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我真的看见仙女了!仙女对我笑了!”
彭长生乐得在原地蹦跶起来,一手拍着权墨冼的肩头,高声大叫道。码头上,他壮硕的身形跳来跳去、手舞足蹈,看上颇去有些滑稽,但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方锦书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没想到性子深沉的权墨冼,身边竟然有这么个朋友。
权墨冼扶额,引见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司家大公子,这几位都是礼部侍郎方家的内眷。长生!你收敛些。”
彭长生一声怪叫,道:“叫我长清!”
权墨冼居然在这样的仙女面前,故意叫自己长生,这简直不能忍。
不过,这成功的令他冷静下来,腆着脸凑到方慕笛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生无状,还请仙女姐姐勿要见怪。”
在众人都以为他总算是正常了之后,他紧接着问道:“敢问芳龄几何,可曾婚配?”问得如此直接,惊呆了一众人等。
权墨冼恨不得将他一脚踹进河里,这家伙平日就算不通世故了些,也不至于如此莽撞。今夜如此表现,简直丢人之极!
被她这么一问,方慕笛羞得不行,掩面往后退去。
权墨冼揪住他的衣领往后拖去,作揖赔礼道:“我这个朋友今日得了失心疯,还望诸位海涵。我们这就告辞了,改日再聚。”
说罢,扯着彭长生往远处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豁出去
彭长生那么壮硕的身形,却被权墨冼拖着走,而毫无反抗之力。一胖一瘦的背影,在街灯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倒也相映成趣。
一路上,他哇哇乱叫,道:“你做什么,我还没问清楚!我知道了,你是嫉妒我,嫉妒仙女冲我笑了。”
“……”
彭长生来得突然去的也快,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少顷,司启良打破了这片沉默,道:“我们回去茶肆,泉弟弟若是下来了,应该在那里等我们。”
到了茶楼,司启良留着此处的小厮迎了上来,道:“大少爷,方家大少爷在此等了好一会儿了。”见众人进来,方梓泉才放下心来。他抛下姐妹,自己去作诗会友,良心一直过意不去。
“今夜麻烦表哥照拂,多谢了!”他作揖道。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司启良拱手回礼,笑道:“快宵禁了,我这就送你们回去。”
他们耽误的有些久,洛水两岸边已恢复了昔日的冷清。河面上楼船画舫都驶回了码头,熄了灯火歇了歌舞。
回到方家后,方梓泉回了外院安歇,方慕笛随着两姐妹回翠微院换衣服。
“这么晚了,你回去可方便?”方锦书关心的问道。
方慕笛点点头,道:“我打点了看门的婆子,会给我留着门。大嫂,说她会拖住母亲,不让她发现。”
“院子里黑。巧画,你提着灯送三堂姑母一程。”方锦晖吩咐。
方慕笛走后,两姐妹分头洗漱换了寝衣。今夜出去这一趟,方慕笛的终身大事也不知会是怎样的走向?
方锦书躺在床上,将今夜发生的事仔细想了一遍。
顾均,家中清贫却仗义,能凭一己之力做到大理寺掌固,前途可期。但他这样从底层中奋斗起来的小人物,趋吉避凶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
若说在之前,他看见方慕笛还有些想法,在崔晟出现后一定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的红颜,不是他能护得住的。
崔晟这个呆霸王,只盼着他酒醒之后,忘记了这回事才好。归诚候府固然不得志,方家也无法与之抗衡。崔晟若是想要一个方家的小小庶女,方家也只能给。
最后遇见的那名松溪书院的彭长生,心性单纯热情。能和权墨冼论交,定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虽然不喜权墨冼,但方锦书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只是不知道,这彭长生家境如何,是否娶妻。这匆匆见了一面,他能不能上心。
翻来覆去的想着,方锦书没了睡意。在心头哑然失笑:重活了这一世,自己变得有些婆婆妈妈起来。管起这桩闲事来,竟然还有滋有味,替他人操心。
原来那个杀伐果断的曹太后,跑到哪里去了?难道,这部分性格,都随着灵魂的分离,到了卫亦馨的身上吗?
好在,得了静尘师太点拨,方锦书不会再纠结这样的问题。
坚守本心,一切随缘。
方锦书睡不着,二房的院子里更是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
庞氏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下面跪着胡姨娘和尤氏,还有守门的那个婆子。
方慕笛被一名粗使婆子推进了屋,踉跄了一下,被眼前的情形所吓倒。忙到了胡娘娘身边,惶恐的唤道:“娘!这是怎么了?”
