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看着眼前这个昏睡了过去的男人,心下一时也不知在想什么。其实她现在就可以走,可看着他眉宇之间萦绕的那抹疲倦,到底还是留了下来…她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伸出指尖轻轻揉着他那处的疲态。
等到日暮四斜,等到黄昏落日,等到黑夜终于覆盖了大地…还是水碧过来喊她:“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帘外水碧的声音带着几分踌躇,她是真得不想过来打扰主子和夫人,可如今说到底还是在荣国公府,夫人今日在里头的时间待得实在也有些太长了,若是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这对夫人而言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喊了许久也未曾听到里头出声,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那块布帘终于被人打了起来,却是沈唯出来了。
水碧眼看着沈唯便又松了一口气,她刚想伸手去扶人,只是看着沈唯较起先前有些微乱的服饰,还有她走路的步子,朝人伸出去的手却是一顿…
沈唯倒是未曾注意到水碧的面容,她只是在落下手中布帘的时候又朝里头看去一眼,眼瞧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并未有苏醒的迹象才落下了布帘。而后她是喑哑着嗓音同人说道:“好了,我们走。”
紊乱的衣摆,缓慢的步子,还有喑哑的嗓音…
难道夫人和主子?水碧虽然也未人事过,可她到底也不是那闺中养大的姑娘,对于这些纵然未曾经历过却也是知晓几分,她心下思绪乱得厉害,一时竟也未曾听到沈唯说话。
沈唯等了许久也未曾见水碧出声便拧头朝人看去,眼瞧着她这幅神色,又见她一瞬不瞬地朝自己的衣摆看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也不知怎得,脸上竟起了几许绯红,心中也忍不住暗骂了陆起淮一回。
若不是见他这回受的伤实在严重,她才不会理会人,只是事到如今,该解释的话却还是该解释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水碧耳听着这道声音倒是回过神来,她看着沈唯清冷之间又带着几分绯红的面容忙又垂了头,口中是应了一声。而后她扶着人往外头走去,只是临来快走到外头的时候却是又说了一句:“夫人,主子这些日子身体还不好,您…”
她这话说完眼见沈唯看过来的眼神,便又轻咳了一声:“奴多嘴了。”
虽然心中觉得主子和夫人的发展实在是太过迅速了,不过他们只要不像以前那样就好,当然,若是夫人再生个小主子便再好不过了。
沈唯心下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无奈,她有心想再说一回,可眼看着水碧半低着头拧眉思虑的模样,到底还是住了嘴,无论她怎么说,这丫头只怕也会以为她和陆起淮…她想到这,心中难免是又把陆起淮好生骂了一顿。
先前她见陆起淮那副疲倦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忍心立马就走,因此她就这样伏在人身上大半个时辰,一动不动这么久到现在自是腰酸脚痛,偏还被人误会。
等他好了,看她怎么折腾他!
沈唯想到这却是又朝那处的轩窗看去一眼,想着那人先前的那番话语,原先的愤然和羞赧倒是渐渐散去,心中的平和也重新归来…罢了,不折腾他了。
她只希望…他能够早些。
作者有话要说: 沈姐:混蛋,害我名声不保,等他好后看我怎么折腾他!
小淮(一脸笑意):嗯,你想怎么折腾我?
PS:睢,唯,淮,起名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一看还真是情侣名。
其实小淮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可他告白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还真得是觉得有些难受,倘若没有那场变故,现在的小淮一定会是一个温润坦荡心怀大义的好人。
好了,不矫情了,小淮和沈姐终于解开心扉,虽然沈姐嘴里说着不知道,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小淮温柔技能get
第90章
日子到了十二月中旬, 陆起淮的伤终于也养得差不多了。
今儿个恰好是个晴日,沈唯正端坐在软榻上和陆觅知说着话,如今快过年了, 小丫头也越长越水灵了, 较起她头一回见到陆觅知的时候,如今小丫头不仅越发水灵,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害羞畏缩。
这会陆觅知正与她说着趣事,倒是惹得一整个屋子都欢声笑语。
沈唯的脸上也挂着笑, 她从果盘里头取出一个金灿灿的橘子正在剥着,一面是听着陆觅知说话, 耳听着人又说了几句,外头便有人过来传话, 道是:“大公子来了。”
耳听着这话,沈唯剥着橘子的手便是一顿, 近些日子她倒是也去文渊馆见过几回陆起淮, 不过因着两人如今的关系, 该避讳的地方到底还是得避讳,因此这大半个月来,他们若论说话还真得未说过几回。
大抵是因着当日陆起淮说得那番话的缘故,沈唯如今这心里到底还是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去看待陆起淮。
她想到这, 一时也未曾说话。
沈唯这厢未曾说话。
陆觅知倒是开怀得很,她原本还打算等见完母亲后就去看看哥哥,没想到哥哥这便过来了,只是她等了许久也未曾见母亲说话便侧拧着身子朝人看去, 眼瞧着母亲微垂的面上似是在想着什么,她半歪着头想了想,而后是伸手牵了牵人的袖子,口中是略微疑惑的一句:“母亲,您怎么了?”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回过神来,她眼看着陆觅知这张纯真的面容。
若是让她知晓如今她的母亲和哥哥都不是真的,也不知她会想什么?这也是当日她未及时回应陆起淮的缘故…说到底,如今她也占了原身的身份,要和陆起淮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谈何容易?
