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松源叹了口气:“可惜,当年詹世杰匆匆回府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不然我们或许还能从中找出真相来。”
顾泽慕没有说话,洪松源也没在意,转而道:“曹源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你最近把人冷落的也太久了吧,不怕这小子突然想明白,让你之前的努力打了水漂?”
顾泽慕刚想说话,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曹源来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洪松源笑起来,“不过这小子也太没有耐性了,要是真这么追小姑娘,还不被小姑娘吃的死死的。”
“闭嘴!”
洪松源拿胡子挡住了自己的嘴:“好好好,我闭嘴,我走了。”
顾泽慕简直对洪松源无语,大家都是同龄人,这老头怎么越来越老不正经了?!
曹源一进来便满脸兴奋地对顾泽慕道:“泽慕,你的法子果然奏效,我之前和爹提议之后,我爹果然采纳,而且今年云缎若真的能成为贡品,那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顾泽慕淡淡道:“我也是随口一提,有用就好,恩人什么的就不用说了。”
“这怎么行!”曹源连忙道,“你虽然把我当兄弟,但做兄弟也不能占你便宜不是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顾泽慕推辞了再三,但拗不过曹源的热情,便道:“我听闻曹兄母家养了一对鹦鹉,可有此事?”
他知道顾清宁一直喜欢养鹦鹉,只可惜三宝实在是太有名了,意义也太特殊了,元嘉若将三宝送给顾清宁,不说旁人,萧湛就会第一个怀疑顾清宁的身份。这些年顾泽慕一直想要找一对鹦鹉送给顾清宁,却一直都没能找到,后来知道姚家有,也算是意外之喜,既然曹源问了,他便干脆提出了这个要求。
曹源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是,这是当年我舅舅去百越的时候带回来的,听说这在当地被称作神鸟,早年百越还进贡过一对给朝廷,泽慕对这鸟儿感兴趣?”
顾泽慕道:“当年这对鹦鹉进宫没多久就死了一只,剩下的一只被养在元嘉长公主府,我曾在长公主府见过一两次,很是机灵有趣,一直很想养一对,不过这心愿一直没能满足。”
“原是这样。”曹源道,“这有何难,我替你取一对来便是了。不过这鸟儿不比当年进贡的品种,虽然样子还算好看,但聪明却是远远比不上了,我可是听说,当年送进宫的那一对鸟儿会学说话还会唱歌儿呢!”
顾泽慕眉头微皱:“养着逗乐子罢了,不需要多聪明。”
他想要这对鹦鹉是要送给顾清宁做生辰礼物的,可不想再送像三宝那样聒噪的了。
曹源便一口答应下来。
顾泽慕这才状似不经意地试探道:“不过令舅都把生意做到百越了,这生意可不小吧。”
曹源如今对顾泽慕很信任,听他这么问也没怀疑,只当他是好奇罢了,毫无戒心地回答道:“这却是你误会了,我舅舅可没有那么大能耐,不过我舅舅天性洒脱不羁,除了做生意就是喜欢到处跑,当年他独自一人跟着别人的商队跑去百越,听说还在当地得了病,差点就回不来了,不过病好了之后,他照样到处跑,让我外公外婆担心不已。”
“这周游各处本就是增长见识的行为,他这样的洒脱,倒是让人羡慕。”
曹源连忙摆摆手:“这话可不能让我舅舅知道,不然他更要变本加厉了,我告诉你,他年轻时可不止去了百越,听说还偷偷去过外族呢!不过被我外公知道以后,直接把他抽了一顿,后来他才收敛许多了。”
“外族?”顾泽慕心念微动,“那会是定国公在镇守西北吧,听说想要进出邺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看来他不仅胆子够大,门路也不小。”
“谁知道呢!”曹源面露无奈,但语气听着却十分骄傲,“不过,也正因为我舅舅胆子大,所以才会有姚家如今这样规模的商队。”
“这倒是。”顾泽慕笑道,“听你说姚家早年在桃丘,这些年才渐渐搬来充州,桃丘可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在那种条件之下,还能攒下这般家业,可不简单。”
曹源笑道:“难得见泽慕你对什么人评价这么高,我若是告诉舅舅,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或许改天能介绍你们认识。”
“或许真的会有这样的机会。”顾泽慕若有所指道。
第121章
天气逐渐转凉, 而今年的贡品也终于定了下来,曹家的云缎果然中选。
这简直让曹家人惊喜万分,领了旨之后,便在家中大摆宴席, 便是据说生了病的曹家当家人曹晟,也满面红光地出来同众人打招呼。只是往日里, 他带在身边都是他的长子, 如今带着的却是长孙曹源, 这让不少人都在暗中嘀咕, 这曹家家主的位置,难道要越过儿子传给孙子了吗?
