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装的,是清新醒脑的香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为房里有些憋闷的空气中,增添了一些清爽之意。
靖安公主赞了一句,道:“不错!”
看来,今日她的心情不错。方锦书笑着道谢:“书音谢过公主殿下的赏赐,脸上已经全好了。”
靖安公主收了香囊,道:“不是什么大事,往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本宫说。”
方锦书忙打蛇随棍上的道:“书音正有一事,要请公主殿下帮忙。”
靖安公主乐了起来,指着她对良辰说道:“瞧见没?这都是你们给纵出来的。”
良辰掩嘴而笑,月圆娇声道:“若不是殿下先宠着,婢子们哪有这个胆子。也是看您喜欢,婢子才对四小姐好的。”
她这句话说得有趣又大胆,对了靖安公主的胃口。她笑着看向方锦书道:“你个猴儿,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什么事,先说来看看。”
方锦书抿嘴一笑,让芳菲上前给靖安公主见了礼,道:“我这个婢子,原也是个命苦的。”将芳菲的身世几句话交代了,又说了两人相携逃命的那段经历。
她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只要在京中住着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她口齿伶俐,将这段经历讲得惊险万分,听得靖安公主等人在暗地里捏紧了一把冷汗。
听她讲完,几人都忘记问她提前这段往事的目的。靖安公主捏紧了拳头,怒道:“在天子脚下,竟然也有人敢做如此不法之事!”
“这些拐子,都该被凌迟处死!徒刑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们。”
方锦书忙道:“惹得公主殿下不快,都是书音的罪过。”
靖安公主看着她玉雪稚气的面容,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恨不得将她搂进怀中安慰疼爱一番。
这件事,听到街头巷尾的传言是一回事。想到这么个小姑娘,险些被人卖去不知何处,又是另一回事。
已经产生了感情,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危险,这心中的感同身受,则完全不一样。
只是靖安公主一向感情内敛惯了,做不来这等亲热的举动,只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往后有本宫替你做主,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方锦书连忙道谢:“书音无事,何德何能受公主殿下的偏爱。”
她经历了这样的大劫,却还是如此聪慧乖巧,丝毫没有要仗势的意思。但她越是这样,想起她的遭遇,便越发惹人怜爱。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眼热
“还叫我公主殿下,”靖安公主嗔道:“本宫的年纪,足以做你的祖母了。”言语之间,已经透出不一般的亲昵。
闻言,方锦书甜甜唤道:“公主婆婆。”
不管靖安公主怎么说,礼不可废。她是庆隆帝的姑母,如果方锦书真唤她做祖母,岂不是成了当今圣上的表侄女?
这万万使不得,她一个六品翰林之女,还当不得这等身份。她是想找靖安公主做靠山不假,但太过张扬,却会惹来祸端。
靖安公主的主意正、眼光准、行事果决,宗室里不少人想向她靠拢,却都被她拒之门外。她喜欢自己没问题,但要是自己在她跟前太过肆意,少不得被旁人眼热嫉妒。
不能小看这样的嫉妒之心,以方家目前的门楣,还不具备和他们抗衡的能力。
所以,她折中了一下,“公主婆婆”这样的称呼,既亲热又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和礼数。
听见她这样的称呼,靖安公主难得的笑了起来,室内气氛轻松愉快。谁不知道,她眼下唯一的缺憾便是没有个嫡亲的孙女儿。那些庶出的,有多少个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公主婆婆,”方锦书道:“书音想求您的,便是拨一个丫鬟好生教导芳菲。有这等难得的缘分在,我想着能将她一直留在身边。”
靖安公主何等眼光,她只这么一说,便知道了她的打算,看着她目光慈爱,道:“是个有情义的孩子。”
方家定然也有调教得当的家生子。但方锦书宁愿忍耐一些不便,要将共患难的小姑娘调教起来大用,是个念旧情的。
她这样有情有义,靖安公主当场便答应下来,道:“好,你去诵经的时候,就让她来我这里。”
得到靖安公主的亲口许诺,比方锦书自己预料的还要满意。当然,这是建立在她对靖安公主的了解上,才能如此顺利的打动她的心坎。
又有了这些天的努力,才会水到渠成。若是刚开始就提出这样的请求,在靖安公主这里只会被列为拒绝往来的名单。
余下的事,自然不需她再操心。
……
洛阳城里,修文坊学堂。
课余时间,乔彤萱拿了一个银质浮雕莲纹盒子,凑到吴菀晴跟前,显摆道:“瞧瞧,书妹妹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吴菀晴柔柔一笑,道:“书姐姐有心了,在庵里还惦记着我们。”
“你一定也有,快拿出来瞧瞧。”乔彤萱撺掇道。
“我的放在妆台上。”吴菀晴道:“书姐姐不是说,净面之后取用最好么?随身带着也用不了。”
乔彤萱扬了扬头,道:“我就是特意揣来,好教有些人知道:书妹妹就算进了庵里,也是宫里头的旨意,正经为英烈皇太后祈福的!”
