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杜晓瑜扯谎,故意问,“还能不能等?”
傅凉枭看了看墙上的西洋钟,指针停在酉时一刻,下午五点十五分。
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的情绪来,只是说:“抓紧时间,否则家里那两个小魔王该闹腾了。”
杜晓瑜笑了一下,站直身子推门进来,然后走到他旁边,学着他之前在摊子上离开前的姿势对他伸出手。
傅凉枭把手递过去,却没有跟着起身,而是稍微一用力将人带到怀里来,然后俯下头静静凝视着臂弯里的小女人。
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瓷白细腻,面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羞色,白里透红。
握着她腰肢的那只手紧了紧,傅凉枭的喉结上下滑动,情动的气息在二人交错的呼吸间流转开来。
哪怕心跳加速,杜晓瑜还是尽量保持着理智,攥着他胸前衣襟的手推了推,出声道:“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不是说还没选好吗?”他凝视着她的双眼。
那样的专注,让人无所遁形。
杜晓瑜呼吸紊乱,本来想硬着头皮说句“骗你的”,结果一个“骗”字还没出口,就被他找准机会吻了上来,都不用费力就撬开了她的贝齿。
……
湿热而又绵长的一个吻,温柔中带着点侵略性,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
杜晓瑜觉得自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
傅凉枭摸了摸她的下巴,“要我抱你出去吗?”
杜晓瑜可没那胆子,嗔他一眼,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率先推开包厢门出去。
傅凉枭慢条斯理地抬步跟上,对比杜晓瑜的意乱,他则显得沉稳优雅,仿佛刚才在包厢里,他才是被勾引的那一个。
杜晓瑜没等他,径直下楼,走到缓步台的时候见到姚掌柜上来。
姚掌柜手里拿着个册子,上面记录了杜晓瑜挑选的布料和细线以及填充棉,刚去一楼吩咐完手底下的人,上来就见到杜晓瑜,含笑问:“夫人要走了吗?”
杜晓瑜点点头,“时辰不早,该走了。”
姚掌柜目光落在她红晕未退的面颊上,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十分客气地说:“准备好材料,我们大概明日就动工,夫人若是有哪里不放心的,中途大可差人来监管。”
知道太子妃不可能常常出宫,姚掌柜说话很会拿捏分寸。
杜晓瑜颔首,水袖坊的质量她是信得过的。
眼瞅着傅凉枭跟下来,姚掌柜微微一笑,亲自将二人送到门口。
说是逛街,其实大半时间都是他坐在包厢里等她,杜晓瑜为了弥补,出了水袖坊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东宫,而是吩咐车夫去了之前傅凉睿说的那家凝翠轩。
凝翠轩是首饰铺,临近年关,生意很火爆。
这地段处在京城中心,特别繁华,最近办年货的人多,出来添置首饰的夫人太太更是多不胜数,大街上人流如潮,嘈杂喧嚣,连吹来的寒风中都掺着年味。
杜晓瑜指了指凝翠轩,说:“去年我的收入还不错,为了奖励你又辛苦了一年,咱们去那儿,我准备送你件礼物。”
傅凉枭问:“你的药田不是给回春堂供货的吗?”
“是啊!”杜晓瑜道:“原本我打算把药田全部送给回春堂的,算是回报我爹给我的嫁妆,可我爹不同意,说回春堂是家族资产,以后老太爷不在了,没准会发生分歧,闹到分家都有可能,让我一个嫁出来的女儿别掺和,该明算账就明算账,否则到时候跟那两房的人扯不清。”
“所以你赚的是娘家的钱?”
杜晓瑜有些不好意思,“话是这么说,但我的批发价比市场价压得低,赚是赚了点,不过没以前那么赚,只是有点过年钱。”
傅凉枭看了一眼前头装潢奢华的凝翠轩,“确定要去这家?”
凝翠轩的首饰有多贵,他以前听说过,小丫头手里的那点钱,估计一根簪子就得划拉完。
杜晓瑜嗯嗯两声,见他眼中有狐疑,她一阵脸热,说:“虽然药田那边没什么进项,但是秦老伯的油坊利润还是很可观的,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把年底分红汇入了钱庄,还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汾州的油坊已经扩建了,这几年油坊生意慢慢起来,他手边存了些银钱,打算明年进军京城市场,还请我帮忙选地段。”
傅凉枭点点头,“看来他在油生意这一块发展得还不错。”
杜晓瑜莞尔,“所以说啊,我得到的分红也不少,给你买件新年礼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傅凉枭看着她,“怎么不用家里的钱?”
大婚那天晚上,他就把小金库的钥匙全交给她了,所有的收支出入,都是她在管。
“用你的钱给你买礼物,这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吗?”杜晓瑜道,“送礼这种事,我还是更喜欢花自己赚来的钱,觉得特有成就感。”
傅凉枭一直受宠,弘顺帝给他的赏赐就没断过,刚嫁过来那会儿,看到他府上那大得让人咂舌的所谓“小金库”,杜晓瑜就笃定了,她家夫君肯定是大魏首富。
所以才会造成了她后来有钱没地方花的状态。
在楚王府那会儿,穿的用的都是宫里赐下来的,基本不用从外面采买什么。
至于食材,京畿周边有专供内廷的御菜园,官猪圈,官羊圈,官鸡鸭房之类的内务府庄园,那些年的傅凉枭可谓是一毛不拔,每天都让人去庄园里取最新鲜的食材,能蹭他老子的,他就绝不会往外多花一文钱。
而现在到了东宫,每日的膳食都有御茶膳房那边负责,就更用不着他们花钱。
所以杜晓瑜手里的这些银钱,其实已经捂了好几年了,只进不出,越积越多,弄得她见到钱都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傅凉枭见她坚持,便没再推却。
两人进了凝翠轩。
凝翠轩的掌柜正在招待别的客人,生意场上混久了,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二位气质不凡,忙把客人撂给女侍,亲自迎上来,“二位想买点什么?”
