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静和突然笑了起来,道:“你我二人也算是老对手了,也别藏着掖着,我知道你在等谁。”
难道,她真的知道?
不过昨天她和方锦书的谈话,有千冬守在外头,没有别人知道。这里又不是在宫中,不会有人费心去打听旁人的秘密。
在做早课的时候,她看见方锦书带着她给的那条狐毛围脖。既然方锦书愿意遮掩,就不会从她那里露了口风,在她背后的高人应该也不会允许。
想到这里,静宁镇定了心神,道:“有话就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你等的,是刚换防过来的孟然吧?”
什么?!
静宁心头剧震,手中的白瓷杯子哐当一声打翻在地上,杯中温热的茶水倒了一地。
门外千冬扬声问道:“师太,怎么了?”
静宁定了定神,答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手滑了。”
她看着静和笃定的神情,便知道对方这次是真的捏中了她的软肋,闭了闭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想怎样?”
之前她曾经整夜整夜难以入眠,在恐惧与不安中,睁着眼睛到天明。
但连接两天,她的秘密被两个不同的人道破,她反倒不怕了。
左右不过一死而已。
她好端端的待在净衣庵中,不论是谁,凭她们空口白牙的一面之词,也不能说她和孟然有关系。
那支唯一的证物——珠钗,她已经重新取了回来。说她和外男有染?那她也可以反倒一耙,说她们因为私人恩怨诬陷于她。
只要她一死以证清白,任何人也攀扯不到孟然身上。只要他无事,她也就能安心奔赴黄泉。
在宫中习得的那些手段,此时本能的回到了她的身上。
瞧着她好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刺,静和轻轻一笑,仪态万方的走到她跟前,道:“你不必紧张。这件事我在宫中就知道了,毕竟,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是对手。”
“我也就那么好奇了一下,是什么让你突然没了争宠的心思。”
“着人查了一下你在进宫前的事情,果然被我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静和绕着她走了一圈,道:“孟侍卫高大英挺,是个男人,你的眼光不错。”
“你想做什么就冲着我来。”静宁冷声道:“当年你小产的那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昨日在静和院子里,她们两人就此事发生过不愉快的争执。
静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跟你也没有关系。”
静宁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终于肯信我了?”
因她容貌出众,当年她极为得宠。风华正茂,未免有些轻狂,明里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在一次赏花宴上,她受激轻轻推了静和一把。
☆、第一百零六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八更求月票)
却不想静和就此摔下台阶,不但失去了一个未成形的胎儿,还导致此后子嗣艰难。事后她想起来,这件事应该是中了旁人的计,将她当做了刀子使。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心高气傲。就算心头有了猜测,也不屑于向对手低头认错,与静和分辨清楚。
直到最后,两人因为没有子嗣而被送进了这净衣庵,也算是同病相怜。
但静和一直认定了她是凶手,怎么突然之间,就改了口?
“这些年,我一直让人在查那件事,哪怕到了这里我也没有放弃。”静和笑得恬静,眼中却似淬毒了一般,不知看向何处。
“直到今天一早,我才收到了消息。”静和抚着小腹,咬牙切齿道:“害得我失去腹中胎儿的,是正在宫中享受太妃荣光的郑太妃。”
“是她?”