自然——
若要让陆起淮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可面对这些相处了一年多的人,若说没有感情却是假的,倘若让他们知晓,也不知他们会想什么。沈唯想到这,心下却是又叹了口气,不过她到底什么也未曾说,她只是笑了笑待把手中的橘子置于一侧的果盘上,便又朝一侧的秋欢点了点头却是让人进来。
没一会功夫,那块布帘便被人掀了起来。
来人仍旧一身玄色衣裳,因着此时外头的太阳正好落在那人的身上,倒是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加伟岸了不少,就连那张往日俊美的面容也多添了几分成熟与平和。
他的步子走得不疾不徐,脸上挂着笑,目光也一直落在沈唯的身上。
屋子里这会除了秋欢和水碧,还有好几个小丫头,小丫头大多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乍然瞧见陆起淮进来,又见他一副春风拂面的温柔模样,自是各个都红着低了头。
水碧见到这幅模样却是不自觉得便皱了回眉。
但凡是内宅里的丫头,总有不少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何况主子如今又没通房又没娶妻纳妾,对于她们而言自是再好不过的了,往日她在后院路过的时候便曾听到过不少丫鬟在说着主子。
她想到这便又忍不住朝夫人那处看去一眼,心下也有几分忐忑,却是害怕夫人不高兴。
沈唯倒是不知道水碧心中所想,不过就算知晓,她只怕也只是一笑了之。府里这些丫头想什么,她自然是知晓的,可这些事从来都不是一个巴掌拍得响的,只要陆起淮无意,那么这些丫头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何况说到底如今陆起淮也在“守孝”期间,这些丫头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来。
只是——
沈唯眼看着陆起淮越走越近,还是忍不住皱了眉,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如今陆起淮看她的眼神越发不知收敛了,如今还这么多人呢,他也不怕人瞧见…她想到这便又瞪了他一眼。
陆起淮见她这幅模样,眼中的笑意越深。
不过他到底还是如她的意愿收回了眼,等又走了几步,他便端端正正朝人拱手了一礼,口中也只是唤人一句:“母亲。”
屋子里的丫头都低着头,陆觅知虽然不曾低头,可她年岁还小又懂什么?因此两人这番互动自然也就无人瞧见。
沈唯见人收回了眼,脸上的神色倒是也好了许多。不过耳听着他这“母亲”两字,心下却还是突兀得跳了一回,明明他用得是如常的语调,可她还是从他的话语之间听出了几分缠绵缱绻的味道。
往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算他哪门子的母亲?
沈唯心中想着这些,面上的神色却一如先前未曾有什么变化,闻言也只是如常说道:“起来。”
陆起淮便又谢了人一声,而后才起身。
他刚起来,陆觅知便也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而后她是走过去牵着陆起淮的袖子,皱着眉问道:“哥哥,你现下好了吗?先前我还和母亲在替你担忧你,你都不知道,上回你的伤势传至家中的时候,母亲担心的连脸都白了。”
沈唯原先听得好好的,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立马抬了脸,她哪里会想到陆觅知会提到这事?虽然是实情,可她实在不想让陆起淮知道。她刚想让陆觅知不要再说,却恰好瞧见陆起淮朝她看来的眼神。
那双眼中带着十足的柔情,未曾有半点遮掩,而那柔情之间却还带着几分戏谑。
沈唯眼看着这双目光,却是不自觉得想起当日他在她的耳边轻笑着说道:“这么紧张我,还说不喜欢我?”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可那日他喷在耳垂上的热度却好似仍旧残留着,沈唯先前想说的话哽在了喉间,脸上也平添了几分不自在,她索性拧过头避开陆起淮的目光。
陆起淮见她这幅模样,眼中的笑意越深,不过他到底也未说什么,只是笑着收回了眼。而后是半垂着眼朝陆觅知看去,他的手撑在人的头顶,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让你们担心了,如今我已经好了。”
等这话说完——
他是又看着沈唯说起正事:“今日儿子来见母亲,一是请安,二来是想去见一见太子。”
沈唯听他说起正事倒也回过了头,前些日子陆起淮便与她说过,当日赵盱从马上摔落,膝盖骨正好磕在石头上,后来腿上又被砍了几刀,如今已经站不起来了。虽然如今城中还无人知晓这一桩事,只是用赵盱受伤的借口推脱了他近些日子无法上朝的缘故。
可是倘若赵盱的腿真得站不起来,又怎么可能长久以往得瞒下去?她想着那个记忆中的温润男子,心中一时也觉得有些可惜。
当初第一部 的《权臣》里,赵盱一直都没事,不过想着陆起淮的身份,只怕赵盱就算没有这桩事,到了日后两人难免还是得对上。
到得那时,谁又会知晓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呢?
