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他又是用情至深的。对废太子妃姜氏,始终不能忘情,以至于爱屋及乌,对太子宠爱有加。在太子一错再错,在明明知道太子不能胜任的情况下,仍然不肯易储,最终引火烧身。
重活一世,卫亦馨对他的感情极其复杂。但知道他最终命运的先知,让她又有一种俯瞰他的隐秘欣喜。
正是这样的情绪,才让她能在庆隆帝面前掩藏起自己的思绪,应付自如。
当下,她垂了眼眸,不依的跺脚道:“皇祖父,原来您当馨儿是那起子眼皮浅的人么?”
庆隆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道:“我家馨丫头,怎么会是眼皮子浅的姑娘家?说吧,为着什么事,缠着你太祖母不得清净?”
卫亦馨将她的想法说了,道:“皇祖父,您觉得如何?馨儿知道,您就是蹴鞠的高手,踢起球来威风八面横扫四方!”
“这都知道,你这小妮子听谁说的?”
“当然是父王了!”卫亦馨脆声道:“父王常常对孙女提起,皇祖父年轻时的事情。您看,既然您就是蹴鞠高手,我作为您的嫡亲孙女,总不能弱了您的威风吧?”
这番话拍马屁的痕迹太明显,但卫亦馨的这个年纪说出来,却显得天真直率。小女儿的心机,在此时用得恰到好处,目的性很强,却可爱不失俏皮。
而这样的感觉,正是卫亦馨在重生之后,刻意庆隆帝面前一直伪装出的形象。
果然,这番话很对庆隆帝的胃口,他笑道:“看不出来,馨儿这小小年纪,还有这等雄心壮志。”
“好!朕也让皇后在宫中组一支女子蹴鞠队出来。到时,你们就可以比赛切磋。”
庆隆帝是真心喜欢蹴鞠,在民间一直有女子蹴鞠,只是不成队伍,更没有比赛。卫亦馨的这个要求,虽然出格,但也不算过分。
不过女子毕竟有很多规矩礼仪要守,作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孙女带头破坏规矩。将这件事的影响力局限在宫中,也就免去了许多口舌。
卫亦馨欢呼雀跃地应了,道:“馨儿谢过皇祖父、皇太祖母。”
见她笑得天真,肖太后道:“这下可算是如了你的愿。至于人选,你回去跟齐王商量着办。”
“我知道了,过些日子馨儿就带她们进宫来,踢上一场。”
听她说得轻松,庆隆帝哑然失笑,道:“哪里有这么快。从选人、练基本功,再到能比赛,没有个一年半载怎么行。”
肖太后笑道:“小丫头闹着玩,就让她闹去。一年半载的算什么,就算三年五载后,馨儿也还没及笄。”
“母后说得是。”庆隆帝笑道:“朕怎么跟孩子较真起来,你玩得高兴就好。”
卫亦馨欢天喜地的道了谢,连蹦带跳的离开了延庆宫。再拜别了六宫之主的曹皇后,她才离开皇宫。
上了轿,她面上天真的神情便掩了下去,眼中闪着得计的光芒。
蹴鞠?唱念做打了这一番,她哪里是为了什么蹴鞠。
☆、第二百九十四章 障眼法
蹴鞠娘子军,关键点不在蹴鞠,而在娘子军。
她这么做,只为了培养完全忠于她自己的班底。其实,依齐王眼下对她的宠爱程度,这件事她完全有能力去做。
到延庆宫里一番做戏,并算好了时间等庆隆帝下朝,就是为了用蹴鞠的名义,将这件事在他面前过了明路。
这样,她才能正大光明的行事,掩盖她真正的动机。
卫亦馨垂下眼眸,细细思量起来她需要的人选。
在前世,齐王的亲卫家将心腹,几乎是她一手操办,再熟悉不过。那时,为了彻底掌控这些人,连他们的家眷她都了如指掌。
这些人的女儿,有好几个不错的,都可以收进来。另外,民间有几个女子蹴鞠高手,可以请来做教头。掩人耳目,也要做得似模似样才行。
否则,不光是庆隆帝,齐王那里她就瞒不过去。齐王比庆隆帝更加多疑猜忌,卫亦馨不想有任何意外。
回府后,要先挑一个庄子作为蹴鞠队的训练场所。这样,她才有更多自由的空间,能挑选、训练心腹死士,为自己效力。
蹴鞠娘子军只是障眼法。她真正要用的,是那些落魄的江湖豪客,和失去父母的孤儿。她年纪还小,有这个时间和耐心,去将这些孤儿从小培养起来。
感谢前世她学到的药草经验,她已经将记得的方子都默了出来。
卫亦馨在心头嘲讽着自己在前世的食古不化,毒药迷药媚药,这么些好方子,那时她竟然都弃之不用。
这些,她都需要配制出来。比起人心,她更相信药物的控制。
培养班底这件事原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内,眼下不过是稍作提前而已。好多细节,她都已经反复想过,只要给她时间,就能有一批只忠于她的死士。
这一世,她谁都不会相信,谁也休想剥夺她手中的权力。
她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认为血脉亲情是最可靠的保证,以至于傻乎乎地放弃了手中的权利,吐血而亡。
回到王府里下了轿,问明齐王在园子里后,她重新换上天真无邪的表情,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
“父王。”她活泼地见了礼,笑道:“气候虽说暖和了,但到底才刚刚入春呢。您站在这风口里,仔细受了凉。”
“年纪小小,说话这般老气横秋。”齐王笑道。
“馨儿只是担忧父王的身子。”说着,卫亦馨转向侍女,吩咐道:“还不去取一件披风来。”
齐王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就是。”
两人进了凉亭里,下人将竹帘放下挡了风,沏茶端了瓜果糕点上来,两人坐着说话。
“小丫头,你今儿一早就进宫了?”齐王问道。
卫亦馨早就等着他问这句,便将在延庆宫中的事讲了,狡黠地眨了眨眼,道:“父王,在皇太祖母和皇祖父面前,我可劲地夸你哩!”
