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点头:“那正好,我也跟着学。”
卫成笑她,说以前在村学以及镇上学塾遇见不少在学堂混日子的,一听说读书写字就头疼,“倒是蜜娘,这么好学。”
姜蜜托腮叹气:“我要是个寻常乡下妇人,你看我会不会想学?有那精神头还不如多干点活。是嫁了你,我相公进士出身是翰林官,我还能连名字都不会写?正好在给砚台开蒙,我同他一道没准还能激发他。”
起先卫成没明白蜜娘准备怎么激发自家那皮猴,开始教之后,他明白了。
说来也简单,就是装笨。
姜蜜是不见得比儿子聪明,可她是大人,大人学字学句总比三岁孩子要快。她偏偏忍得住,明明已经会了偏同儿子装傻,过一会儿问砚台那字儿怎么写的来着,说娘忘了让他写来看看。
要是直接问砚台你记得吗,多两次他没准不耐烦,姜蜜靠着一手装笨技术把儿子忽悠得妥妥帖帖,砚台心里还很为他娘着急,又为了能教他娘,哪怕平常捣蛋学习时他也能坐得住。
卫成提出那个方案的时候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结果就是很顺利,一旬过后,他给一大一小俩个学生安排了个简单的抽考,考完得承认砚台是聪明。卫成自己就是能读书的,他原先开蒙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顺畅。
家里头什么都好,感觉一切都上了正轨,日子也盘顺了。姜蜜想过婆婆说的,砚台一天天大了,是不是再要一个?
她想了一阵子,抽了个晚上同男人提起。
卫成引她到身边坐,问:“怎么想起这个?”
姜蜜盯着鞋尖儿看了会儿,才鼓起勇气侧身面朝他坐,说:“一则人丁兴旺好,二则是为我自己,只有砚台我怕人家诟病你子嗣单薄,给你送人,想想谁家官老爷家里都不会只得一个孩子,咱家冷清了些。”
姜蜜这个人,对外人是会藏话的,遇上不便开口或者难以启齿的时候她会想法子避,不硬碰。可在自己男人面前,她不说假话,从来是一就是一。
卫成原先随口问的,看她这么认真,才替她想了想。
原先娘家靠不住,如今搬来京城几乎等于没了娘家,她会想这些不奇怪。乡下人就没有纳妾这一说,讨了婆娘就是踏踏实实一辈子,出来之后见的天地大了,她知道官老爷很多都是妻妾成群,哪怕不成群也会纳一二妾。基于此,哪怕从前听他承诺过,心里可能还是担心。
卫成琢磨去了,有一会儿没吭声,姜蜜一等二等没等来话,低声问:“我这么想是不是挺不上台面的?”
这话都带上鼻音了,卫成赶紧搂住她,让她靠自己胸膛上:“怎么这样想?”
姜蜜安分靠着他,挺难受说:“原先在后山村的时候,谁家都是一夫一妻过日子,我自然不会去想什么。搬来京城之后,我听说了一些,听说女人要是贤惠,就该主动安排人伺候老爷,要慈善宽容,不能嫉妒。我想了想,要让我给你纳妾,那比捅我一刀还难受,假如说那就是贤妻的标准我就不要贤惠了。世人都说多子多福,我能生,你别带人回来。”
卫成:……
“谁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姜蜜摇头说没有。
“那怎么会想到这些?且不说我心里从来只装着你,没别人,你进门后为咱家做了多少贡献?爹和娘从来都说你孝心好人贤惠明事理,你怎么不是贤妻了?我说过的,你只是投胎成了女儿家,这世道对女儿家苛刻,你若生成儿郎,不比谁差。我媳妇儿聪明得很,要不然怎么能生出砚台那么鬼灵精的娃?”
卫成说着还笑了一声:“我不想纳妾,咱家也没那个家底养妾。原先想着能有几个孩子顺其自然,怀上就好好生下来,没怀上也没什么,左右一个砚台足够我操心,倒是没顾上你的立场,累你不安是我没做好。”
听他说这些话,姜蜜心里热乎:“其他官太太都有体面出身,我一个村女,我总怕因我让你受人耻笑。”
“谁会耻笑我?我本是个乡间竖子,成亲时连秀才都不是,是娶对了夫人,夫人旺我,我方有今天。若没你,我这会儿还在乡间有什么神气?”
“我只敢为自己保证,我是一心一意同你过日子没别的想法。但假如以后真有那一天,我官阶升上去了,咱们周围有人要生幺蛾子,你尽管摆出威风来,大可告诉娘,谁要敢给我纳妾,以后你再梦见什么哪怕是家破人亡的天大祸事也再不说,一个字都不说,我保证娘就能把塞人的打出去,别管来的是谁。”
姜蜜伸手要捂他嘴:“什么话你都敢说!你是在教我怎么当个恶妇啊?”
卫成亲亲她手心,这才让开无辜的说:“我是在教你怎么守护我们忠贞的感情。蜜娘你分明占尽上风,但凡你想谁都得看你脸色仰你鼻息,还怕什么?”
