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快别这样说,婢子只是下人,哪里能当得起二太太您一个请字。更别说,还能帮上什么忙了。”司江媳妇连连推辞。
她在方府多年,白氏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那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不论她有什么事,远着些才是上策。
“哎呀,别这么见外。谁不知道你是大太太跟前一等一的得意人儿?”白氏热情之极,示意身后的丫鬟将司江媳妇的胳膊挽着,道:“就去我那里坐坐,歇歇脚。”
她是主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江媳妇也只好从命。
到了白氏的院子里,司江媳妇道:“得二太太抬爱,婢子实在是心头难安。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婢子自会替您回了大太太。”
“你实在是太见外了!”白氏将她按在椅子上,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吃点东西。”
司江媳妇不为所动,道:“二太太若是无事,婢子还要赶着去针线房。”
“哎呀,你可真是!”白氏扬了扬手帕,凑近了她问道:“我来问你,那进宫参选的名额,大太太打算送哪个姑娘去?”
司江媳妇心头突地一跳,道:“二太太这话问得。这都是主子的事,婢子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
她确实没有听司岚笙提起过。但就是听见了,也不会告诉白氏。谁才是她的主子,她心头明白的很。
白氏褪下腕间一个半两重的赤金镯子,塞到司江媳妇的手里,道:“我也不为难你。若是大太太问起,你就替我家二姑娘美言几句就成。”
“论理,按年纪往下排,也该到我们家锦菊了。”
“这怎么成?”司江媳妇连忙将镯子塞回去,道:“这样大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奴婢能多嘴的。二太太且放宽心,这件事想来大太太心头有数。”
白氏将镯子重新塞回她怀里,笑道:“你就安心收下!若大太太问起,你老实说就是。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也有心替锦菊谋一个好前程。”
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白氏一向待方梓益、方锦菊这对庶出兄妹严苛?她突然说要为方锦菊好,这怎么不让人多想几分。
但既然她都这也说了,司江媳妇也就干脆应了下来。白氏笑盈盈地将她送出了门,一脸慈母模样。
和她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庞氏。
☆、第二百八十章 一家人
眼下她拉着方锦薇的手,叹息道:“薇丫头,祖母是断断舍不得你进宫的。只是如今我们二房女儿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你有这样的父母,将来也很难谋到一门好亲事。”
前有方慕笛,后有方锦佩。
无论是怎样的流言,对闺阁女儿的名声都是一种伤害。更何况,和她们相关的流言还都和男子有关。
虽说如今方慕笛被封为乡君,不再有人敢乱嚼舌。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皇帝补偿方家才做出来的封赏。众人明面上不敢说了,心头怎么想谁又知道呢?
在这样的纷纷扰扰流言中,不知情的,自然是说方家女儿的教养不好。但真到了要打听亲事的时候,就会查得清楚明白。
所以,为什么在那样的流言中,方锦晖还能谋得巩家这样好的亲事。正是因为方家大房、二房虽为一家,但却被世人分别对待的缘故。
方锦薇,才是这些流言的直接受害者。而且她和方锦书同岁,再过两三年就要开始相看亲事。在这样的条件下,她能嫁到什么人家?
“与其如此,不如进宫。”庞氏缓缓道:“或许,还可以博一个荣华富贵。”对荣华富贵,庞氏有深刻入灵魂的渴望。
她这辈子活得太憋屈,儿子不争气,看上去还不错的孙女方锦佩又做出那等事情。如今,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方锦薇身上。
庞氏的手有些凉,让方锦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犹豫道:“可是祖母,在我上面还有二姑娘,四姑娘,哪里就能轮到我了。”
她并不想进宫。
只要一想住在那深宫内,连父母亲人都不能得见,和众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等着皇帝的临幸。她就不寒而栗,从心头感到害怕。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主动去争过什么。有姐姐方锦佩在,她只要安静地躲在她后面就好。可是,方锦佩出了事,她眼睁睁看着祖母老了许多,便不忍明着违了祖母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庞氏笑道:“你尽管放心好了。长房那边,连最合适进宫的大姑娘都订了亲,想必是不愿再让书丫头进宫的。”
“至于菊丫头,她毕竟是庶出的庶出,这身份上哪里比得过你。”庞氏心头有数,真论起来,方锦菊和方锦薇两人的身份,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幸好方锦艺年纪还小,否则作为方孰玉的庶女,倒是比她们两个更合适。
“薇丫头,你就信祖母这一回。”庞氏看出了她的茫然,道:“方家如今也算是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就凭你姓方,进宫后就总有机会。凭你的容貌,想出头不难。”
亏得方家的好血脉,尤氏又生得美艳。两人的结合,方锦佩妩媚动人,而方锦薇生得纤腰削肩,体态袅娜。在这个年纪,就能看出是个小美人坯子。
方锦薇默默地点了点头。祖母都这么说了,她又能怎样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方孰丰进了门,惯常的转了一个弯,要拐去孙姨娘那里。
却不料迎面一个丫鬟挡住了他的去路,她蹲身见礼道:“二老爷,二太太说有事要与你商议,请你回房一趟。”
方孰丰面色一沉,默了几息才吩咐道:“你先去回话,我过会儿便去。”说罢,仍是抬脚去了孙姨娘的院子。
听了回禀,白氏气得浑身发抖。扔了一个杯子还不觉得解气,踹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一脚,恨声道:“你个贱婢,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丫鬟哪里敢躲,一声不吭地任她发泄。在心头暗自腹诽:你一个正房太太都叫不来二老爷,我一个奴婢又能怎样?
