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亮嗤笑:“都是中年妇女了装什么纯情,不想去就算了,反正也不会怀孕,就这样吧。”
“你、你能行吗?”
她不想勉强他,主要怕重复上次的挫败感。
赛亮也没太大信心能让她满意,先试探:“要是不行,你还打算像上次那样在家里广而告之?”
“上、上次是你先动手打我,我也不想当众丢脸。”
“所以这次就低调点吧,家丑不可外扬。”
赛亮说着手掌按住美帆头顶揉了揉,像闷骚的主人逗弄宠物,一直使劲到让她的下巴贴住胸口。
美帆久未同他亲近,得他这个亲昵举动,心里半是恼恨半是甜蜜,抱头压住乱发,再看,丈夫已走进浴室。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在门内响动,仿若一群蚕咬着她的心间的藤蔓。没多久又见他回卧室取睡衣,上身只剩衬衫,扣子解到腹部以下,袒露胸膛招摇而过。她触目惊心,竟像未经人事的少女七慌八乱背转身,猜测丈夫嘴边必定挂起嘲笑,暗地里拼命揪扯棉被,待他走后方长长透一口气。
这坏家伙,简直吃定她,始终用水一般油滑的精明头脑操控她的喜怒哀乐。而她只能做他掌心的小鱼,靠他提供的氧气存活,忍受他忽冷忽热的温差。她常常冲动地骂他无情,但种种迹象显示,他对她确实有爱,只是爱的方式自我、专断,不得要领。
一个男人在某些方面越能讨好女人,极有可能在其他方面越不能取悦对方,这大概是上帝为求公正所做的安排。
她悻悻下床走进客厅,赛亮的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上面似乎体温犹存,轻轻触碰,指尖便微微窜麻,绝非冬季常有的静电效应,是她心里的电池受到激活,悄然启动了某项程序。她接收潜意识下达的指令,抱住衣物,情不自禁埋头其中,熟悉的气息化作翻滚的潮水涌来,心跳得像笼子里的小兔,身体慢慢升温,压抑已久的激烈情绪如同火山下流动的熔岩,渴望寻求一道喷射的缝隙……
赛亮返回卧室,推门见室内灯光昏黄,一缕熏香悠悠荡进鼻孔,明显是妻子搞的把戏。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日不还清欠债,自家的收租婆不会放他安宁。
他认命进到客厅,只见那妖娆的收租婆正耍弄水袖,翩翩起舞,长长的丝绸盘旋空中,仿佛婀娜水蛇,簇拥环绕更为婀娜的身姿。
美帆一袭白裙,青丝披肩,恍如月下花精,月光在她眼中跃动,化作柔媚水波。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轻歌曼舞飘然而至,水袖缠住男人颈项,勾他来旖旎乡中销魂一游,赛亮顺从配合,识时务者为俊杰。
夫妻搂抱移至卧室,灯光熄灭,但随即复明,赛亮去书房翻出前些天买来的壮\阳药,拆开包装,扔一粒入口,喝水时悟出个道理:人生就像马拉松,瞬间的爆发容易,真正难在途中的坚持。
第58章 双面
美帆近来心里越发装不住秘密, 次日一早就把丈夫买楼的事告诉大嫂,恰好被大哥听见了。秀明觉得二弟的举动很冒失, 早饭时直接提出来。
“小亮, 听说你贷款三千万买了一层写字楼?背那么多债务是不是太危险了?”
赛亮无奈地瞟了妻子一眼,若不解释家人们想必又会怨他傲慢, 便耐着性子说:“那房子租金很高,能抵消四分之三的年还贷金,以我的年收入负债70%也足够保证目前的生活水准。钱就得用来投资, 存在银行只会贬值,目前国内没有比房地产更稳妥的投资渠道了。”
贵和也认为这事很有大、跃、进性质,提醒:“可是也得考虑一下不可抗因素啊,万一那房子中途租不出去了怎么办?”
“除非遇上地震,否则不动产就是最好的投资产品, 申州远离地震带, 不会有那种危险。”
二哥的自信是十五的月亮, 贵和却看到月亮上的黑斑,不可抗因素有很多,绝不止地震一种, 可他不想再多话,免得二哥以为他在嫉妒。
大哥心思没他细腻, 还在纠结追问。
“你拿什么做的贷款抵押?家里那套房子?”
“不是, 去年我投资了一间商铺,用那个做了抵押,我的收入也主要用于偿还这间商铺的贷款。”
“你都不跟弟妹商量就自作主张背这么多连还债, 万一出事怎么办?”
