紫绮在这声音里颤抖起来,头被她按得紧贴于地,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启禀大人,民女……民女……冤枉,民女没有……没有杀人……”
  一直紧张立于堂下的陈滢,长长地松了口气。
  事实上,即便紫绮认罪,讼师亦可以当堂为之申辩,只是要多废些口舌。
  如今,紫绮并不曾认罪,这自然更好。
  接下来,便轮到陈滢出场了。
  她上前两步,高举手中御赐金牌,平静的声音有若水波,缓缓流向众人耳畔:“民女盛京府陈氏长女,以御赐神探之名,暂代讼师之职,愿当堂为紫绮辩护。”
  她转换了称呼,没有以国公府三女自称。
  因为,如今的她,已然不能再于国公府诸女中序齿了。
  就在两天前,国公府分宗事毕,他们一家如约搬离,住进了位于杨树胡同的一幢三进宅子。
  杨树胡同地处城南,居民多为富人商贾、低等官员,比起城东贵族高官的聚集地,繁华处倒也有的一比,但地位上的落差,却是多少繁华都弥补不来的。
  盛京府陈劭与李氏膝下嫡长女,便是陈滢如今的身份。
  一介平民而已。
  从今往后,陈劭一家,与国公府再无瓜葛。
  公堂上下一片安静。
  徐、曹、赵三位大人,皆是毫不动容。
  这是预料中之事,元嘉帝早前就提过了,且朝堂中亦有动向,成国公府——大楚朝最顶级的国公府,很快会降等为侯爵府,而那幢五进五路的大院儿,陈家人也住不了多久了。
  细论起来,国公爷陈辅还算有几分运气,轻轻松松就混过了这等泼天大祸,拿一个降等的爵位,换来圣上的既往不咎,委实划算。
  高坐的三人,尽皆垂目看向陈滢。
  陈滢立于堂下,身姿挺拔,昂然不跪。
  尽管只是一介平民,但她手中的金牌,却是实打实的御赐。
  有了这块金牌,她就可以与那些有功名的男子一般,站着说话。
  “所谓辩护,是为何解?”最先开口的,是御史赵无咎。
  说话时,他并未去看陈滢,满是皱纹的脸上亦无表情,眼神淡然,好似在对着空气发问。
  陈滢往前踏了一步,语声平缓:“辩护之辩,为辩解、辩白、辨析之意,意在举证列据,公示于众;辩护之护,则为保护、庇护之意,意为保护、庇护无罪之人,为他们洗清冤屈,还真相于天下。”
  “哦?”曹子廉当即挑起了眉,根本没有给陈滢喘息之机,飞快诘问:“陈大姑娘这意思是,本官等冤枉了紫绮?”
  不待陈滢回话,他蓦地面色一寒,冷冷道:“陈大姑娘,此处乃是三司会审之公堂,一介平民女子、一句轻轻巧巧的冤屈,就妄想着翻案么?”
  他拿起厚厚的卷宗,向案上一拍,“砰”一声,传出沉闷声响:“据案卷载,至少有五人供称亲眼瞧见紫绮手拿染血尖刀,浑身浴血、昏倒在地,而她的脚旁就是乔小弟的尸体。”
  说到“乔小弟”三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神情益发莫测:“此外,西厢周九娘卧房中,搜出一枚玉兔耳坠,后经查实,正为紫绮所有。还有,永信侯府等各府仆役供称,案发当晚,他们亲眼看见有一女子,鬼鬼祟祟去了案发地,过后他们俱皆指认,那女子正是紫绮。”
  他放下卷宗,将身子靠向椅背,冰冷的视线扫向陈滢:“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动机本官就不说了,想陈大姑娘心中有数。本官且问你,这般铁证之下,你还是坚持认为,紫绮是冤枉的么?”