“别只会在背后说些酸话,有本事,也单独面圣去!”
这会是课余时间,下一节课的先生还没进来。她声音有些高,一下子就吸引了晓月阁里所有人的视线。
听了她的话,唐元瑶忿忿不平的将下节课要用的书本拿出来,重重的往书案上一摔,发泄着不满。
她在国子监复选时,被端成郡主狠狠地折辱过一次,大病一场。回家后又被父亲继母责罚,幸好有个大哥顶着,她才得以安心养病。
这之后,她回到学堂后萎靡了许久。但在心中终究觉得,是方家姐妹害她如此狼狈。人便是如此,端成郡主她惹不起,只好迁怒于地位相等之人。
方锦书入了净衣庵,她没有少在背后煽风点火,说她是惹怒了帝后,才被罚入净衣庵抄经反省。同一件事,正有正的说法,反有反的道理。因这其中涉及帝后的缘故,谁又说得清楚呢?总不能去找皇上求证。
乔彤萱纵然为方锦书抱不平,也没有依据,只好不与她计较。而此时,得了有力的证据,自然要好好的反击回来。
她拿着这个盒子,扬声道:“书妹妹在庵里替英烈皇太后诵经祈福,是奉了宫里的懿旨!这不,连靖安公主都赏下了香膏,我和晴妹妹各得了一盒!”
吴菀晴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坐下,不要和那些人计较。
乔彤萱伸手按了按她,抬起下颌傲视了一圈,举着香膏盒子道:“靖安公主赏下来的,你们用过吗?”
在场的都是文官女儿,论起来,哪个家里没有些御赐之物?但靖安公主以不好接近而闻名,莫说她们,就连郡主公主,在靖安公主面前也收起了高傲,做一个乖乖女。
唐元瑶只觉得自己面上火辣辣的,那些曾经说过的话,好像巴掌一般重重地打到了她的脸上。
当日说得有多么解恨,今日就有多无地自容。
跟她一伙的祝家姐妹、宋丽云,也都抬不起头来。总觉得阁里的其他女学生,都对她们投来怀疑、鄙夷的目光。
原以为只有犯了错才会被送去庵堂,什么替先皇太后祈福,只是找了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哪曾想,在这样的境地下,方锦书都能翻身?
其实,方锦书进入净衣庵之后,外面跟她有关的传言俱都平息了。
这道懿旨,很明显是有庆隆帝在背后的授意。谁会那么不长眼的质疑皇上的决定。也只有唐元瑶这样养在深闺的女儿家,才会妄自在背后非议。
见她们不敢吭声,乔彤萱面上带着胜利的笑容,慢慢坐下,和吴菀晴道:“书妹妹是说用来涂脸,可我觉得待在身边涂手也是极好的。”
“别的不提,光这味道,就非脂粉铺子里售卖的可比。”说着,她缓缓的伸出水葱般的手指,打开盒子沾了一点,在手背上抹匀开来。
其实,不过是一盒香膏而已,就算是难得的,也哪里有那么夸张。只因有了靖安公主的这个名头在,才显得格外特别。
物以稀为贵。
晓月阁的女学生胸有点墨,家中也都不差,也有进宫朝觐过的,自然不乏眼界。但对这盒香膏,众女俱都有些眼热。
乔彤萱的动作慢条斯理,配合她高高扬起的嘴角,说不尽的得意。
吴菀晴性格柔和,一向不爱与人计较。此时看到她的动作,却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第一百三十章 大雪封山
吴菀晴声音动听,这一声轻笑,如同泉水叮咚一般悦耳。
但听在唐元瑶耳中,这声轻笑却是无比的刺耳,充满着嘲笑的意味。瞥过去,又看见乔彤萱一脸的得意神情,当下怒火从心头腾的一下升了上来,忽地站起身。
祝清玫忙将她拉住,眼前形势明显对她们不利,上前理论也只是自讨苦吃。
何况,她在家中还听母亲说过一次,方家送方锦书入净衣庵的举动,是得了皇上赞许的。她也跟唐元瑶说过,但唐元瑶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因由,来说方锦书的不是,怎肯轻轻放过。
这时,见到乔彤萱得了方锦书转赠的那盒香膏,印证了她心头的猜测。见唐元瑶还是执意要去跟乔彤萱理论,祝清玫她心头忐忑,这下赶紧拉住她。
却不料唐元瑶怒气冲天,也没看是谁扯住她,忽地一巴掌拍了下来。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祝清玫愣愣的看着自己手背,上面有五根指印逐渐红肿起来。她咬了咬唇,泪意浸润上了眼角,不可思议的瞪着唐元瑶。
这真是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祝清莲忙上前,问道:“大姐,痛不痛?”扬声吩咐收拾着书案的祝家丫鬟,道:“你是死人哪?还不快去打一盆凉水来冰敷。”
这场变故来得突然,晓月阁里的女学生俱都看了过去,随即纷纷移开了目光。
乔彤萱看了这边一眼,心头觉得好笑,凑到吴菀晴耳边悄声道:“晴妹妹你看,这是不是叫做狗咬狗一嘴毛?”