美帆的心里话和秀明高度吻合,但木已成舟,不能帮着外人责备丈夫,少不得要维护他。
“我倒是无所谓,既然他那么有把握,我也很信任他。”
千金看赛亮就像看一只爱屯粮食的仓鼠,生怕自个儿撑不死,挖苦:“二哥想钱想疯了吧,别人都巴不得无债一身轻,你倒好,好端端地借那么多债。”
这话别人说赛亮都能忍,唯独妹妹不行。
“你这个贵妇人就别说风凉话了,我这都是为了保护个人资产不缩水。我又不像你婆家,早就实现阶级飞跃,有败不完的家底,我现在所处的阶层是最危险的,一旦遭遇意外和恶性事件,风险承受能力甚至比穷人还低,就是上祭朱门下祭白丁的肥羊,要保障安全舒适的生活,就得尽可能多地拥有产业和资源。”
他的言论形同地主哭穷,千金更要唱反调。
“你别在这儿杞人忧天了,别人担心失业、买不起房子,你担心什么啊?家里有大别墅住着,还干着吃香的律师专业,有什么可怕的?”
赛亮认为她这种无知想法也是其他人共有的,有必要为他们的大脑做拓展运动,停住筷子详细解说:“律师现在竞争也很激烈,专业化要求越来越高,民事、刑罚、行政只能主攻一样,这里面还有更细致的划分,像以前那种万精油吃遍业界的律师已经行不通了,这就意味着业务面在缩减,办案难度更大,赚钱的机会也在减少,所以危机感是普遍存在的。另外现在看病贵,通货膨胀快,国家延迟退休,养老制度还不完善,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威胁,必须未雨绸缪。”
他指出的隐患像路边的杂草,平时没人注意,不经意间一瞅已深可及腰。
佳音被他说得惶恐起来,强笑:“听小亮这么一说,我们好像家养的宠物,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她的丈夫心大,火没落到脚背上就不会着急,反说二弟危言耸听。
“别听他瞎扯淡,人家扫大街的清洁工还活得好好的,照他的理论那种人还不得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早就吓死了。”
赛亮早当大哥是愚民,看在兄弟份上才含蓄提点:“真正的底层人士反而顾不上焦虑了,只是生存就已拼尽全力,哪儿还有时间精力思考人生,就像昆虫一样任务只是繁殖后代,为这个社会供应劳动力,所以他们的精神负担比较小。”
千金没听出他在暗讽大哥就已经恼了,皱眉叱责:“二哥你这话真冷酷,同样都是人,凭什么说人家是昆虫?你以为你就是高等生物?也就是从臭虫进化到蝗虫的水平。”
“我说的是事实,我办案接触过很多穷苦人,他们的现状比你想的还凄惨,有的老人身患绝症,家里的子女只盼她赶紧死,死了好办丧事赚礼金。有的妇女老公婚后没上过一天班,靠她打零工赚钱养家,还长年被家暴。我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活得那么屈辱真不如死了好,那些人都没受过多少教育,不懂得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全凭本能活着。这么看来,有时知识只会带来痛苦,愚昧才能教人苟延残喘。”
赛亮的话是毒、药,断了大部分人的食欲,因为他们都知道话里的惨剧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间是个大杂院,炼狱天堂只有一墙之隔。
贵和苦恼埋怨:“二哥,孩子们还在呢,以后多讲点正能量的东西吧,这么早就让他们接触这些,对他们的心理有影响。”
赛亮看看灿灿英勇这两株幼苗,再瞅瞅胜利珍珠这两棵小树,没有半分悔意。
“早点接触社会阴暗面更有助于他们了解人生,如果以为生活都是美好的,今后遇上挫折就会钻牛角尖。”
他成功散布了凝重,独自轻盈地舞动筷子,秀明胸口跳起无名火,都是一家人,为什么阶级矛盾的氛围这么浓厚呢?
这时景怡回来了,家里人听说他今早要去门诊坐诊,匆匆吃过早饭,半小时前就出门了,此刻见他复返都很奇怪。
景怡走到餐桌前,苦笑着对询问他的妻子说:“我刚才去停车场,发现我们家的车被人砸了。”
不光他的奥迪A6,千金的奔驰E级也被砸了,两辆车车窗全碎,引擎盖变形,车身布满划痕,轮胎也被戳破了。他已经报警,警察一边勘测现场一边调取停车场的监控头,下半天就抓到罪犯。
那犯罪嫌疑人也是长乐镇居民,现年30岁,是个电脑修理工。他在警局供诉称最近投资股票遭遇熔断机制,几年积蓄化灰烬,昨晚借酒浇愁喝得烂醉,路过停车场时情绪暴躁,便捡起砖头砸车泄愤。
景怡在上班,千金去派出所办手续,回家后向家人们讲述案情,大家都很气愤。
美帆问:“他怎么拿无关的人泄愤啊,还专挑你们的车砸。”
千金瘪嘴:“他跟警察说我们家是有钱人,买车像买玩具,不砸白不砸。”
“这就是典型的仇富心理啊,你们可得当心啊,现在这种人可不少,有一个带头很容易形成跟风的。”
美帆惊恐地举着双手,心跳加速,比当事人还慌张,其他人也差不多。
千金这回的镇静源于经验,自打嫁入金家,她就见识到了“仇富”这把达摩克斯剑,十年来遭遇连连,其余感受都凋零,只剩郁闷一枝独秀。
“我们家对这个问题一直很谨慎,灿灿他爸从不跟同事说家里的事,也叮嘱灿灿保密,有人问起只说爸爸是医生,别炫耀家里有钱。你也知道我们开的车只算中档,还不如二哥现在的车高级,衣服也基本是平价货,也不太用名牌的东西,就是为了提防那些仇富的人。其实我挺搞不懂他们的想法,难道有钱就是罪过?就该被仇视?”