之前就觉得男人没那么白,看着老老实实,里头像是包的芝麻芯子。
还真是!
“让娘听见这话不收拾你!”
“娘疼我,下不去手的。”
话题就这么跑偏了,姜蜜同他推心置腹谈过心里倒真的踏实不少,男人当上七品京官之后给她带来的不安也逐渐消散开。姜蜜可算露了笑脸,看她这样,卫成也松了口气。
卫成带着姜蜜就要上床,这么突然姜蜜还推了他一下。
“闹什么呢?”
“夫人想生二胎,我不得加把劲?”
……
之前在庶常馆读书,有时候太累都提不起劲亲热。开始办差之后就好多了,虽然说学无止境,在翰林院得不停提高自己,至少不需要那么频繁考试,比前两年轻松很多。
能多分一点点心思在家,收拾砚台的时间就变多了,同姜蜜亲热的次数也多了。
像这样到八九月份,姜蜜又有了那年熟悉的感觉,精力不济,陪儿子玩会儿就累,因为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她抽空去了趟医馆,请坐堂大夫诊了个脉。
当天傍晚,卫成回来就发现家里喜气洋洋的。
给他开门的吴婆子脸都笑烂了,说三儿子诶,你媳妇儿又怀上了。
卫成先去看了姜蜜,两人高兴一番,他突然想起:“上回诊出有孕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吧?”
这个月份再加上卫家生儿子的传统,卫成直觉不妙,搞不好福妞在来投胎的路上又给人超了。
第79章
卫成深以为他应该记个教训,媳妇儿怀着砚台的时候让他取乳名,他那会儿想了俩,一个砚台,一个竹子。当时觉得竹子腹中空空不好,反而砚台一肚子墨水……现在回过头看,那不是墨水,是坏水。
这次再要取名,定得慎重一些。
要是女娃还是叫福妞,要是男娃……
男娃叫啥卫成琢磨了好几日,还跟姜蜜商量,姜蜜说弟弟取名该往哥哥那头靠一靠,听着才亲热。
姜蜜这么说,卫成就顺着想了想,当哥的叫砚台,兄弟叫毫笔?徽墨?宣纸?喊着都有点拗口,总觉得没有砚台响亮。
“蜜娘你觉得呢?要是儿子你想管他叫啥?”
姜蜜琢磨了好一会儿,说:“叫宣宝咋样?”
“宣宝?”
“直接叫宣纸的话喊着不清脆,改成宝,听着脆点儿。相公你也说几个,我们选选。”
“不用选了,是男孩儿就叫这个。宣宝挺好的,你看我当初给老大取名叫砚台,他就一肚子坏水儿。宣宝白净,乖巧懂事不说,以后肯定能写能画通身才学,听名字就比砚台好带。小名叫宣宝,大名可以取个煊字,明亮的意思。”
姜蜜听得特专心,还点头表示听懂了:“卫煊,就是卫明亮,那小名叫烛台也挺好的。”
卫成呆了。
看他脸上写着懵,姜蜜偎进他怀里,噗哧笑道:“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不成?”
“谁让你一脸认真?”
姜蜜软声道:“你在翰林院那种地方待着,人都严肃不少,逗你笑一笑还不好?”
卫成:……
“那真要多谢夫人。”
“我们就说好了?生女叫福妞,生儿叫宣宝。”
姜蜜偏头看他:“我怎么感觉相公你认定了这胎是宣宝?之前不是很想要福妞?”
“我想要,可我是什么运气蜜娘你还不知道?再说咱卫家生女儿很少,大叔公那一脉有,都是很晚来享福来的。估摸咱闺女觉得他爹官阶还不够高,岁俸还不够多,准备等几年再来。”
卫成是关上门说笑,还是让姜蜜拧了一把:“越说越离谱,咱闺女能是这种势利人?”
虽然被拧了一把,卫成不觉得疼,他还在姜蜜脸上偷了个香:“我没说完呢,我们福妞是心疼你这个娘,特地让哥哥走前面。想想看,咱们虽然稀罕闺女,可世人皆爱子觉得生男孩才是体面。我心想这种事随缘便好,可还是希望蜜娘你少听闲话,多儿子就少闲话。福妞要是想到这儿,为你一考虑,脚步不就慢了?”