生了一趟气,白氏才让丫鬟滚了,自己端起茶喝了几口,缓和着情绪。
方孰丰走了过来,站着门口袖着手,态度冷淡地看着屋中的白氏,问道:“何事?要我过来这一趟。”
白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道:“怎么,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没有事就不能请你回来这一趟了?”
“无事我走了。”方孰丰冷声道,举步欲走。
“你那个宝贝女儿的事。”白氏忙道:“怎样,值不值得你听一下?”
方孰丰点点头,举步进了屋,道:“说罢,菊丫头怎么了。”
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白氏递上一杯温茶,道:“老爷要保重身子,在外面应酬交际也注意个量,酒喝多了伤身。”
妻子关心丈夫,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方孰丰并不领情,只淡淡道:“做生意哪有不喝酒的,我心头有数。”
白氏瞥了一眼他的脸色,道:“菊丫头的年纪,今年就虚岁十三,正该相看婚事。不过,眼下有一桩美事,我替她留意了,说给老爷听听。”
方孰丰看了她一眼,她会替菊丫头操心?这说出来恐怕是个笑话。且听听看,她安的什么心。
“老爷想必知道,今年春闱过了就是大选。我们方家姑娘多,必然是要去一个的。”白氏道:“我使了好处给司江家的,让她去大太太那里讨个口风。”
“大选?”方家的庶务大多都交在方孰丰手里,他在外面自然也都听到了大选的风声。这次选秀不同先帝爷在位时,一来规模大、二来庆隆帝正值盛年,不少人家都蠢蠢欲动想要送女儿进宫参选。
白氏点头,道:“老爷您看,依我们的门第,菊丫头嫁人做正妻不难。但要想嫁得有多么好,自然谈不上。顶多像二姑母、大堂侄女那样,嫁给不入流的小官或者田舍翁。”
“我知道老爷最疼菊丫头,她又是个向来心气高的。”白氏斟酌着言辞,道:“我既是她嫡母,也就不得不为她想想。”
“往日里我是看孙姨娘母子不惯,”白氏捂住心口道:“但老爷您想想,益哥儿和菊丫头的年纪,都比我南哥儿大,这让我怎么想得开?”
提起这个,方孰丰就要理亏几分。不论白氏脾性如何令他厌恶,在这件事上他总是不对。
“好了,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提他们作甚?”方孰丰道:“那是我不对,不过我们总归是一家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争错了
一家人?
白氏发自内心的嗤笑了一声,她和孙姨娘永远都不可能是一家人。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便掩了情绪,道:“所以,妾身也知道往日做得不对。这些日子就想着,该怎么补偿。正好,就来了这件事。”
“老爷你想啊,”白氏分析道:“皇上刚刚才赏了我们方家,菊丫头要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宫,岂不便利的紧?”
她压低了声音,道:“妾身听说,宫里的太后娘娘为人和善,皇后娘娘却不怎么得皇上的欢心。皇上后宫空虚,这次大选,四妃九嫔婕妤美人,不说全都补上,至少得补上大半吧。这个机会,往后可都不会有了。”
“凭我们菊丫头的相貌,妃位不敢想,才人宝林总是能封上的。”白氏的声音在这个暗夜里听来,充满了诱惑,她说着进宫的好处,引得方孰丰怦然心动。
“若能得个一男半女,就能往上晋份位。”白氏轻声道:“到那个时候,你这个皇帝陛下的岳丈,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方孰丰稳住心神,道:“宫里的事,哪里有这么容易?”