齐王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欢喜便好,不用顾及我。若是惹得二老不悦,反而不美。”
卫亦馨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应了。心里却鄙夷地想着:说什么我欢喜就好,明明是担心我失了宠,再无人能在庆隆帝面前替他说话罢了。
对庆隆帝,她看不透。但对齐王,她如今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
看上去风光霁月、礼贤下士,在民间有着良好口碑的齐王,骨子里却是个利益至上、凉薄无情、多疑多虑的性子。
宫里的曹皇后,如今并不得宠。连带着,她的子女也都夹起尾巴做人,拼命要在庆隆帝面前表现。
而她之所以能在齐王府里如此得宠,还不是因为她能在庆隆帝面前能说得上话吗?重活一世,她已经将齐王看得透透的,什么宠她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她可以肯定,假如她失去了在庆隆帝前面说话的资格,齐王立即就会抛弃自己。到那个时候,他表面上还会一如既往,但她在王府里的种种特权,她定然是没有了。
看得明白想得清楚,卫亦馨在心里,只是将齐王当做了眼下这个阶段的合作搭档而已。什么血脉骨肉亲情,那只是表演需要。
“父王放心,馨儿心头有数。”卫亦馨笑道:“旧年随父王秋猎之时,那片山头我很喜欢。皇祖父同意了我组一队蹴鞠娘子军,不如在那里拨一块给女儿?”
这件事既然庆隆帝都点了头,齐王自然不会阻止。
他怎么会想到,卫亦馨的真实身份,和真实用意?便点点头应了,道:“过几日天气暖和了,你让你母妃陪你去看看,选定了给我讲一声便是。”
卫亦馨欢喜地应了,道:“我就知道父王对女儿最好。女儿还要问父王借几个人,这件事我可不是闹着玩的,还要进宫跟皇祖母的蹴鞠队比赛呢!”
齐王以为她不过是玩玩,这会见她说得认真,便问道:“就让管家去帮你几天,把蹴鞠场子建起来便是。”
“管家我要,人我也要借。”卫亦馨笑道:“女儿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人我借了,可就不还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齐王并没有多想,道:“馨儿这是要做大事,父王自然支持。你去跟管家说一声,想要什么样的人,自己去挑。”
卫亦馨心头暗道:“若你知道我要做怎样的大事,定不会这样大方了。”面上却笑道:“那馨儿就多谢父王了,您到时可不要心疼。”
这几个人,她是立即就要用的,自然要照着好的来挑。方家的事不查个清楚,她寝食难安。
卫亦馨这里动了心思,方锦书并不知晓。
她虽然心头一直警惕着卫亦馨,但一来并不清楚对方到底知道些什么,二来若是因为忌惮而畏手畏脚的话,她还怎么去拯救方家未来倾覆的命运?
