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祖师辈就定下来的规矩,是为了跟谷外的村民搞好关系,也是为了济世救人。
以前花药的师父还在的时候,每月这一日都会带着他们师兄弟姐妹们出谷。花药从小就喜欢初九这日,即便如今形单影只。
“小爷也去。”柴映玉自然而然的说道。
花药自然不想带他一起去,不够他添乱的,便说:“外面有好多等着求医问药的江湖人,你难道想让那些江湖人看到武林第一美男子映玉公子毁容的样子吗?”
柴映玉瞬间打了退堂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花药离去的脚步一顿,没来由的心中一颤。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她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了。被他这么一问,竟然生出几分温暖来,虽然柴映玉这个人很恶劣。
“傍晚回来。”她不禁放柔了声音。
“午饭也不回来吃了吗?”
“不回。时候已经不早,我得先走了。你赶紧回去吧,省得一会儿脸又疼。”花药嘱咐了一句,转身便走。
“你……”柴映玉张了张口,也没出声。他看着花药的背影发了会呆,直到对方消失在了自己视线里,才有些失落的转身回去。
柴映玉这个人,如果没有经历过毁容这件事儿,他的人生便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得又好,而且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可以说,他所拥有的东西是很多人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拥有太多,很多时候他不会顾及到别人,有些时候甚至会刺伤别人。如今容貌尽毁,认识了花药,不得不跟她共处一个屋檐下,这半个月下来,他竟然生出了几分顾及来,真是始料未及。
这大约就是医者的魅力吧。
柴映玉随手摘了一朵很美丽的花,愤愤的揪下一片片花瓣抛掷一旁。丑女人真的是好命,若非他毁容,她哪有机会认识他这样芝兰玉树又心地善良的佳公子,竟然还敢无视他,真是讨厌至极。
揪完一朵花还不泄愤,准备找第二朵揪的时候,竟然发现整棵花树上就开了这么一朵花,连花都欺负他。
正此时,庭中路过的邹婆婆淡然的扫了一眼柴映玉。
“公子,你手上的那株七彩千层十年才开一次花,每次只开一朵。”
“啊?!”
柴映玉楞楞的看着手中光秃秃的花梗,预感到了来自丑女人的暴怒。
此时,花药这边也已经来到了谷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植了十多年的七彩千层已经惨遭毒手。
等待看病的村民已经十分有秩序的排成了长队,桌椅板凳也已经准备好,可能是怕花药被太阳晒到,村民还特意支起了一个帐篷。
许大夫也早早的等在那里。
花药见了许大夫免不得要问:“漕帮那些人没再闹腾吧?”
“他们最近态度都很好,金大小姐的毒也清了不少,漕帮的人便没再为难我。前两日我偷听到他们说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可能最近就要走。阿弥陀佛,他们可快点走吧,这么多年下来,就没见过他们这么嚣张跋扈的人。”
花药微微皱眉,金镇海也要去参加武林大会,那金宝宝怎么办?
不过爱怎么样就怎么呀吧,反正跟她没关系。
花药跟许大夫闲聊两句便着手给村民看病,如往常一般,也没什么意外发生,暂且不表。
柴映玉这边却是已经从早上忧心到现在。
毕竟不是谁随便扯扯,就能扯掉一株十年一开花的七彩千层。他战战兢兢,担忧不已。
如果那个丑女人要拿那朵花做文章让他以身相许怎么办?
如何在丑女人盛怒之下保住贞操迫在眉睫。
紫电献策曰:“不如属下再去寻一株七彩千层赔给花神医。”
柴映玉精神一振。
神出鬼没,偶尔路过的邹婆婆忍不住凉飕飕的提醒道:“七彩千层好找,可开着花的七彩千层怕是不容易找吧。”
主仆两个瞬间情绪低迷起来。
柴映玉大手一挥,慨然道:“大不了小爷就牺牲色相……”
“公子不可。”还未等柴映玉说完,紫电赶紧出声阻止:“公子冰清玉洁,怎可为此等小事失身于人?”