“自然是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白氏笑道:“老爷你做生意,也不能说每一单都没有风险吧?菊丫头就算不进宫,又怎么知道将来嫁的好不好?”
“就算是看起来嫁得好,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与其把她嫁给一个小吏愚夫,不如进宫去搏一搏。妾身看来,这完全是合算的买卖。”
她这番话早就打好了腹稿,用方孰丰最熟悉的做生意来打比方,一下子就让他听了进去。
“你让我好好想想。”方孰丰看着她道:“不过,你有这等好心?就不怕将来菊丫头有了出息,反而对你不利?”
“老爷!”白氏嗔道:“你不是说了吗,关上门来我们才是一家人。菊丫头在宫里有了出息,也要仰仗娘家替她撑腰。我怎么说也是她的嫡母,我要是倒了霉,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到那个时候,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妾身这一番真心实意,她总是能知道了。”白氏委屈道:“再说了,就算她不喜我,只要老爷明白我的这番心思,也都足够了。”
“妾身……妾身是诚心悔过,只盼着老爷知晓。”
这个时候的白氏,和方才恶狠狠发作那丫鬟的白氏,简直是判若两人。在灯下的她,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柔美,让方孰丰想起了当年刚新婚不久的时光。
见她伏低做小,又一心为方锦菊打算,方孰丰也不忍再给她冷脸。
“好了,我都知道了。”方孰丰难得的放柔了声音,道:“这件事你且放手去做。需要打点的银子,从我的私账上走。”
“你给了一个赤金镯子出去,明儿我再给你捎一个时兴样子的回来,总归不会让你吃了亏。”
白氏喜上眉梢,道:“我就知道,老爷心头还是有妾身的。这些年是我不好,我给老爷认错,再不敢了。”
说罢,她盈盈下拜。
只生过一个孩子的她,腰肢依然纤细。这样一拜,露出一截粉腻的后颈来,隐约可见到衣襟中优美隆起的弧线,令方孰丰突地心头一热。
论姿色,白氏比孙姨娘还要强出半分。否则,当年方孰丰也不可能一眼就相中了她。
只是她的太过贪财寡恩,让方孰丰不喜。给了她一个嫡子,方孰丰就跟完成了任务一样,这些年更是连多瞧上她一眼都不肯。
这会乍然一见,觉得她也不似想的那样面目可憎了。
方孰丰在外交际惯了的,各色女子见得不少。见多了,也就不觉得燕瘦环肥有何不一样。白氏风韵犹存,又这般伏低做小的认错,方孰丰心头就起了几分兴致。
他亲手将她扶起来,道:“知道错了便好,往后再不要捻酸呷醋,你才是我的正妻。”
白氏得计,扬声让丫鬟抬热水进来,她要亲自伺候老爷沐浴。
方孰丰过来,原本连门都没打算迈进来,听听她说什么就走。这会见她如此殷勤,也不好拂了她一番美意,毕竟刚刚她才那样尽心地为方锦菊打算着。
于是,便打发人去回了孙姨娘,半推半就的在白氏房中歇了下来。
孙姨娘得了信,气恼地跺了跺脚,心头升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这些年来,她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抢先养下了庶长子,又得了女儿。有一双儿女在跟前,她在这宅子里的地位稳如泰山,白氏就算对她百般不喜,也拿她无法。
这还是头一回,方孰丰从她房里去了白氏那里,然后就在那边歇下了的。
莫非,白氏突然开了窍,摸到了方孰丰的痒痒处?
“去打听打听,她跟老爷说了什么。”孙姨娘吩咐她的贴身丫鬟。
不提孙姨娘独守空房,白氏这边连接要了两次热水,才净了身子歇下。她伏在方孰丰的胸口,哀怨道:“老爷,妾身这片田地,今儿才算是喝足了水。只是太久不得灌溉,哪里承受得住?”
方孰丰哈哈大笑,觉得今夜的白氏特别知情识趣。
半晌后,他沉沉睡去。
白氏睁着眼,嘴角扬起一个似讥讽又似开怀的微笑。
前几日,她见到一个许久不见的闺中手帕交,两人聊了足足一个下午。对方面授机宜,才有了她的这番转变。
好友说得对,在这后宅中,最终是要抓住男人的心。自己真是蠢笨如猪,争了这些年,却争错了方向。方孰丰管着方家庶务,过手的银钱不少,只要拴住了他的心,何愁没有银钱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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