  陈滢抬眸直视着他。
  这位曹大人,来者不善。
  与其说他认定紫绮有罪,倒不如说,他是在以一种曲折的方式,力证陈劭的罪名。
  周九娘与乔小弟被杀,可以说是仇杀(李氏指使),也可以说是灭口(陈劭指使)。
  这其间有着极为微妙的差别,略错一步,案子就会从普通杀人案,变为谋逆杀人案。
  曹子廉所指,显是后者。
  “曹大人所列证据确实充分。但是,这些证词与证供,并无一样表明,是紫绮动手杀了人。”
  陈滢神态安静,语声亦然:“没有人亲眼看见紫绮杀人,所有人的证词加在一处,只能表明紫绮确实去了西客院儿,也确实晕倒在了死尸旁。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人就是她杀的,毕竟无人亲睹。民女以为,有很大可能这是旁人犯案,而紫绮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狡辩。”曹子廉冷哼一声,身上气势收了收,“就算无人亲见,陈大姑娘亦不能断言人犯无罪,此言轻率太过。”
  言罢,忽尔现出无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是圣人之言。”
  陈滢所言确实有狡辩之嫌,他这话并非无理。再者说,这是在古代法庭,男子性别上的优势很明显。
  陈滢也知道,若依据表面证据推断,即便是在现代,紫绮也是本案重大嫌疑人。
  但是,现代有DNA技术、有指纹鉴定、有细致入微的痕检、有精密的法医尸体检查等等,这些技术,可以最大程度还原案件真相,为查明案情提供依据。
  而有了这些依据,陈滢相信,紫绮身上的嫌疑肯定会被洗脱。
  而在古代,这却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只能“狡辩”。
  “民女所言,并非空口白话,还请几位大人允许民女举证并演示。”她道。
  一切言语都比不过证据来得可信。
  陈滢望向徐元鲁,并没再去管曹子廉。
  虽说是三司会审,其实也有主次之分,今日以徐元鲁为首,陈滢自是向他提出请求。
 
 
第340章 不可凌驾
 
  徐元鲁一直垂目坐着,曹子廉与陈滢的对话,他就像没听见。
  此刻,他终是半抬起眼,扫向陈滢。
  鹰目般锐利的眼神,直射向陈滢,审视、怀疑、震慑,皆在这一瞥中。
  陈滢心头微凛。
  “本官准了。”徐元鲁重新垂下眼睛,声音很淡,仿似随意,话锋却陡然一转:“但是,这是在本官的公堂,本官审案有个规矩,陈大姑娘最好谨记。”
  他眼皮抬都没抬,淡然道:“如果你出示的证据不足以说服本官,则本官会治你的罪。至于是什么罪名,视详情而定,你可明白?”
  “民女明白。”陈滢回道。
  无官无职的庶民,在公堂上胡乱举证,确实触犯了《大楚律》。
  但是,徐元鲁的说法,也并不准确。
  “徐大人,民女在此也要提醒您一声儿,请注意一下您的措词。”陈滢抬眸看他,神情坦荡:
  “您方才的说法有误,显是将这公堂、将《大楚律》,置于您之下。而其实,这世上无人能够凌驾于一国律法之上,哪怕是三品大员,也不可以。”
  公堂下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吸气声。
  那是一些低等差役发出来的。
  既是审案,自然少不了他们在场,公堂之上还是需要些立威仪仗的,堂下便站着二十余胥吏差役,而陈滢所言,显然让他们很吃惊。
  徐元鲁也很吃惊。
  他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双干净的、平静的眼眸。
  没有畏惧,也没有算计、得意或伪装的正义。
  很平静的注视。
  一如这双眼睛的主人,毫无波澜地说出了内心所思。
  徐元鲁眯了眯眼。
  曹子廉意外地看看他,目露兴味,又去看陈滢。
  堂上这个面无表情,堂下那个端容正颜,一时不辨深浅。
  曹子廉垂头端茶,手尚在半空,徐元鲁的声音就响了:“陈大姑娘,开始吧。”
  不紧不慢地道了句,眼皮子又耷拉了下来。
  曹子廉冲茶盏撇下眉。
  不发作也正常,国公府还没降等,余威犹在。官场沉浮,不到最后一步,谁也说不准。
  陈滢向上躬躬身,便叫人抬上了她的证据。
  七、八个真人大小的纸人儿,一列排开,有高有矮,高的脸上皆写着乔小弟之名,分别还标注“一号”、“二号”字样,矮的则写周九娘之名,亦排了序号。
  堂下再度响一阵吸气声。
  很明显,这几个纸人,是用来替代乔小弟与周九娘的。只是,纸人儿这东西,可不大吉利,也不知这位陈大姑娘拿出来,要做何用?
  “三位大人,这几个纸人并非证物,而是辅助工具,用以演示案发情景,以及民女的论据和论断。”陈滢解释一句,自袖中抽出一根尺许长、漆着红漆、顶端套着布套儿的细木棍儿,指向高大些的几个纸人:
  “乔小弟高七尺三寸(一米七二),死时足踏竹屐,竹屐高一寸半,故这几具乔小弟纸人,俱高七尺四寸半(一米七四),与其死时相同。”
  她隔空指着矮小纸人:“周九娘死时亦穿着竹屐,所以,这几个代表周九娘的纸人,高六尺七寸(一米五八),与她死时身高相同。”
  解释完毕,她转向堂上,眉眼清冷干净:“接下来,民女将以它们为辅助物,阐述关于死者伤势的几处疑点。”
  她排在最前、标注为“乔小弟一号”的纸人提至堂前,令其背对着三位主审官,以木棍指道:“首先来看乔小弟,他背后有五处刀伤,分别位于这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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