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庆隆帝的宠爱,太子可谓是应有尽有,脾性暴戾。但他不是个好父亲,对子女漠不关心,在教养上全赖着太子妃。
而太子妃傅氏对宝淳郡主过于娇惯,纵得她无法无天,骄纵跋扈。宝淳虽不是公主,却比公主还要目下无尘。
否则,也不会因一言不合,就指使人将卫亦馨推下水。
她以为卫亦馨就此死了,躲在府里好几天才敢出门。却不料卫亦馨最终活了过来,还夺走了她在皇祖父那里的宠爱。
这份怨恨,让宝淳郡主每次见到她,都恨不得立刻将她置于死地。可卫亦馨却滑不溜手,越来越难对付,仗着可以随时进宫的特权,时不时的在宫里给她上眼药。
前些日子,她就吃了一个亏,被罚着抄了十遍《女则》,禁足半个月。太子妃一打听,才知道又是卫亦馨在肖太后面前告了状。
好不容易熬到禁足期满,她这才有机会出来踏青。正是满腔怨恨无处发泄之际,才走几步路,就在这里碰见了卫亦馨。
宝淳郡主在心头哈哈大笑,这真是刚想打瞌睡,就给送来枕头。
卫亦馨啊卫亦馨,你也有今天,被我抓了个现行!今儿的事,我不好好地去皇祖父面前告一状,我就是不是宝淳!
然而卫亦馨岂是会吃亏的主,一脸讶色地看着她,道:“宝淳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妹妹怎地听不懂?”
“我碰上了在宫中见过的好姐妹,不该好好说说话吗?”
“好姐妹?”宝淳郡主语带讥讽,笑道:“你的姐妹不该是我吗?这几位,可不是跟你一个姓。”
“原来在姐姐心中,只有同姓的才能称得上是姐妹?”卫亦馨不紧不慢地反击,道:“皇祖父常说,要爱民如子,何必分得那样清楚?”
论口舌之利,宝淳郡主远不如她。
说不过她,此时为之气结,眼珠一转看着方锦晖,抬了抬下巴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有本郡主替你们做主,有什么就说出来,别怕。”
方家几人和郝君陌在这里被卫亦馨拦住问话,心头都有不快。但几人都并非无知小儿,怎会在这个时候告状。
方锦晖敛礼道:“回宝淳郡主的话,臣女等人在此赏景,路遇端成郡主。春景宜人,正在谈论诗词。”
“是吗?”宝淳郡主声音发冷,眼角上挑的看着她,道:“你可想好了,方才究竟在做什么?”
明摆着,方家两边都不愿得罪。可是,既然被她遇见了,想要这么糊弄过去,没那么容易!她还指望着借这件事,出一口恶气。
有了人证,才能切实地抓到卫亦馨的把柄,扣她一个仗势欺人,折辱朝臣家眷的罪名。卫亦馨不是很会装吗?这一次,非得在皇祖父面前揭开她的真面目不可。
她这样问话,便是逼得几人一定要表态。
方锦书心头暗自着急,这样的情势,实在是太糟糕了。
宝淳郡主的到来,虽说是为她解了围,却带来新的危机。而这个危机,让几人陷入了两难之间,更难化解。
方家如今势头不错,方孰玉刚刚得了宝贵的御前制诏名额,又接连和乔家、巩家成了姻亲。看起来简在帝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但是,方锦书心头却清楚,越是此时,越是要夹起尾巴做人。
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眼红,等着中伤。尤其是,在这次争夺名额中落败的李家。
眼下方孰玉已经和李青正式翻脸,各世家和京中的老牌家族,也不愿意见到崛起这样的朝堂新秀。毕竟,能瓜分的利益就那么多,方家鹊起了,势必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分配。
所以,若方家有丝毫行差踏错,有李家带头,他们定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方孰玉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打宫中大选的主意。他防着的,不止是方家,还有庆隆帝的心思。
都说帝心难测,他已经如愿以偿,再多动作谁知道皇帝为怎样想?所以,此次大选他不过是应应景,连皇室宗亲都要远着些好。
但她再怎么着急,也不敢有丝毫动作。
之前的几番动作,令卫亦馨的心头已起了疑。刚才算是险险过关,她不能再冒险。眼下这个场面,只能靠方梓泉或方锦晖撑过去。
在方锦书的心头,已经开始思考后路。若是惹怒了哪一位郡主,该如何设法补救,让方家才能损失最小。
清风拂过溪边新发出嫩枝的树梢,在水面上投下婀娜的身影。阳光洒在潺潺流水上,清澈的流水活泼泼地流淌着,发出欢快的声音。
只是溪边的人,却没了欣赏这等美景的心思。明明处处充满着春的气息,身处期间的方锦书却闻到了肃杀的味道。
宝淳郡主这句话问出之后,此地的空气仿佛都失去了活力,几人瞬间安静下来。
首当其冲的方锦晖面色愈发苍白,交握的两手竭力握住,才勉强稳住颤抖的手指。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卫亦馨看好戏一样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底,加了一句:“方大小姐,宝淳姐姐的问话,你可想好了再答。”
☆、第二百九十九章 护
卫亦馨说得随意,但话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冷汗沿着方锦晖的额角而下,压力都到了她的肩头,紧张让她小腹处的疼痛越发明显。