柴映玉嘿了一声:“想什么呢?小爷是说,大不了小爷牺牲色相,去跟丑女人说两句好话,陪个不是。”
“公子果然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久等花药也不回,柴映玉有些不耐烦,便让邹婆婆给他找了一套斗篷面纱,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绝对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之后出了门。
花药这边刚到中午,就已经这诊治好了病人。今日只针对周边百姓义诊,人数也并不多,而且还有许大夫作陪。
天高云阔,微风习习,着实是个好天气,吸一口微凉的秋日气息,沁人心脾。
收拾好药箱,花药并没有急着回药王谷,而是往街角的王婆拉面馆走去。她早上出来的急,没用几口早饭,如今折腾一番,却有些饿了。
街上人很少,面馆中人也不多。
“诶呦,这不是咱们花神医吗?许久不来,可曾惦念奴家?”
一个绯红衣裳的女子自堂内走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戴珠翠流苏,步履袅娜,浑身上下有种妩媚的韵味。她走到花药跟前,似嗔似怪的甩了下手中的轻纱香帕,香帕不轻不重的扫过花药的面颊,带出几分旖旎来。
这便是这家拉面馆的主人,王婆,显然王婆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老。
“想的很。”花药敷衍了一句,在临窗的桌子坐了下来,按往常的习惯跟小二说道:“一碗拉面,加二两牛肉。”
“再来一坛女儿红,我请。”王婆抛了个媚眼,挥一挥香帕走开了。
王婆是五年前来到药王村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来干什么。花药总觉得她不简单,江湖有一条定律:太过风情的女人都不简单。而且她家的那个拉面师傅一身肌肉,双手老茧,就差没明说他是个武林高手了。
不过花药向来不会过问太多,面好吃就已足够。这也是为什么她明知道她家面里偷偷放了罂粟壳却一直没有揭穿的原因。
不一会儿,拉面就上来了,汤浓面细,葱花碧绿的点缀其中,让人食指大动。
花药迫不及待的喝了口汤,入口香浓,又挑起一个面条咀嚼起来,很是筋道,武林高手拉出的面就是不一样。再喝上一口上等的女儿红,简直人间美味。
正在她大快朵颐之际,忽然听到柴映玉的声音幽幽的从脑瓜顶传来。
“就知道你是背着小爷偷偷出来享受。”
花药一口汤下肚,差点没呛死。一抬头,就见柴映玉罩着一个白色斗篷,幽怨的站在桌旁,身后跟着他那个尽职尽责侍卫紫电。
“你从哪儿弄来的斗篷?”她呆怔的问道。
“你难道不应该先问小爷为什么来?你不是说去义诊,怎么会跑来这里?”
柴映玉真心觉得花药是个没心没肝的家伙。今日她一走,他就心里直打鼓,漕帮那些人不是善类,她孤身一人出谷义诊,若是被绑走怎么办?
虽然已经派了人偷偷跟着她,可他还是不放心。
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他努力半天,才克服心理障碍,顶着一张毁了容的脸,带着紫电出了谷。
她倒好,竟然独自一人高高兴兴的来吃面,简直不可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
第12章 微妙至极
“我是去义诊,中途饿了,就顺路来这里吃碗面。”
“所以你就为了一碗面不回谷?邹婆婆又不是不会做。”
“可我就想吃他家的面,再说我着急回去干嘛?你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吗?”
柴映玉有些心虚的想到了那株七彩千层,然而他决定先隐瞒这个秘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是真发起火来怎么办?映玉公子也是要面子的人。
“再好吃也没有邹婆婆做的好吃。”
“好不好吃要吃过了才好判定,要不就请映玉公子纡尊降贵亲自尝尝?”
柴映玉十分高傲的哼了一声:“就这种苍蝇乱飞的馆子能有什么好吃的。”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坐了下来。
紫电:“……”
说好的金贵公子从不踏足苍蝇馆子呢?
花药转身对堂中忙活的小二喊道:“再来两碗拉面,各加二两牛肉。”
“好嘞。”
柴映玉浑身不自在,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太过陌生的东西,街边的叫卖,食客的喧闹,秋风中飘荡的食物香味,构成了市井的一角,简陋又夹杂着太多的烟火气。
花药见状,问道:“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当然没有。这种简陋的地方岂是小爷这种贵公子该来的。”
“……”所以你为什么来?
