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映玉瞧着花药头发散着,便问:“你睡下了?”
“是呀,刚躺下就被你给揪起来了。”花药错开身子,让出门口:“进来吧。”
柴映玉竟然暂时忘记了对方是个好色女魔头这个事实,无知无畏的进了屋。他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子檀香味,走了两步,又见地上有个打坐专用的蒲团,蒲团边上有案,案上摆着抄了一半的金刚经。
“你竟然信佛!?”这比知道花神医是个女人还让人惊悚。
相比之下,花药却很淡定:“保不准哪天遇到人力不可为的事情,平时抱抱佛脚总是有益无害的。你不是说脸疼,我瞧瞧。”
被花药一提醒,柴映玉才想起来自己脸疼。
“就针扎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
花药凑近了些去检查了下,果然是没问题,这位映玉公子的娇气真的是无人能敌的,伤口哪有不疼的。
“恢复的很好,你别碰它就好。”
柴映玉也不在意,反而问道:“你用的什么香?”
“嗯?”花药被问的一愣。
“小爷在问你,你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香,难闻的要命。”
这位公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不过花药已然习惯,真要是跟柴映玉计较,她才是个大傻子,把他当成三岁小孩看就对了。
“我没用什么香,可能是一直接触药草沾上的味道。”
柴映玉便不再说什么,心底暗暗别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花药的闺房,又为什么会觉得她屋子里的味道竟然不难闻。
“小爷走了。”柴映玉气呼呼的说道。
“你等下。”花药转过身去,从梳妆台上的木匣子里取出来一块巾帕递给了柴映玉:“这个是用草药浸泡过的,你要是再觉得伤口难受,用这个擦试就行。”
柴映玉伸手接了过去,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跟她身上的味道很像。
心里美滋滋,面上却表现的不屑一顾。
“既然你非得让我用这个,那小爷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你不要以为小爷是喜欢这个,小爷是在为自己的伤口着想。”
花药也很无奈:”是是是,映玉公子冰清玉洁,是绝不会因我毁了清誉的。您就收下这个帕子赶紧回去睡觉吧。“
柴映玉哼了一声:“算你知趣。”
转身走了。
花药站在原地哎了一声,预感到了以后日子里自己还不知被他贬低成什么狗样子。照此下去,柴映玉一定会成为免了三月之期的第一人。
话说起来,这位映玉公子绝对是她自成为谷主以来,遇到的最让人措手不及的公子。
自从定下要美男子陪三个月的规矩以来,她也是接触了几个姿色不错的男人,英武俊朗的,温柔多情的,安静清雅的,反正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家都还能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就这为映玉公子,简直是一片山茶花里的狗尾巴草。
甭说喝喝茶、聊聊天,就是好好说上两句话都不行。
他怕不是来砸她好色女魔头的金子招牌的吧。
而另外一边拿了巾帕的柴映玉越发觉得花药暗恋自己。他在戏文里见过,送手帕,大约可以算得上送定情信物了,她一定是爱慕他,至极。
柴映玉选择性忽视了自己送的那几大箱子珠宝和万花剑谱的作用。
其实从小就幸福安康着长大的孩子都有些通性,他们大多自信乐观、阳光开朗,但是同时他们通常也以自我为中心,很多时候都不太在意别人。
柴映玉就是个典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自觉的就想从花药那里得到更多的关照,他想要关照的同时也没想过去了解她,直到今天他忽然闯入她的闺房,踏入她的私人领地,他才第一次对她有了些新的认识。
这感觉很陌生,他第一反应就是怪。
然而这么复杂的东西,头脑简单的柴小公子是绝对不会懂的,他单纯的以为是丑女人的丑貌引起了他的生理不适。
紫电见他家公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浅笑的走回屋子,有些纳闷。
“公子又去见花神医了?”
听到这个“又”字,柴映玉有些不高兴,他也没有经常去见那个丑女人,毕竟药王谷里就这么几个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柴映玉摇了摇手中的手帕,说道:“她送给小爷的。”
紫电一惊:“花神医终于忍耐不住向公子告白了?”
柴映玉摇了摇头,似乎有一点失落:“还没有,不过小爷能感受到她溢满胸膛的爱意。”
想来那位花神医也是爱惨了他家的公子,紫电不由同情又无奈。
“花神医暗恋公子,自然会把整颗心都落在公子身上。只是……”
“怎样?”