蓦然听到这件陈年往事的真相,静宁吃了一惊,道:“怎么会是她。”
“她装的太好了,连我也瞒了过去。”静和摇摇头:“我也没有想到。但现在想想,我和她几乎前后脚有孕,我小产了,而她诞下了公主。”
郑太妃这个人,年纪比她们都大,相貌姣好。
但在宫中,相貌姣好的人比比都是,独独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先帝对她一直另眼相看。那个时候,每个月先帝总会有几夜是在她的宫中渡过,不算特别恩宠,但也从不冷落。
她们两人都是后来才进宫的嫔妃,静和比静宁要早上几年。
在初进宫时,两人都受到过郑太妃的照顾,她也一副不与她们这样的年轻人争宠的模样。
没想到,她在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狠辣的手段。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挫败。郑太妃的手段,明显比她们高上一个档次,高明到她们直到今日才反应过来,当年的真相。
静宁虽然是自己主动放弃争宠,不再承欢,才导致没有子嗣被送到这里。但这种挫败感,同样强烈。
要知道,先帝驾崩后被送到这里来的,都被贴上了失败者的标签。而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其他三位都是早已失宠的年老太妃。
听见静和说出往事的真相,静宁几乎都忘记了,她心底担忧着的那件秘密。
静和看着她的眼睛,徐徐道:“我帮你出去,你替我报仇。”
“我?”静宁苦笑道:“我就算真能逃出去,也是想着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的。郑太妃在宫中,我哪有那个能耐。”
她不可能主动暴露身份,太妃和人私奔这种丑闻,诛九族都是轻的。
话说回来,就算她袒露了身份,也不可能得到这个报仇的机会。这样的陈年往事,莫说现在的庆隆帝不会去追究,就算下定决心要查,那些证据线索早就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无踪无迹。
说到底,这件事只能借助她们自己的力量,去寻求一个公道。
如果郑太妃是寻常妇人,凭借她们的心机手段,有的是机会。可她却是宫中的太妃,等闲不会出宫,她们也进不去。
听到静和承诺帮忙助她逃走,静宁哪能不动心。两人既然是对手,对静和的本事她也有所了解。这件事,是静和一生的痛。
她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过,到现在都在坚持查找当年的真相,复仇的决心静宁不怀疑。但是,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她不信静和会想不到。
“只要你出去,就会有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的年纪比她轻,我等得起。”
说到这里,静和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道:“郑太妃。你当她真的就那么无懈可击吗?据我所知,她的突然失宠,跟汝阳王有直接关系。”
“什么?!”
惊人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震惊得她已经有些麻木了。
“所以,只要坐实了这件事,她就只有死路一条。”静和的目光很冷,仿佛穿越了时空,看见了郑太妃的死期。
静宁沉默了半晌,道:“这件事,你比我更有把握。”
静和是归诚候府上的嫡女,论势力、论关系、论手段都远超静宁,她想要报仇的话,自己出去不是更好吗?
却见静和面上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指着自己道:“我?”
“你在外面,还有一个情郎苦苦等候着。出去了,哪怕是隐姓埋名,也不至于会饿着冻着,自然有人替你做主。”
“我的母亲早已去世。以往在宫中还有几分势力,他们还用得上,拿了不少银钱进宫。”
皇宫里面是个极其现实的地方,没有宠爱,就得用银钱开道。否则,被宫人联合起来从中作梗,休想见到帝王一面。
“家里家中那些姐姐妹妹们,往日不敢吭声,眼下恨不得找我讨债。”静和神情讽刺,道:“一个个的,也不想想我替她们捞了多少好处,解决了多少问题。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听她这么说,静宁沉默下来。都说侯府深深,这里面的门道,不是她所能了解的。
“所以,我若还是太妃,手头还有些人可用。如果真逃了,没了这个身份,就什么都不是。”隐姓埋名对于静和而言,就等于亲手放弃了复仇的机会。
静宁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问道:“你是说,让我出去,和你相配合?”
静和点点头,道:“你若是答应了,我可以告诉你哪些人手可以用。这些年我也存下一些资产,银钱虽然不多,但好好经营下来应该也够了。”
自从母亲离世,她对于归诚候府早已没有了感情牵绊。在宫中时,她和侯府的关系,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相互利用。
眼看着皇帝的年纪大了,归诚候府里送进来的那些银子,她命心腹暗自在外面置办了产业,以备后用。果然,眼下就能派上用场。
想要扳倒郑太妃,或者让她送命,没有足够的银钱做支撑,想都不要想。
静和看着静宁,道:“我们共同的敌人在宫中,你我眼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就这么放心我?”静宁笑了笑,问道:“不担心我出去之后,反悔了,直接逃走了吗?到时你又该怎么使我兑现承诺。”
☆、第一百零七章 豪赌
静和说的都有道理,可在静宁原本的计划中,一旦逃出净衣庵,就和孟然立刻远走高飞。
她若是在此刻先假意答应下来,出去之后立刻隐姓埋名远遁千里。静和困在庵中,又该如何逼她信守承诺?