胡姨娘神色惨然的抬起头来,她的面颊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沁出一缕血珠。见到女儿,她反手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娘?”庞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道:“好个没家教的女儿!”
“来人!上家法。”庞氏恨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才是你娘!”
尤氏跪在地上,赶紧跟方慕笛使了一个眼色。庞氏没有管过方慕笛母女,私底下她们怎么叫都可以。但当着她的面,方慕笛这么叫胡姨娘,岂不是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庞氏本来就在气头上,方慕笛知机的话,赶紧服软认错,省得受皮肉之苦。
却不料,方慕笛今夜的状态很不对。眼中喷出怒火,对她的眼色视而不见,缓缓直起身子,质问道:“她生我,养我,她就是我娘!”
“我叫你母亲,你管过我吗?我生病得要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连读书识字的机会都不给我,算是母亲吗?!”
换作以往,方慕笛哪里有勇气对抗庞氏。
可她今夜出门,情绪跌宕起伏受到极大的刺激。后来看见司启良与方锦晖赋诗作和的风采,想想自己也出身方家,竟然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今夜遇到的人和事,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正对未来的命运感到迷茫。见庞氏如此折辱生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心中的郁气一股脑儿的宣泄出来。
她吼完之后,室内静了一静。
尤氏钦佩于她的勇气,胡姨娘死死的扯住她的衣袖,担忧焦虑。拿着家法上来的婆子不由顿住了脚步,拿不准该不该上前。
庞氏气得一个倒仰,这个庶女,居然敢反抗她了?
“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庞氏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道:“你以为,找到了长房做靠山,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嘴硬!”她扔下这句话,恶狠狠道:“给我架好了,打!”
听到命令,两个婆子就要上前,方慕笛横了她们一眼,哈哈一笑,道:“打我?母亲,你就不怕打坏了卖不出好价钱?”
她豁出去了!
横竖她已经想明白,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嫁给那个贪财好色的老头而已!既然不会更坏,她怕庞氏做什么?
难道,她的恭敬,能换来庞氏的善意吗?
闻言,婆子犹豫的停住了脚步。她们都知道庞氏的打算,若真打坏了,庞氏又发作到她们身上,吃罪不起。
见状,庞氏的眼中喷出怒火,忽地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抄起婆子手中的家法,冲着方慕笛抽了下去。被方慕笛毫不留情地说出了她心头的打算,这让她恼羞成怒。嘴巴里毫不留情的骂着,甚至亲自抄起家法动手。
“你个贱种!大半夜的才回来,我还没问你跑去哪里偷男人,你倒得意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提亲
方慕笛自然不会站在原地听任她打骂,身子灵活的逃了开去。庞氏骂得实在是难听,她羞愤难当,泪珠沿着面颊滚落下来。
边逃,她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算起来,她今夜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次泪?
不!自己不能再逃下去。
方慕笛猛然止住脚步,庞氏收之不及,一下子撞到了她身上。她一声嗤笑,扶好了庞氏的肩膀,讥讽道:“母亲何必动怒,女儿愿意见上员外老爷一面。”
“如此一来,母亲想要三千两彩礼,应是一点问题没有。”经过今夜,方慕笛重新认识到自己的美貌,以及对男人的吸引力。在这一刻,她不介意将此作为武器。
庞氏年纪毕竟大了,一番追打下来,累得气喘吁吁,不复刚才的气势。
闻言,她惊疑的看了方慕笛一眼,问道:“当真?”
有了这三千两,她就可以给仁哥儿买一个冲喜的媳妇来,说不定还可以留下个一男半女。底下两个孙女的嫁妆,也就有了着落。
谁让自己嫁的男人靠不住,子孙都只能靠自己来谋划。
方慕笛肯定的点点头,趁机提出条件,道:“如果我能多谈一千两,出嫁的时候,我要把姨娘带走。”
胡姨娘是被关的狠了,偶尔会犯些糊涂。她嫁了之后,没人照顾她,下场可想而知。
庞氏冷哼了一声,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谈妥了条件,方慕笛扶起胡姨娘,温言道:“姨娘,我们回去。”转头看向庞氏,道:“母亲安排好了,差人来说一声,女儿定当配合。”
这场好戏,尤氏看得眼花缭乱。
本以为方慕笛偷跑出去,却被庞氏发现了,回来定要受惩戒。没想到,她几句话就逆转了形势。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方慕笛吗?