紫电忧心忡忡的担忧道:“只是,公子又不喜欢她,可千万别让她误会才好,否则以后公子想要拒绝她就会变的不太容易。”
“这个不用你说,小爷当然知道。”
柴映玉嘴里应着,然后美滋滋的又闻了闻手帕上的药草香,心满意足的把手帕揣进了怀里。
嘴里嘟囔了句:“她虽然长得丑的些,但是手艺还是顶好的。”
对面东厢的花药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口是心非。
第9章 匪夷所思
漕帮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花药便着手准备给柴映玉处理伤口。
柴映玉身上“血蜈蚣”之毒已经彻底清除,接下来就需要清理掉脸上的腐肉,然后重塑肌肉,疏通经脉。好在他脸骨并未被破坏,要不然花药的工作量得增加一倍。
花药又给柴映玉调理了两日身体,今日一大早就带了全套的器具过来给他清理腐肉。
因为柴映玉又娇气又怕疼,花药免不得要提前知会他一句。
“会很疼,你忍着点。”
柴映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一个药王谷能没有麻沸散,你当小爷是傻子吗?”
“当然有,但是不能用,除非你想以后都一直面无表情下去。”
柴映玉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花药,对她的话充满怀疑:“你确定你现在的做法不是在伺机报复?”
花药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想报复你,直接给你一剂肠穿肚烂散岂不干脆?还给你清理腐肉,你当我闲的。”
柴映玉想想也是,只不过总觉得她的话不顺耳。
“注意你的措辞,你清理的那不是腐肉,那是小爷曾经的美好,它们都曾点缀过小爷的盛世美颜。”
花药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也是被他搞的没了脾气。
柴映玉冷眼瞧着花药一件件的把消好毒小刀子小镊子取出来,摆成一排,泛着幽幽的冷光,心里开始直打颤。然而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无所畏惧。
“你小心点,只清理曾经的美好就是,可别戳到小爷的好肉。”
花药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如果说在清理伤口之前花药只是觉得柴映玉很难搞,那么清理伤口之后柴映玉便成了她最难搞的病人。
花药以前不是没有医治过娇小姐。
就拿上个病人来说,才九岁的小姑娘,身中剧毒,换了全身的血也没有这位映玉公子叫得惨。他这边喊一嗓子,院子里放养的大公鸡就咯咯咯的一个后空翻,疼疼疼、咯咯咯,相互呼应,鸡飞狗跳,甭提多热闹了。
主子是这德行不足为奇,随从也是个奇葩。
紫电因为害怕看到他家公子受苦特意躲到了院子里,心烦意乱迁怒放养的的大公鸡,差点就没剁了它做成辣子鸡。
花药也被吵的心烦,狠狠威胁道:“你别再叫了,小心我手一哆嗦划掉你鼻子。”
听闻此言,柴映月这才乖乖的住了嘴,嘴是闭上了,可眼泪却又跟流水似的往外涌,
只难为花药不仅要给他清理伤口,还的腾出手给他擦眼泪。
不过没了他的吵闹,花药手下动作明显利落不少,一炷香的时间,花药终于是弄好了,她放下工具,额头上全是汗。
柴映玉抽泣着问道:“小爷的鼻子还在吗?”