曹源志得意满, 他虽是嫡长孙, 但其实并不算特别受重视。就算父亲是铁板钉钉的下任家主,那也与他没有多大关系,毕竟他还有好几个庶兄弟,他们又不像是官宦人家那般重视嫡庶, 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可惜父亲虽然有如此条件,但能力平庸。之前研发云缎的事情便是他一力主持, 没想到最后云缎虽然做出来了, 却没能如预想一般成为贡品,他又不肯去求舅舅帮忙, 便一直是这样不温不火, 让祖父对他颇有微词。
好在他交好顾泽慕, 有了顾泽慕的提点, 他们这才摸清了门路,使得云缎终于中选。
虽说明面上这件事的功劳被算在了父亲头上,但曹源却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曹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祖父的法眼。果然,祖父因为此事对他高看一眼,这一次办宴会,将他带在身边,而不是父亲,就足以看出祖父的态度。
这也让曹源更受鼓舞,有了更大的野心,毕竟,比起父亲当家主,还不如自己当家主!
不过曹源虽然兴奋,却也没有忘了他是因为谁才有了如今,他心中对顾泽慕越发感激。这一次宴会原本曹家也请了顾泽慕,但顾泽慕忙于公事,婉言谢绝了,这让他有些失望。毕竟他不仅仅是想当面感谢顾泽慕,也是想借着两人的关系,让自己身价倍增。
几个庶兄弟明面上对他各种恭贺,但话里行间都透出酸意,无非是讽刺他运气好抱了大腿,否则哪会有如今的风光。曹源不以为意,只当他们是嫉妒。
不过几个弟弟的话也让他有些警惕,在他看来,顾泽慕虽然身份高,但为人平易近人,他虽然好运在他一来充州便与他相交,这才能成为好友,但也正因为如此,若是顾泽慕碰到了与他更谈得来的人,自己岂不是要被抛在脑后了?
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毕竟之前的刘子义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曹源又狐疑地看向几个弟弟,总疑心他们是不是已经在打算要与顾泽慕来个不期而遇,然后义结金兰的戏码了。
这让他顿时有了危机感,这种担心就好比已经要与自己谈婚论嫁的小姑娘被各路野男人觊觎,自己又不能责怪她,却还得拼命赶走那些苍蝇一般。
不得不说,在运用比喻上面,洪松源和曹源竟有种诡异的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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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源有了危机感之后,也有些坐不住了,等到曹家的宴会一结束,他便立即来了总督府求见。
顾泽慕在总督府有个单独的院子,因为他与曹源关系不错的缘故,曹源进出也不需要通报。他跟着仆人一路到了顾泽慕的书房,看见顾泽慕果然在忙碌。
顾泽慕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随即抱歉一笑:“曹兄稍坐,等我忙完手头这些事情。”
曹源此刻恨不得对他百依百顺,和颜悦色道:“你忙你忙,我不着急。”
顾泽慕自然是听出了他语气中那份讨好,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接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新的事情又来了,顾泽慕听下人说完,脸色骤变,甚至顾不得跟曹源告罪,随后便跟着仆人匆匆离开。
曹源只隐约听到“徭役”、“闹事”这样的字眼,有些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让顾泽慕都大惊失色。不过顾泽慕这般突然走了,曹源也不好不告而别,只能继续坐在位置上等着。
他一开始还安安稳稳坐着,但坐了一会,顾泽慕还没有回来,他便站了起来,四处走走。这一走,便看到了桌上顾泽慕还未处理完的事情。
因为顾泽慕处理公事的时候并不喜欢下人服侍,所以书房中除了他与曹源两人,并没有其他人。
看着那些大喇喇摆在桌上的公文,曹源的身体顿住,一时竟忘了行动。
他自然是知道谢长风和顾泽慕等人来充州是为了什么,这些年在充州来来去去的河道总督也不少,只是大多都是尸位素餐,便是有些想要做什么的,见了这边复杂的情形,最后也只能失败而归。
能够像当年詹世杰那般头铁的毕竟还是太少了,不过就算是詹世杰,当年也在这边栽了个大跟头。曹源隐约知道,詹世杰当年的事情自家是有插一手的,但具体做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不过这些年下来,他们曹姚两家越发蒸蒸日上,与当年这事也是有些关系的。
只是不知为何,祖父对谢长风等人的到来似乎并没有以往那般轻松,他也听父亲抱怨过,说陛下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治理黄河了。其实要是能将黄河治理好,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万一又是一个像詹世杰那样的,非要弄什么退田还河,那才让人烦心。
曹源知道前不久谢长风和霍云藏离开了总督府去暗中探访,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做,总督府里都是他们的人,想要打探消息都不容易,可如今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曹源心里两个念头激烈地交战,一方认为顾泽慕对他如此信任,又于他有恩,他不该这么忘恩负义,但一方却又说,如今祖父正是对他看重的时候,如果能够知道这个消息,他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只是最终,第二个念头还是占了上风。