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庞氏坐回到椅子上,看着还跪着的尤氏、和守门的婆子,突然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她摆出这幅架势,就是要逼着方慕笛认命。这会正主都走了,再罚她们也没有意思,疲惫的挥了挥手,道:“都散了,下去吧!”
听她发了话,顷刻之间,房内的人走得一干二净。
“唉……”
庞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室内,显得越发孤清。
方慕笛扶着胡姨娘回到她们自己的小院,打了热水来,用素罗沾了水,轻轻地擦着胡姨娘脸上的伤痕。
“娘,你怎么这么傻,她叫人打你,你不会躲吗?”方慕笛心疼极了,口中埋怨道。
胡姨娘满眼都是疼爱,伤口处的疼痛让她咧着嘴不住倒抽着冷气,却仍然笑得合不拢嘴,道:“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嘛。先让她把怒气发泄出来,就不会撒到你的头上了。”
“娘……”方慕笛鼻头一酸,落泪道:“女儿长大了,能护住娘了。往后,娘万万不可如此了。”
胡姨娘笑得极其欣慰,“是啊,女儿长大了,懂得心疼娘了。娘这一辈子,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笛儿,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要带为娘走?”胡姨娘的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方慕笛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点头,道:“能,女儿一定要带走娘!”
为了娘,她就嫁给那个老头又如何!
胡姨娘指点她的那些勾引男人的本事,今夜她完全没有用上。但为了护住娘亲,她愿意用在那个老员外身上。她就不信,不能将胡姨娘接出来住。
二房这边院子的发生的事,第二日就传到了司岚笙的耳中。她为方慕笛的命运叹了口气,也庆幸庞氏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
司岚笙坐在花厅中处理着家事,底下的内院管事各自上来回着事,领了对牌下去。一名外院的管事媳妇匆匆进入花厅,神色间有些奇怪。
看了她一眼,司岚笙问道:“有事?”
管事媳妇应了,却欲言又止。
司岚笙示意她稍等,朝内院管事道:“余下的事,午后再来回话。”
待众人鱼贯退出,司岚笙让烟霞守住了花厅门,问道:“什么事?”
“大太太,有人来我们府上提亲了。”
“提亲?”司岚笙蓦然一惊,手中的茶盏和杯盖之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段时日,她为方锦晖的婚事可算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才选到两家不错的,还没来得及相看,怎么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两家都没有递过话,就这样贸贸然地上门,是哪家做事这么鲁莽?司岚笙面上浮起薄怒的神色。
看她脸色,管事媳妇知道她误会了,忙道:“对方提的,是笛姑娘。”
“什么?你确认吗?”司岚笙更吃惊了,连着追问。
方慕笛被庞氏藏得那般好,外人甚至都不知道方家还有这么一个待嫁女儿,怎地会有人上门提亲。这么说来,应该就是昨夜她出去一趟的缘故了。
“对方说了,是向二老太爷膝下的二姑娘提亲。”
说得这般清楚,跟指名道姓无异。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是什么人家?”
“归诚候府,来了一名管家。”
司岚笙一震,怎么,跟侯府扯上了关系。怪不得,管事媳妇面上的神情如此古怪。方慕笛在昨夜究竟遇上了什么人,回头她得仔细问问女儿。
既然是侯府,哪怕是管家也不可怠慢了。司岚笙吩咐人去请庞氏前来,同时让管事媳妇将归诚候府的管家请进来。
“崔伟见过大太太。”不愧是博陵崔家的人,连随便派出来一名管家,也从容有礼。
司岚笙笑道:“崔家的清名我仰慕已久。没想到,今日能迎来贵客,寒舍蓬荜生辉。”她的口中虚应着,绝口不提对方提亲之事。
崔伟是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闻言笑道:“大太太过谦了,我们侯爷也经常赞方翰林文章锦绣,无人能敌。”
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着,就是不谈正事。庞氏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插嘴道:“不是说来提亲吗?我们女儿可不是乱嫁的。”
她此言一出,空气奇异的静了一静。
崔伟面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司岚笙低头垂目,暗恨庞氏不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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