“在呢,好好的。”
花药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然而就在这电闪雷鸣之间,柴映玉一口小白牙就咬在了花药的手掌上。
“你属狗的,赶紧松开。”
柴映玉嗷呜一声,上下齿咬合,瞬间疼的花药皱起了眉头,直到有了血腥气,他才松口。两圈牙印儿整整齐齐,看出来这位公子牙口不错。
“你知道疼了吗?你这疼才哪儿到哪儿,小爷比你疼十倍,不是,是一百倍。”
花药终于知道了吕洞宾的心情,她看着眼泪汪汪,委屈的不行的柴映玉,着实也是发不出这个脾气。
“不许哭,眼泪掉在伤口上会影响愈合。”
柴映玉一边抽泣一边辩解道:“小爷没有哭,是你的刀子戳到了小爷的泪腺。”
“……”
怪她手艺不精喽。
花药真的被柴映玉给搞到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位映玉公子没事的时候什么都好,公子病一犯起来就让人拿他得办法。
不过一切倒也算顺利。
此时药王谷外的许氏医馆中,金宝宝吃了两服药身体明显好转,让本来一直提溜着心的金镇海稍微放了点心。
女儿这边倒是好了,武林中却出了一件大事。
金镇海忽然收到一张武林大会的请帖,是少林方丈玄寂大师派人送来的。此次举办武林大会,为的是推举一个武林盟主,共同讨伐冥府。
冥府是武林之中最大的魔教,势力庞大,门下门人无恶不作,上个月冥府不知怎么突发奇想,竟然一锅端了威远镖局,镖局上下一百多口无一幸免。
这威远镖局大当家孔番是少林俗家弟子,冥府此举无疑是啪啪打少林的脸,于是少林方丈玄寂大师联合武当掌门清诲道长决定主持召开一场武林大会,选举一位武林盟主,带领白道人士共同讨伐冥府。
漕帮做的是水路买卖,自然要路路通,本不想趟这滩浑水。只是,漕帮早年曾经跟冥府有一些过节,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因为这个缘故,金镇海必须提前离开去参加武林大会,可他又着实放心不下金宝宝,自然又把主意打到了花药身上。
此时,花药这边对此还一无所知。
花药因为被柴映玉咬了一口,气得晚上只吃了一碗饭就跑去睡了。
就没见过这样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公子哥。
花药琢磨着最近这几日柴映玉派回家取剑谱的人应该也快该回来了,她虽然不练武功,但是却是熟读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却不想当天晚上,柴映玉发起了低烧。
紫电大半夜的赶来花药这里敲门,花药忙不迭的穿上衣服就去了柴映玉的病房。
花药进门时,柴映玉正美人侧卧在床上,他似乎已经虚弱疲惫到了极致,竟然没有出言讽刺花药。
这不言不语的反而吓了花药一跳,整天活蹦乱跳的人,忽然不说话,看来事态很严重。
花药连忙上前用手去量柴映玉的体温,她的手虚搭在他的额头上,皱眉,似乎有些不确定,又换了个一个地儿探摸。本来是摸腋下最好,考虑到他绝不会让她碰那里,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脖颈。花药手指搭在柴映玉脖颈上半天也没摸出来个子丑寅卯来。
柴映玉耷拉着眼帘,有气无力的问道:“小爷不是快死了?”
“就你这个温度要是能死人,那全天下的人都该死光了。只是低烧,没有大事。”他的体温跟常人比起来只稍微高了一点点,严格来说,算不上发烧。
虚惊一场的花药起身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
柴映玉本来就娇气,现在又因为发烧更是催发了心里的脆弱,他此刻很没有安全感极了,像个怕黑的小孩子。
花药一回头,就看到柴映玉波光潋滟的水眸低垂,长长的睫羽在眼底留下一抹阴影,挠人心尖的可怜。
“我去给你取药。”
“那你去吧。”柴映玉似乎松了口气,低垂着头,闷声道:“小爷想吃黄瓜,你带一根过来。”
他还真是不客气。
花药又好气又好笑,如此娇气任性的公子,竟然意外的让人厌恶不起来,说起来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毕竟他此时也没长着一张那种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软的俊美面庞。
“你好好等着,别再疑神疑鬼的。”
柴映玉迷糊着点了点头:“那你快点。”
站在一旁全程围观的紫电看的简直莫名其妙,明明是三个人的场景,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事实上他才应该是他家公子的贴心人呀。
贴心人不甘示弱,殷切的上前询问他家公子。
“公子还想吃什么?”
柴映玉琢磨琢磨:“枸杞羊肉粥。”
熬粥比较费时间。
紫电立刻闭起身去厨房:“属下这就去准备。”
另外一边,花药摸着黑去菜园子摘了根新鲜的黄瓜,转头又去药房取了一瓶退烧药就赶紧回去,做完这些也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柴映玉接过花药洗好的黄瓜就咬了一口,很脆,黄瓜独有的清香味道瞬间充斥四周,口腔之内的燥热有了些微的缓解。
他一边嘎嘣脆的咬着黄瓜,一边斜着眼睛,瞄了一眼花药。
“你手划破了。”
花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发现除了被柴映玉咬出来的那半圈牙印,手背上还有一块破皮,没流血,是擦伤,可能是刚才没注意被黄瓜秧给划的。
“没事儿,一会儿涂上点药就好。”
柴映玉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关心的意思太明显,于是立刻跟花药划清界限,说道:“你别以为小爷这是在关心你,小爷只是怕你手受伤了就没办法给小爷治伤。”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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