沈唯未曾问过陆起淮关于当年的事,纵然如今时间久远,可当年那些事定然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不愿去撕开他的这层伤口。可即便不知情,她心中大抵还是能猜到几分,当年那一场火只怕和赵准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位太子妃的事,只怕也不简单。
沈唯想到这,心下却是又叹了口气,她不是善人,论亲疏远近,自然是站在陆起淮这一面,只是心中难免还是为他感到几分悲伤,往日同出一族的堂兄弟,可两人如今的局面只怕日后也见不得会有一个好结局。
或许如今赵盱的腿受伤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倒是未有什么变化,口中也只是说道:“你去。”
陆起淮闻言便也未再多说什么,他是又拍了拍陆觅知的头,口中是温声一句:“好好陪着母亲…”等这话一落,他是又看了一眼沈唯,而后便笑着收回了眼往外走去。
…
赵盱的太子府离荣国公府并不算远,陆起淮虽然如今伤情好转,可到底不似以前,因此他也未曾骑马。
等马车到太子府门前的时候,外头候着的小厮便迎上了前,他是认识陆家的马车的,眼瞧着陆起淮下来便笑着给人打了个礼,口中也是恭声一句:“您来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门前的牌匾,冬日萧索,就连这往日最为热闹的一处地也显出了几分清冷之色。
自从赵盱回来后便闭门谢客,对外宣言“病体未愈不好见客”,其实私下却是未央宫的那位怕旁人知晓赵盱的腿,这才下了这样的命令。
他想到这便又收回了眼,而后是淡淡与人说道:“我去见殿下。”
陆起淮不是头一次来太子府,何况早先太子便下了命令,若是陆佥事来的话,无需拦他,因此小厮闻言便笑着应了一声,而后是躬身引人往里头走去。
赵盱此时正坐在正院门前的一株铜钱树下,他的手里握着一本书册,正半低着头翻阅着,清晨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竟让人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耳听着那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赵盱半抬了眼朝人看去,待瞧见是陆起淮的时候,面上便又添了一抹笑,他合了手中的书册,口中是温声一句:“你来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他是如常给人请了一礼。而后他是朝人看去,眼前人一如旧日好似并未有什么差别,只是他此时坐着得却是轮椅,膝盖上头也盖着一层白狐毯子。
赵盱眼瞧着他看过来的目光,面上的神色也未曾有什么变化。
小厮早已退下,赵盱把手中的书置于一侧,而后是抬手倒了一盏茶递到陆起淮的身前,他的眉眼温和,口中是继续说道:“你的伤如何了?”
陆起淮坐在赵盱的对侧,闻言便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别担心。”
等这话一落,他是又朝人看去一眼,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口中是一句:“您的腿…”
赵盱闻言便笑了笑,他把茶盏握于手中,声音如旧未有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饮下一口茶,眼看着人皱眉不语的样子,便又笑着说了一句:“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这几日是他这些年来少有清闲的一段日子。
朝中之事皆不必管,每日在这四方天地之下,醒时看书品茗,或作画或下棋,倒也悠然自在。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而又自在的日子了,除了母后那儿…赵盱想到这却是又笑着摇了摇头,他半抬了眼朝头顶的铜钱树看去,却是过了有一会才又轻声说道:“有时候想想,要是真得不做这个太子倒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在旁人面前说起,可面对着陆起淮,他却不想遮掩。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饮下一口盏中茶,而后才看着赵盱如常说道:“今次您遇害的这件事,我认为并不简单,今日拜访您之后,我会亲自去大理寺见一见柳长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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