花药忽然想起来,药王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柴映玉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柴映玉说:“你身上有小爷家独有的追魂香。”
花药一愣,下意识的嗅了嗅自己的衣袖,什么都没发现。不应该呀,她的鼻子向来灵敏,不可能被放了追魂香而一点都没察觉。
柴映玉颇为得意,眉眼都生动了起来:“小爷家的追魂香无色无味,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你察觉不出来实属正常。”
花药对于如此轻易的暴露了自己行踪这件事很是不舒服,决定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再把这身衣服扔掉。
“为什么在我身上放追魂香?”
当然是因为怕她被漕帮的人给绑走,然而这事儿没法说,说出来她要是误会他这是在关心她该怎么样?
柴映玉眼珠一转,随便捏了一个借口:“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那也不该招呼都不打就往我身上放追魂香呀。”
“小爷要是知会你,你还会让小爷放吗?”
“不会。”
柴映玉撇撇嘴,那不就得了。
这边正说着话,便听一声娇柔的女声哟了一声:“这是两位公子瞧着面生的很。”
三人转过头一看,便见王婆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
隔着密不透风的斗篷都能看出来面生,这位也是搭讪界的高手。
花药低声介绍道:“王婆,这家店的老板。”
“别听花神医乱说,奴家小名仙儿,大家唤我仙儿就好。”
说话间,王婆美目顾盼,嘴角勾着一抹妩媚的浅笑,甩着她那个从不离手的香帕,贴到了柴映玉跟前。
“公子是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花药一听就是王婆的老毛病犯了,见到年轻男子她就要贴上去撩一撩。这若是别人还好,可问题她这次踢在了小自恋这块钢板上。
柴映玉侧歪了下身子,躲开王婆的香帕。
“大姐,你是涂了一坛子香粉吗?都快呛死小爷了。”
王婆脸色一黑:“花神医的这位朋友很特别嘛。”
竟然有男人如此不知好歹。
疑似武功高强的拉面师傅瞬间撸起了袖子,察觉到敌意的紫电,拔了刀。
花药赶紧起身挡在柴映玉跟前:“仙儿姐,消消气,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计较,他来谷里是治脑子的。”
柴映玉忿忿的瞪了花药一眼:“你才脑子有问题。”
“你闭嘴。”
王婆:“呵呵。”
经此一番,这饭是吃不成了。
花药连声道歉,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放,拉起柴映玉就往外走,紫电紧随其后。
王婆目送三人离去,捂着嘴咯咯一笑,娇媚甜腻,哪还有刚才那般生气的模样。
“这回来的这个倒是十分有趣。”
拉面师傅点点头:“脑子有病,不常见。”
花药拉着柴映玉疾走半天,直到走出那条街,方才甩开柴映玉的手腕。
“你竟然敢摸小爷的手?!”震惊。
“我摸了怎么样,你咬我呀?”花药想起来自己手掌上的两排牙印还没好利索,很是无奈:“你还真咬过。”
这人完全是不通世故晚期患者,根本没得救。花药着实不想搭理他,抬腿就走,柴映玉小跑着追在后面。
“你还没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摸小爷的手呢。”
“想摸就摸了。”
“那小爷要是想摸你的手岂不是也可以随便摸?”
“你摸呀。”
柴映玉哼了一声:“小爷才不会上当,无论是你摸小爷还是小爷摸你,都是你占便宜,真羡慕你长的那么丑,可以永远占便宜。”
简直恨不得堵住他这张嘴。
“你是不是没朋友?”
柴映玉立刻反驳:“小爷有朋友。”
“谁?”
“石袤。”
“除了石袤还有谁?”
柴映玉目光闪烁:“说了你也不认识。”
花药较真道:“你说名字,我去找他,我得瞅瞅什么样的人竟然肯跟你做朋友。”
“是他们不配跟小爷做朋友。”
“你果然没有第二个朋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活像是两个孩子。
山谷两侧回荡着两人的清脆的声音,夕阳西下,映着大地上,远方的山和树都染上了一层暖光,二人迎着夕阳,一起回了家。
被远远甩在身后的紫电再次觉得自己跟自家公子的距离越来越远,到底是为什么呢?
费解,不懂。
花药和柴映玉回来的时候,邹婆婆正在扫院子,她见她家公子那般不依不挠的揪着花药挑衅,嘴角难得的弯了弯,完全一副过来人的了然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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