两位皇家郡主,要逼着方锦晖表态。这背后的代表着的凶险,方梓泉也想得清楚。他心如电转,踏出半步拱手道:“家姐身子不适,还望两位郡主海涵,容她略作休息再回话。”
方锦书眼睛一亮,在后面悄悄扯了一下方锦晖的袖子,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装晕。”
装晕,就能逃避问话。
不论真假,两名郡主总不能再逼问下去。这里游人不如原野上多,但也总有人来赏玩。只要拖到有别的游人前来,皇家郡主的威风也要收敛一二。
她们毕竟还只是郡主,不是公主。
只见方锦晖如风中落叶般颤抖起来,不舒服地低吟一声,捂着心口道:“郡主见谅……臣女……”
还没说完,她的身子一软,朝后面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巧琴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方锦书一声大叫:“啊!大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快,你去上面找一名郎中来。”整个过程中,郝君陌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终于找到机会,将下人指挥得团团转。
“你去回禀舅母,你把晖妹妹放下来让她躺平。”郝君陌一一分派着人手:“你去找一顶滑竿。”
这一番忙乱过后,他才朝着两名郡主拱手,道:“救人心切,有失礼之处,望郡主海涵。”
竟然给我装晕!
宝淳郡主在心头恨得牙痒痒地,厉声吩咐身边的嬷嬷道:“你去看看,这位方大小姐究竟怎么了,说晕就晕!”
“是!”
那名长脸嬷嬷走到方锦晖身边,蹲下来看了两眼,拿起了方锦晖的手。
“我听说,人要是晕了,掐虎口人中就可以救醒。”宝淳郡主目光阴冷,道:“如果还是不醒,扎针就一定会醒了。”
装晕又如何,对付这样的人,她自有法子!
方锦晖闭着眼睛,听到她这番话在心头瑟缩了一下,暗暗要紧了牙关。心道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关熬过去。
没想到宝淳郡主小小年纪就如此阴狠,方梓泉眼眸中跳动着怒火,斜跨一步挡在方锦晖的身前,拱手道:“敢问郡主,这位嬷嬷可是大夫?”
“哈哈,”宝淳郡主冷笑两声,道:“不是又如何?我身边的嬷嬷,给她瞧瞧已是抬举,难道还不够格?”此话已是诛心。
看她步步相逼,卫亦馨则置身事外的看着戏。
她原本就存了试探方家的心思,眼下有宝淳郡主替她逼迫,便再好不过。若眼下几人有什么古怪,在这等情形下,就不信还能忍得住。
方锦书的确很生气,她半蹲在地上,揽着方锦晖的头,沉静的眼眸中有火苗在跳跃。什么宝淳郡主,不过是仗着血脉狐假虎威的无脑之徒!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被欺负的是一向护着她的大姐。而今日,又是方锦晖人生中第一次来葵水,如果不是为了陪她来踏青,方锦晖又怎么遭这样的罪。
那长脸嬷嬷一看就是擅长整治人的,要被她掐实在了,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方锦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一定经得住这种宫中的阴私手段。
不行,若连大姐姐都护不住,自己这番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方锦书仰头看着宝淳郡主,面上带着决绝的意味,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奋力一搏。
她之前低垂着头并没有说话,矛盾的焦点又都在方锦晖身上,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但郝君陌却不一样,无论何时,只要有她在场时,总是会分出心神放在她的身上。
这会见她神色不对,他转过身挡在她面前,冲宝淳郡主拱手道:“还请郡主见谅,泉弟也是一时情急,绝没有冒犯之意。不过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上面就有大夫,这会应该就在路上了。”
他舍不得让方锦书得罪郡主,宁愿自己扛下。他是学子,跟郡主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以后远着些便是。这会儿,他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
被他这一拦,方锦书也冷静下来。
宝淳郡主的命运,她又不是不知道,注定会随着太子一起覆灭。跟她,自己计较什么?感激地看了一眼郝君陌,要不是他,自己真会冲动了。
她吸了一口气,揽着方锦晖换了个姿势,将她的手从长脸嬷嬷手中抽出,吩咐芳菲道:“地上凉,把我的披风拿来,给大姐姐垫上。”
下人一起围上来,不动声色地将长脸嬷嬷挤得远了些,让她无法再冲方锦晖下手。
宝淳郡主在心头恼怒之极,眼看就能抓一个卫亦馨的把柄在手,方家这几个人如此不识相!宁愿装晕,也不愿跟着她的口风指证被她那个好妹妹欺负了去!