曹源咽了一口口水,慢慢地走过去,目光逡巡着桌上的文书,这些文书大多都是公文,随意地摆放在旁边,桌子正中间是一封还未写完的信。
曹源的目光被这封信给吸引了。
这封信看抬头是写给太子殿下的,说的是谢长风与霍云藏查探回来后,认为此间情形太过复杂,决定暂时只是以修复堤坝为主,剩下的则要从长计议。
曹源一看到便松了口气,看来这新来的总督大人也不是那等不识时务的二愣子,祖父他们也不用再担心了。
放下心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信中用词随意,看起来极为亲昵,据说顾泽慕与太子殿下关系好,看来是真的。
他将信的内容记住,便要离开,只是离开之时,又看到了一份打开的文书,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是征收徭役的事情,从这份文书上来看,顾泽慕离完成任务还有很大一截呢!其实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这充州隐户众多,想要征齐,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曹源若有所思的时候,门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连忙将东西放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他刚刚坐下,门就被打开了,顾泽慕匆匆地走了进来,见他还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似乎松了口气。
曹源故作平静,笑着道:“泽慕办完事情了?”
顾泽慕点点头:“是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汗巾擦了擦额头。
曹源这才注意到他满头大汗,想来是事情处理完才发现自己留在他的书房,所以赶紧跑回来的。看起来这位顾公子虽然平日里行事沉稳,但终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是逃脱不了冒冒失失的毛病。
顾泽慕接着回到了书桌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曹公子,近日事情繁忙,请你见谅。”
曹源回过神,连忙道:“这本就是我突然上门打搅了你,该说见谅的是我才对,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必这么客气。”
顾泽慕笑了笑,似乎感激他的体谅,又低下头去处理事情,只是曹源见他脸色并不好看,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文书还有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他恍然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真相。
曹源心念一动,试探道:“泽慕,我见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休息不好?”
顾泽慕停了笔,眉头微微皱起。
曹源连忙道:“我看你似乎是有烦心事?不如说出来,我也能替你想想办法?”
顾泽慕叹了口气,却欲言又止。
曹源再接再厉:“你之前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还想要报答你呢!不然总是让你帮助我,我却没法回报,我也于心不安。再说了,就算我没法帮你,至少也能听你说说,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他这么说让顾泽慕似乎有些心动,这才道:“既然曹兄这么说了,我便也直言不讳了,我最近在征收徭役,但这充州看着人多,但户数却很少,总督大人已经催过我几回了,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最近几日都在为这件事而发愁。”
曹源见顾泽慕毫无隐瞒,直接就将自己的短板暴露出来,越发觉得自己深受他的信任,连忙道:“这充州的豪族中隐户众多,那些隐户被庇护在他们门下,不用服徭役,所以你才一直没办法征收到足够的人。”
顾泽慕震惊地看着他:“竟有此事!”
曹源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就好比我们之前见过的刘子义,他家有整个充州最多的田地,也有最多的隐户,光是刘家的这些隐户,可能就占了整个充州农户的十分之一。”
顾泽慕恨恨道:“这些国之蠹虫!”
曹源说完,又坦然道:“泽慕你从京城而来,恐怕并不知道,隐户之事并不算新鲜,各家几乎都有几户,我家也不可免俗地收留了一些。只要泽慕你一句话,我立刻就让这些隐户去服徭役,好让你交差,可我家这些隐户人数不多,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顾泽慕拧着眉头:“曹兄肯对我说这些话,我很感激,那依曹兄之见,我应该怎么办?”
这正是曹源的目的,他信心十足道:“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不过如果泽慕愿意信我,我愿意上门去给你当这个说客,让这些豪族给你一个面子,把徭役给补满。”
顾泽慕感激地看着他:“那真是太谢谢曹兄了。”
“你这话就见外了,我拿你当兄弟,自然要帮你,更何况,你这趟出来是代表了太子殿下,万一事情有什么纰漏,不也是让殿下蒙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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