“相公你这么说,她要是脚步不慢,岂不是不心疼我?”姜蜜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在等他编,看他还能编出些啥。
卫成抹了一把虚汗:“那兴许是体量她老父亲渴盼女儿的心情。”
姜蜜:……
早也有理,晚也有理,结果全是歪理。
姜蜜笑够了说洗洗睡吧,卫成松了口气,主动要打水去,打水来替媳妇儿擦了身上,又亲自为她洗了一双玉足。
第二天等男人出门之后,姜蜜先守着晚起的儿子用过早食,跟着谦虚的向他请教了昨天学的词句,看砚台记得清清楚楚,字也会写,就亲亲他放他玩去。吴氏送点心来给媳妇儿加餐,说她真有办法。
“你不知道,就哪怕是三郎,你看他现在勤学,刚开蒙的时候也不习惯,开始那几天坐不住就想回家,后来听老秀才讲三字经故事,听上瘾才对读书认字来了兴趣。他不是生来就乖,我一天天看他变成今天这样,岁数越大人越稳重。我看砚台本身也不见得多爱读书,还是你想得好点子,他这么大的孩儿爱听人夸,知道背书背得好你会夸他,他用心得很。”
姜蜜心想还不止呢。
砚台现在主动把教娘读书认字的重担扛在自己肩上,还叹气说他爹只知道自己进步,连媳妇儿都不会教。
委屈三郎了,不过暂时就让砚台这么觉得吧,他现在对读书认字可上心了,看他爹回家来多喝了几口茶还知道提醒说今天任务没完成。
就前阵子,他被卫父带着进胡同里玩了一会儿,正好附近一家的婆婆在骂儿媳,说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平常啥事儿没有,让她干点儿活就腰酸背疼不舒服了非要磨叽半天。砚台听了个正着,就把这话捡着了,当晚卫成回来多说了几句话没准时给他开课,他就蹦出这么一句……
吴氏赌咒发誓说肯定不是她教的,家里人人都勤快,她哪说过这话?
卫父就缩了缩脖子,主动坦白承认了错误,说是出去玩儿的时候跟人捡的,那之后好一阵子砚台都没出得了门,他爷给吓着不敢带出去了。姜蜜费了不少心让他知道这话说着不雅,给他改掉。
最近的砚台学习积极性就是有这么高,他主动得跟八大胡同里拉客的姑娘似的,搞得翰林爹都很不习惯。像这会儿姜蜜考过他就放人自己玩去,砚台蹲在角落的屋檐下拿个石子儿在地上涂涂画画,嘴里还小声在嘀咕。
他两岁那会儿黏人些,现在能自己玩了,平常到处蹲着玩儿,听见姜蜜喊他才拍拍屁股站起来应声。这会儿他就一个人玩得起劲,他娘和他奶聊得起劲。
姜蜜说:“怀上之后我跟相公商量了这胎叫什么。”
“商量出个啥结果来?”
“生女叫福妞,生儿叫宣宝。”
吴婆子知道福妞,她好奇宣宝是咋取出来的,又是什么意思。姜蜜给解释了一遍,问婆婆觉得如何。
“你要我说都好,不管砚台还是宣宝都比毛蛋蹲生强多了……算起来咱们上京城有两三年,不知道陈氏李氏后来怀没怀?”
“我估摸又生过,等等看吧,等应会试的举人上京没准有人给咱捎信。别的不说,相公那个府学同窗,之前捎银票回去的郭举人说了这届还来,之前他去村里跑过一趟,同大哥他们应该认识了。”
吴氏:……
“认是认识了,却不是什么好印象,人保准不屑跟老大老二为伍。”
姜蜜失笑:“托他帮忙捎信的话,他会同意的。”
“那也得老大老二有那心,他们搞不好想都想不到这儿。”
被寄予厚望的郭举人其实已经在上京的路上。已经有过一次赶考经验,他也知道年后再动身都来得及,但是吧,郭举人想到旧时同窗卫成如今在翰林院就坐不住,他觉得在家待着自己读书没什么进展,想提前动身,到京城去同卫成聊聊,套点交情,也听听他的经验。
怕走得太晚赶不上年前就出发的学子其实不少,郭举人家里本就不算差,在他中举后比原先更好了几分,提前几个月走也耗得起。
就这样,他同双亲商量之后九月间就动身了,现在都走了好一段路。
这回他照样不是独自启程,还是联络的商队,又有一位同是府学出身的富裕朋友同行,两人半路上无数次谈到卫成。郭举人至今都觉得恍惚,卫成他会试能取中就很神奇,殿试点的二榜进士出身还选进了翰林院庶常馆。这段经历在宿州传遍了,是个读书人都听说过,他简直成了活榜样。
一别两年多,郭举人觉得现在的卫成和当初恐怕又不一样。
他一路上挺激动的,上回抵达京城的时候,他们人生地不熟到处找地方落脚放眼望去没个认识的人。这回去不仅有充裕的时间找个舒服的落脚处,还能同翰林院庶常好生唠唠,听他说说科举考试的门道。
这会儿郭举人都没想到卫成已经不是翰林院庶常,他被提拔成编修了。
同样的卫成也没想到他同窗旧友来得如此之快,九月从宿州启程,十月底人到京城了。郭举人知道卫成手里没多少钱,也知道翰林院清贫,早想到不方便去他家借住。他这回来得早,没费很大力气就赁到一处院子,又雇了粗使婆子帮忙做饭洗衣裳收拾屋,在京城安顿下来才找上集古轩跟冯掌柜打听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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