春光明媚的洛阳城,自来就有踏青的习俗。
方锦书坐在马车里面,闻着外面传来野花混着泥土的气息,和方锦晖说笑着。在她们马车前面的,是司岚笙的马车,方梓泉骑着马在侧,后面跟着婆子仆役。
在洛阳城的东南面,有一片地势开阔之处,被称作宁兰原,正是踏青的好去处。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宁兰原上
这个时节,正值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放眼望去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其间盛放着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在春风中摇曳着身姿。比起京中大户人家里园子里的那些名贵鲜花,它们开得格外肆意,充满着蓬勃的生机。
在这片原野之上,此时游人如织。
有携妻带子出游的男子,将爱子放在脖子上,边走边游玩;有仆从成群的大户人家,簇拥着深宅中的女眷;还有结伴前来踏青的士子,春闱在即,再温习也是无用,他们便来放松心情。
各色鲜亮的帷幔帐子,将这片宁兰原分割成好多个方格。那都是权贵官宦之家的下人提前布置好了,方便女眷们赏这样的春色。
穿梭在这些游人之中的,是挑着担子的货郎、小贩。有卖针头线脑、脂粉木梳的,也有支起摊子卖茶水汤面的,还有一些令人闻着就流口水的零嘴小吃。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到了地方,司岚笙下了车,戴着帷帽领带着儿女们往前走去。
吴山带着护院仆妇,将其他游人隔开。平头百姓见了这阵势,便知道又是某一位官宦家眷到了,纷纷避让。他们也不想冲撞了,惹来麻烦。
前方是一座淡紫色撒花茧绸幔帐,一名伶俐的丫鬟站在门边候着。她远远瞧着方家一行人到来,忙迎上去笑道:“大太太可算来了,我们太太已经候着多时啦。”
司岚笙笑道:“那可是我的不是。”说着,她便进了幔帐中。
方慕青坐在几案后,笑着招呼她坐下,道:“你可算是来了,我这杯茶都重新沏过一壶。”两家要好,早就相约一起踏青。
闻言,司岚笙歉意地笑笑,悄声道:“原本一早就收拾好要出门,晖儿临时出了些状况。”
她低声细语,说得含糊。方慕青看了一眼面颊微红的方锦晖,便知道是为着何事,笑了起来,道:“这是好事,我们家晖丫头长大了。”
听她这么说,方锦晖越发羞怯了,不敢抬头。
今儿天气这般好,全家人一块外出踏青。她的婚事已定,巩文觉外出游学,不时有信和礼物捎回来,她正是心头甜蜜的时候,什么景致瞧在眼中都是美好的。
可早上请完安,她突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起母亲跟她说过的那些悄悄话,便赶紧告了罪回房换洗。
待她重新换了衣裙,嬷嬷给她准备好了草木灰带子,司岚笙又细细地叮嘱了一番。这忙乱下来,便有些耽搁了。
方锦书看在眼里,心头有数也不戳穿。来癸水是姑娘家的大事,这证明身体康健,并做好了生育子嗣的准备。
原本司岚笙想将方锦晖留在家中的,但她不愿,便还是一道来了。
女人家的悄悄话,方梓泉和郝君陌这样的半大少年还不懂得。两人见了礼坐下,郝君陌的一双眼睛便悄悄瞄着方锦书。
方梓泉问道:“怎么没有瞧见韵妹妹?”
“她等得不耐,有小姐妹前来约她,便出去游玩了。”郝君陌道。
不知为何,两人明明是嫡亲的兄妹,却说不到一处去。他看着方家兄妹关系这样好,心头总是有些羡慕。
也许是他和郝韵两人的年纪相差了三岁吧,郝君陌这样告诉自己。
稍坐了一会,郝君陌道:“难得出来一趟,叫上妹妹们,我们也都出去走走。”如此春光,他怎舍得辜负?
方、郝两家之间的往来,已经比其他人家要来得亲厚。但男女有别,一年到头,他也难得见几次方锦书。这样好的机会,他怎肯错过。
郝君陌的心思,方梓泉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但既然他不主动说破,方梓泉也不会去捅这窗户纸。
在方梓泉看来三妹妹还小得很,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郝君陌有这个想法不出奇,但他是不会帮他牵线搭桥的。
想要娶他的宝贝妹子么,那必须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外面人多,姐妹们出去不大方便。”方梓泉一本正经道:“我们出去便是,顺便瞧瞧能不能碰上同窗,买点零嘴回来。”
郝君陌心头大急,他和方梓泉固然是谈得来的堂兄弟,但今日来最主要是想和方锦书说上几句话。
哪怕这里人多,能就这样一起走走,他心头也觉得满足无比。一段时日未见,方家前后经历了好几件事,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讲。
“这……”郝君陌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脑中急速转动着,找了个借口道:“有我们护着,多带几个护院便是。”
“这宁兰原年年都来,难道还会碰着什么歹人不成?大好的景致,好不容易来了,却不能观赏,实在是有些可惜。”
转眼之间,郝君陌便想了好几条理由。
方梓泉听得在心头暗暗发笑,面上却严肃,道:“堂兄此言差矣。你莫非忘了,这宁兰原上,每年都有一两起强抢民女之事发生。”
在这灿烂的春光里,洛阳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出游。
能带足人手仆妇护卫的,在这些人里只是少数。而大多数,还是那些平头百姓们全家出游,享受这明媚的春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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