“你的那位情郎,为了跟你的事,已经跟家里闹翻了,差点就被逐出族谱。”静和斜睨了她一眼,道:“他除了眼下这个百骑长身份,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计划的。可以你们的财力,光是计划逃走一事,恐怕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不得不说,静和的推测戳中了静宁的脉门。
静宁的娘家远在剑南道的雅州,那里山高林密,多出产一些山珍野味。寒家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但放到整个剑南道来说就不算什么,否则寒汝嫣也不会就这样被刺史逼着入宫。
所以,她入宫了之后,和娘家几乎就断了联系。
要不是她的容颜实在是太过出众,没有娘家支持的她,也不会得到先帝的垂青。
在出宫之时,她就只带了从娘家带入宫的那些首饰和一些银钱。而在宫中这些年,也陆续花用了一些,她身边剩下的着实不多。
她如果是个普通人,将这些首饰变卖后,也能够置办一些产业,足够一辈子的花销,安稳度日了。
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见光。
按照孟然的计划,远遁千里之后,恐怕手头上的银钱当真所剩无几。只不过,两人都还没有想过此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到时候再想如何生存的问题。
用孟然的话来说,他能文能武,虽然都不够拔尖,但混口饭吃想来没有问题。
不过,此刻静和给出了一个更好的选择,静宁颇为意动。
孟然这样一个大好男儿,对她如此情深意重。为了她隐姓埋名已经足够委屈,若要埋没才华的过一辈子,这让她的心怎么能不愧疚。
静宁的心思百转千回,静和道:“不急,你慢慢考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保证,让你们二人改头换面的在京里过日子。”
“你真有把握?”静宁的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道出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我知道,在皇帝身边有一支影卫,什么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静和轻笑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以为影卫是做什么的?只要我们做得够周密,他们才没这个闲功夫,来管一个先帝太妃的事情。”
待静和走后,千冬这才进来收拾地上摔碎的杯子。
“小姐,你相信她吗?”
千冬是寒汝嫣从娘家带进宫的丫鬟,到了这里之后,又恢复了旧日的称呼。她是静宁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为了伺奉主子,自梳了头,发誓永不嫁人。
静宁默然片刻,道:“如果郑太妃这件事情是真,那就值得信任。”
她知道,别看静和一副嬉笑怒骂万事不放心头的样子,但在她心中,那次小产的孩儿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不止是诞下皇嗣后随之而来的荣华富贵,她见过静和抱住新生婴儿的样子,宫中的小皇子小公主也都喜欢跟她一起玩耍。
静和,是个真心疼孩子的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可是,她却无法分辨这件事的真假。
如果,真凶是郑太妃这件事,只是她为了报复自己而编造出来的话。那么,那静和所说的一切,不过是精心编织的一个圈套。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静宁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轻笑起来,这还真是一场豪赌。
“千冬,你去请书音过来一趟。”她需要将这件事告诉方锦书背后的那个高人,看对方会怎么做。
方锦书并不意外会受到静宁的邀请,当她听完当年的往事与静和的提议后,便明白了静宁心中的担忧,道:“请师太放心,我会一起告诉前辈。”
静宁追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前辈是谁,或者他是什么身份?”
方锦书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每次她都在我背后说话,不允许我转过身。听声音,我只知道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静宁微微有些失望,但这样的描述又恰好和她心中设想的前辈高人吻合起来。
方锦书回了房,将这突然生出来的变故细细品了一番。
这件事,突生波折,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自己的原意是想要帮助寒汝嫣和孟然二人,若是判断失误,反而会害了他们。
她沉下心来,将郑太妃此人细细想了一遍。想到前世所发生的种种,郑太妃的所作所为,冷意逐渐爬上她的面颊。
静和所说她当年小产一事,确实很像是郑太妃的手笔。但是,对静和也不得不防。
翌日清晨,在桃林习武后,方锦书对静尘师太笑着说道:“师太,我想去庵堂附近看看。彗音说再有一个多月,就会大雪封山了。”
静尘看着她,只当她是孩子心性,在这里憋久了就想出去玩耍。想着她来了这些日子,也确实还没有出去过,便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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