美帆学问多,能找出历史根源。
“咱们国家自古有为富不仁和劫富济贫的观念,认为有钱人都是靠权钱交易发家的,把这当成一种原罪,还觉得仇富是正义的行为。”
佳音从人文角度出发提出新见解:“我看这些人心态失衡,只不过在逃避对现状的不满,不敢认清穷困最主要的原因在个人,把怨气撒在富人身上,才能解释自己失败的人生。”
她本人能赚钱,没有高学历高文化,凭辛勤劳动也挣得了足以养活一家老小的收益,相信只要肯吃苦,大富大贵或许渺茫,但尽可以做到温饱无忧。
胜利说出他的联想凑热闹:“听说现在不少人都过得很艰难,物价涨房价涨,工资却在原地踏步,有的还不停倒退,所以对生活不满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我们班主任就是个例子,经常在我们跟前抱怨工资低,一家六口挤在50平米的小公寓里,晚上只能在厨房里改作业。想买房,又遇上二套房限购政策,首付必须交50%,家里根本出不起这笔钱,只好忍着。她才三十多岁,脾气却比更年期的老大妈还坏,有人给她提意见,她还说穷人就是气大,都是被生活逼成这样的。”
美帆做为该老师的同龄人,兔死狐悲地兴叹:“你们老师真可怜啊,我都不敢想象自己变成她那样会怎么样。”
他们在客厅谈话,贵和在厕所里隐约听到一些,出来正好接着二嫂的话发言:“像她那样还算好的,至少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我以前一个同学更可怜,两口子本来在珠海经营小鞋厂,后来环评不过关,厂子被关停了,只好另起炉灶搞皮鞋批发生意。请大工厂代工,结果人家店大欺客,一批次的货出了质量问题也不管,还遇上库存积压,下线代理商拖欠货款,才两年就赔得一干二净,现在连房贷都还不起,正打算卖了申州的房子搬到五线小县城去住。”
佳音头上又敲了一记警钟,问:“如今小企业处境就这么难?前几年国家不是还在积极扶持中小企业吗?”
大环境这么恶劣,她这个小企业主的老婆深感唇亡齿寒。
贵和心想女人就是很少关心时政财经,信息都滞后,向大嫂介绍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政策变了,国家大力提倡环保,资金少技术薄的小企业根本过不了环评关,也贷不到款,只能歇业。大企业大鱼吃小鱼,进行行业垄断,实力小的公司哪儿竞争得过啊,不能加快转型的企业全死掉了,一轮洗牌下来有人发财,有人破产。发财的这部分人比较少,基本上以前就是有钱人,破产的占多数,可不就沦为贫困人口了吗?”
说到这儿兄长的责任感因时而动,告诫胜利:“你以后选专业一定要选个就业和发展前景都好的,最好去学医学整容,那个来钱容易而且越到经济危机时期收入越高。”
胜利不解,听了三哥的话又新涨一轮知识。
“经济危机工作难找,想傍大款的人也更多,大家都注重外貌,整容业也就跟着吃香了。”
贵和关心弟弟今后的前程,更担心妹妹当下的处境,劝她以后尽量少出门,免得被人盯上,如今穷凶极恶的人多,运气不好兴许会步景怡二叔的后尘。
佳音觉得这警示不过分,入夜跟丈夫商量想让千金一家搬回去住,他们家太有钱了,树大招风,倘若出点事怎么得了。
秀明认为没必要风声鹤唳,砸车的人都抓到了,从重处罚定能杀一儆百。
佳音不放心,说景怡以前在镇上生活过,知道他家底的人不少,怕有人打歪主意。丈夫却说镇上很安全,十几年没出过恶性案件,只要妹夫家不炫富,应该没事。
长乐镇也有好几户亿万富翁,多年来安然无事,佳音想了想,丈夫的话或许有道理,意外每天都在发生,总是畏首畏尾,日子也别过了。
她捻起针线,手指恢复灵活,一瓣桃花在莹白的绢布上姗姗舒展开来,成形后她的忧虑荡起第二轮波澜。
“以前还没感觉,现在站在景怡和小亮的立场一看,有钱人也活得不安生,真是各有各的烦恼。”
穷人羡慕富人有钱,以为有钱就有安全感,而富人家财万贯却仍然活在恐慌中,欲望带来压力,压力穿针引线,织就无边无际的大网,逃到天涯海角始终身在网中央。
秀明不像妻子能思考哲理,他就是个对账先生,只看账本算账。
“老金家的事还好办,小心点就行了,我最担心小亮,三千多万的债务,要是中间出点闪失,那可是要倾家荡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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