之前她看得清楚,分明是卫亦馨在为难这几人。他们正该感激自己解围才是,结果却如此不识抬举。
她冷哼一声,举步向前走去,围着方锦晖的下人不得不替她让开一条路来。
春日的阳光和煦,她的神情却阴冷如冰,缓缓走到方锦晖身旁站住,居高临下道:“我倒要看看,这位方家大小姐的身子骨,如何会这样不堪。”
说着,她伸手慢慢拔出头上一根固定发髻的鱼鳞纹堑金簪,金簪上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华,尖锐的末端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方锦书见状,干脆合身扑在了方锦晖的身上。
既然她要发泄怒火,就让她来刺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大姐姐受到半点伤害!
以宝淳郡主的尊贵身份,这种事情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但她怒上心头,知晓她脾性的下人们哪里还敢阻拦,上前将方家的下人驱逐开去。
眼看金簪就要刺下,郝君陌心头大急,却再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他愿意以身代替方锦书受这一刺,奈何他是男子,不能像方锦书一样扑上去。
方锦书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只要能护住大姐姐,护住方家,受些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住手!”
☆、第三百章 解除危机
一阵环佩急速作响声传来,显然来人脚步匆匆。在她身后,还簇拥着好几名仆妇侍卫,身侧还有几名学子和年轻的官员。
她的阵势没有宝淳郡主摆得足,但气势丝毫不输。
听见声音,宝淳郡主手上动作一顿,面色不虞,头也不回道:“何人多管闲事?本郡主要教训这个不长眼的,谁敢拦我?”
她的父王,可是最受皇帝宠信的太子,将来那就是继承大统的帝王。在京里,谁敢跟她过不去?
却见原本站在一旁闲闲看戏的卫亦馨款步上前,盈盈见礼道:“馨儿拜见皇姑祖母。”这么一对比,宝淳郡主显得格外无礼。
姑祖母?她们的姑祖母可没有几个。
宝淳郡主的心头闪过这个念头,只得起了身。既然来的是长辈,她就不能再置之不理。再怎么被娇宠着长大,她也明白自己的荣辱系于当今圣上,她的皇祖父一人身上。
而庆隆帝,是个事母极孝的皇帝。
当着卫亦馨的面,她当不起不敬长辈的这个罪名。
她在心头暗恨卫亦馨狡猾,点出了来人的身份,逼得她非拜见不可。否则,她还可以用不知者不罪来搪塞过去,先罚了这个胆敢拒绝她的方家小姐。
宝淳郡主转身,看清了来人,心头闪过不屑,保持着面上的恭敬见礼:“见过皇姑祖母。”
方梓泉、郝君陌跟着见礼:“见过七公主。”
方锦书在原地跪着见礼:“见过七公主。”只有方锦晖一人因假装昏迷,而未曾见礼。
这位七公主,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净衣庵中的静了,闺名卫思婕。
只是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大不一样。整个人不像在净衣庵时一样冷清死寂,反而散发出灼灼艳光。
因是先帝留下的庶出公主,她辈分高,年纪却只在三十余岁。这时的她,云鬓高耸,满头珠翠,一道长长的珍珠流苏从她两鬓垂下。眉心处点了最时兴的梅花妆,朱唇黛眉,妩媚又妖娆。
一袭银枝绿叶裙外,逶迤着水金龙妆花缎纱衣,后面的侍女为她提着裙摆。哪怕是前来踏青,她也没有换上轻便的胡服,在这些青涩的少年男女中一站,益发显得千娇百媚。
如今的七公主,绝对无法将她和在净衣庵里的那位心如死灰的静了师太认为是同一人。
在前世,她的身上也同样发生过这样大的改变。只是在那时,不论是静了也好、七公主也罢,都和那时的曹皇后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先帝留下的庶出公主,对她既没有威胁更不可能带来利益。她要做的事情很多,虽然后来也对七公主的事偶有听闻,也不会叹息一下对方的命运罢了,不可能给予更多关注。
但此时却不一样,在净衣庵里,卫思婕默默地关心着她,不求回报。纵然有将方锦书当成了自己女儿的移情作用在,方锦书仍然领她这份情。
透过她光鲜亮丽的外表,方锦书看见了她那颗苍凉的心。在这样巨大的变化后面,她是为着什么,又该是怀着怎样的情绪?
她虽跪着,心头却为卫思婕感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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