同样是个女掌柜。
以女人的思维,如今年关,肯定是男人带着女人来买首饰哄女人开心,于是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杜晓瑜身上。
见她肌肤细腻水润,很快便在心里替她搭配好了,介绍说凝翠轩刚打出一套叫做“碧海青天”的新款头面,很符合杜晓瑜的气质,如果中意的话,有样品可以试戴。
杜晓瑜抿唇笑了笑,指着傅凉枭说:“今日不买我的,给我夫君挑一支玉簪。”
掌柜的没想到是这样,愣神过后重新笑开,“那成,您二位这边请。”
说着就把二人带到男士发簪的柜台边。
掌柜的猜到这对夫妻身份不凡,就故意没把那些便宜的小玩意儿拿出来,专挑贵的拿。
杜晓瑜一排排看过去。
傅凉枭的气质属于沉稳型,不适合太花哨的,她想要一支简单但又不失华贵的簪子。
看到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杜晓瑜眼前一亮,只见淡紫色的底衬上,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玉簪的一端削尖,另外一端雕刻了一只尖嘴凤乌,头顶的角像灵芝,一双眼睛是橄榄的形状,工艺简洁,却栩栩如生。
杜晓瑜第一眼就觉得这只凤乌与傅凉枭十分般配,指了指玉簪,问掌柜,“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说这是明年的预售款,还夸杜晓瑜眼光好。
杜晓瑜不知道掌柜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把这支簪子买下来,于是又问了一遍。
掌柜的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比划了一下,一口价,“五千两。”
杜晓瑜暗暗吸口气,京城的钱果然不值钱,一支簪子卖到五千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倾家荡产都不一定买得起。
药田那边,她一年到头的利润也没这么多。
好在,有了油坊的分红,五千两她还勉强负担得起。
“帮我包起来吧!”杜晓瑜没砍价,当着傅凉枭的面,没好意思。
送人礼物还在当事人跟前砍价,她觉得很丢脸。
掌柜的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做,对方都不砍价的,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手一伸就要把柜台上的簪子拿过去打包,却被傅凉枭抢先一步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着。
掌柜的被他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吓到,有些提心吊胆。
傅凉枭看了一会儿,把玉簪放回柜台,声音清淡,却隐隐带着威仪,“如此拙劣的工艺也能卖到五千两,燕王的吃相未免太难看。”
掌柜的没想到这位客人认识凝翠轩背后的主人,吓得脸色一白。
杜晓瑜眨眨眼,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握着她的手,声音与刚才的冷淡截然不同,温和而宽厚,“走了,别处看看去。”
掌柜的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想开口挽留又不敢,因为隐隐有察觉,刚才的客人是某位皇子。
跟这些人打交道,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还是少招惹为妙。
出了凝翠轩,杜晓瑜才开口,“这家铺子背后的主人竟然是燕王吗?”
傅凉枭颔首,“他们家的东西特别贵,也就是骗骗那些人傻钱多爱攀比的京中贵妇罢了,事实上里面的东西大多是水货。”
杜晓瑜想起刚才宁王说宁王妃在凝翠轩里订做了一套首饰,一件就这么贵,一套肯定是天价了,“连你都知道凝翠轩背后的主子是燕王,宁王肯定也知道,那他们家为何还要买凝翠轩的东西?”
傅凉枭说:“两种可能。一种,是变相给燕王送钱,私下结盟,另一种,是纯属看宁王妃喜欢。”
杜晓瑜判断不出更符合哪种可能。
一来,以宁王的自身条件,贵为皇后所出的嫡子,他完全没必要跟燕王结盟。
二来,傅凉睿提起宁王妃的时候,杜晓瑜并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感情上的亲昵,可见傅凉睿对于宁王妃,大多出于身为男人身为丈夫的责任心,而并非是她和傅凉枭之间的这种感情。
所以,傅凉枭罗列的两种可能,都有可能,又都没可能。
杜晓瑜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语气带着些许遗憾,“本来我挺喜欢那只凤乌簪的,可惜没买到,要不,咱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还想被坑?”傅凉枭望过来。
杜晓瑜脸颊嫣红,她知道自己对于玉石没什么研究,看不出来那些首饰的真实价值,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不是有你吗,你给我掌掌眼,就不会被人坑了。”
傅凉枭无声笑了笑,掌心的温热贴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杜晓瑜偏过头看他。
男人侧脸轮廓立体,每一根线条似乎都是用成熟勾勒出来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待在这种人身边,会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中了他的毒了。
傅凉枭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没挑破,翘了翘唇,继续往前走。
傅凉枭没有带她去其他的首饰铺子,七拐八拐地拐进了一条胡同里,踩着雪没化完的青石板走了一段,在两扇木门前停了下来,他伸手扣了扣门上锈迹斑斑的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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