“萱姐姐,你可留点口德。”吴菀晴轻声细语,“唐家大小姐自从复选受了刺激,行事越发乖张,你就别理会她。”
乔彤萱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道:“只要她在背后说书妹妹的怪话,我就不会放过她。还不都是自己做的孽,怪得谁来。”
唐元瑶想泼方锦晖的墨,结果泼到了端成郡主身上,惹了惹不起的人。完全是她自作自受,乔彤萱半点不同情。
祝家的丫鬟打了盆井水进来,这样冷的天气进行冰敷,饶是室内烧了地龙暖意融融,祝清玫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唐元瑶发现自己打错了人,但她性子高傲,一时间拉不下脸来道歉。
当她反应过来,最佳的道歉时间已经过去,她只得尴尬的坐下,目光不住的瞟向祝家姐妹。就盼着对方无论说句什么,她好接个话,表示歉意。
但祝清玫此时已经恼了她,装着看不见她的目光,自顾自冰敷着,把她晾在一边。
宋丽云坐在右后方,离她们远了些。瞧见这场变故,她索性就躲在后面。她想得很清楚,这会上前,恐怕只会变成两方的迁怒对象。
少顷,先生拿着讲义进了门,将在晓月阁内伺候各位小姐笔墨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开始讲课。
一切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唯有唐元瑶握紧了藏在书案之下的双拳。这个时候,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先是她的继母,然后是她的亲生父亲,如今更是轮到了她的好友!
她银牙紧咬,眼中射出愤恨怨毒的光芒。你们一个个的,都看我的笑话、欺负我、背叛我!总有一天,我找到了机会一定要报复回来。
唐元瑶的心逐渐扭曲,胸中情绪起伏激荡。
方锦书没有想到,她为了报平安送出的几罐膏药,在修文坊学堂里引起了这般波澜。
净衣庵迎来了第一场大雪,那柔软、轻盈的雪花,密密匝匝,纷纷扬扬,仿佛是玉鳞千百万从天而降,又像是鹅绒蝶翅漫天飞舞。
山里的雪,空灵而纯净,轻轻覆在净衣庵的飞檐树木之上,为这些景物裹上了一层银装。
在这样一个洁白的世界里,静尘师太抓紧着最后的时间,准备着庵里过冬的物资。这次下山的,都是静字辈的师太,只有她们才有这个能力走过积雪的山路,带上最后的储备。
音字辈的女尼都在庵中,盘点检查着仓库、以及防火措施。
看她们如此忙碌,方锦书有些不解,问了彗音这其中的缘故,道:“我瞧着仓库里都堆得满满当当了,白菜也塞满了地窖,能吃得完吗?”因为靖安公主上山带来大批物资的缘故,仓库里都快放不下了。
彗音笑道:“书音你没在庵里渡过冬日,所以才不知道。这大雪封山,何时解封都说不定。快则在二月,慢的话也许要到三月底。”
“这些东西看上去多,但庵里这么多人,一旦山下的路不通,那就是坐吃山空,囤多少都不算多。”
原来如此,方锦书点了点头,又问道:“外院的那些侍卫,知道吗?”净衣庵成为皇家庵堂,开始有侍卫守护,也就是从今年春天开始,他们也都没有过过冬天。
“上个月主持师太就跟他们说过,这段时日他们也在往山上运东西,不用担心。”
“那彗音姐姐觉着,还有几日就封山了?”
彗音看了看外面鹅毛般的大雪,道:“这场雪若是不停,恐怕过不了两日,下山的路就连主持师太也走不通了。”
果然如彗音所料,三日后做完早课,静尘师太便宣布大雪封山,再次重申了庵中无事不得外出,更不得将火折子等物带出的规矩。
冬季寒冷而干燥,北风呼啸在山林之间,不仅带走人们身上的体温,也带走了树木房舍之中的水分。别看现在树木上都有积雪,一旦火势起来,这些积雪根本不管用。
但这样冷的寒冬腊月,庵里必须要烧炭,否则莫说老弱,就连静尘等几名有武功在身的女尼,也抵抗不了这样刺骨的寒意。
庵里没有建地龙,各房里烧着的炭火,便是最容易引发火灾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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