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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作者:一夏天
  “你别说了,被你老婆知道非打死你不可。”
  看他嘻嘻哈哈的,赵国强不放心,正色强调:“你还是该听听我们这些已婚人士的意见,婚姻里面变数太多,先小人后君子,总好过分手时头破血流。”
  贵和也郑重其事宣话:“我要是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就会跟她过一辈子,不会有分割财产的那一天。”
  他是众所周知的大龄剩男,对爱情一贯持消极态度,这一言论明显有悖常情。
  老方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转性了?以前还是不婚主义者,现在又变痴情人设了,真遇上真命天子了?”
  贵和视线在现场兜了个圈,见郝质华垂头僵坐,俨然全副武装的架势,忍笑回话:“是啊,遇到了对的人才会有正确的想法,我决定放弃以前那些华而不实的念头,今后就以和她幸福生活为目标,脚踏实地地努力。”
  赵国强让他交代女主角是谁,好替他参谋。
  他故意正经询问:“你们真想知道?”
  众人的胃口都被钓起来,一个劲儿催促,郝质华生怕他信口开河,捏紧背包带子,做好随时逃亡的准备。
  那坏小子虚晃一枪道:“那就祝我早日求爱成功吧。”
  人们骂他使坏,用筷子敲他,纸巾掷他,郝质华像从过山车上下来,一口气没松完,小白又出声惊吓。
  “郝所,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这里太热了?”
  带路党一出,大家都注意到女上司大红缎子似的脸,找不准这反常现象的原因,疑惑渐次弥漫。
  郝质华慌忙找借口:“这鸡爪太辣了。”
  目睹她显而易见的窘迫,赵国强伶俐地为其铺台阶:“是有点辣,您加点醋吧。”
  郝质华借过他递来的装米醋的小瓷壶,冷不丁听贵和唤她一声,手一抖,壶盖落进碗里,场面更尴尬了。
  “什、什么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出声就暴露了打结的舌头,人人都搞不清状况,只有贵和抓住这萌点偷偷乐呵,向她递出手里的纸巾盒。
  “我正想拿纸巾给您。”
  “……谢谢。”
  郝质华匆促接下,依然下意识逃避他的视线,无声大骂这添乱的坏小子,心想赵国强和老方都是人精,八成已觉出蹊跷,不久大概又会有新的流言诞生,到时该如何应对呢?
 
 
第79章 回归
  贵和开车回家, 车行至长乐镇,见佳音提着很多食材赶路, 忙停车招呼:“大嫂, 今天什么日子?您干嘛买这么多菜?”
  佳音说胜利要请同学来家里玩,得多准备些吃的招待他们。贵和让她上车, 将她送到家门口,路上抱怨小弟折腾人,换成他就给点钱让他领同学们出去吃, 何必这么麻烦。
  佳音自有用意:“他难得请同学来玩,要是怠慢了朋友,他会丢脸的。”
  大嫂的温柔令贵和感动感叹:“你待他真比亲儿子还亲,他亲妈要是知道了也得惭愧死。”
  佳音笑道:“他现在跟孤儿差不多,我们是该多爱护他, 不然怎么对得起爸。”
  中午她大秀手艺, 烧了满满一座好菜, 来做客的三个男同学都是吃货,像孙悟空赴蟠桃会,欢喜不尽, 饭后聚到胜利房间仍是赞声不绝。
  外号“豆芽”的男生问:“胜利,你大嫂做的菜真好吃啊, 是专业的厨师吗?”
  胜利夸耀:“我大嫂有专业的技师证, 去高级饭店应聘也没问题。”
  另一个叫“钟强”的又夸千金的点心做得不错,听胜利说姐姐正在培训做糕点师,预祝她一定能成功。
  第三个叫“大江”也给予赛家人整体好评:“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上次去李强家玩,她妈妈嫌我们烦,一直爱搭不理的,别说做饭了,李强给我们吃了几块饼干她都不高兴,当着我们的面说闲话。我们都说以后再也不去他家玩了。”
  这话令胜利十分自豪:“我们家的人可大方了,绝不会那样。”
  豆芽揶揄:“这么看来你是你们家最小气的,平时让你请一瓶可乐你都舍不得。”
  胜利反驳:“你自己也有零花钱,干嘛老让别人请客。”
  话题转到零花钱上,男生们开始相互询问财政状况,轮到胜利时他也给出报表:“以前爸爸在,每月给我三百,现在我大嫂每月也给我三百,我三哥给我五百,我姐夫给得更多,平均一个月有两千多吧。”
  这在班上算土豪级别了,同学们咬牙羡慕,恨不得跟他交换钱包。
  胜利打趣:“这就是兄弟姐妹多的好处,赶紧让你爸妈给你们生个弟弟妹妹吧,以后你们的小孩也能领到很多零花钱。”
  这玩笑遭到集体批判,大江先用没商量的口气驳斥:“我才不要呢,做独生子女,以后家里的财产全是我的,再多个弟弟妹妹今后会失去一部分遗产,说不定我爸妈还得让我帮忙养他呢。”
  豆芽也现身说法:“我也不想要弟弟妹妹,我爸妈当初想生二胎,我死活不答应,威胁他们敢生下来我就把那孩子扔掉,他们一害怕就不敢生了。”
  胜利立刻质疑这两个臭味相近的朋友的三观。
  “你们这些人真是自私自利,只想享受不懂付出,有兄弟姐妹多好,我要是独生子女现在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哪能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钟强替他们辩论:“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独生子女,这栋房子和你爸的遗产都是你的,够你花很长时间了。”
  这话更惹急了胜利:“你们还说我是守财奴,我看你们才是眼里只有钱,从小见识浅薄,没体验过大家庭的温暖,我就喜欢我们家人多,没有哥哥姐姐们我会寂寞死的。”
  大江劝他别用自身经历揣度他人,客观评说:“那是因为你运气好,遇上好的哥哥姐姐,我爸妈都是多子女家庭出生的,我那些叔伯舅舅姑姑姨妈一个个自私得要命,只知道欺负算计我们家,我巴不得我爸妈跟他们断绝干系呢。”
  胜利当面指出症结:“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怨你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教子无方,家风不正才会这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从小就认为哥哥姐姐们的正直善良都源于父亲的言传身教,这是父亲最令他崇敬的地方。
  豆芽酸溜溜说:“所以说你运气好啊,谁不想生在父慈子孝的人家,可出生没得选,你投胎时是走了狗屎运了。”
  “那说明我和我们家的人有缘,命中注定要做一家人。”
  胜利见他们都不太高兴,大概被他戳了痛处,识趣地改口问他们下午去哪儿玩。这时千金送来她刚做好的草莓乳酪,让小客人们尝鲜。
  男生们空有食欲而肚量不足,苦笑:“姐姐,我们刚吃过饭,都撑死了。”
  她却说:“男孩子热量消耗快,玩一会儿就饿了,我做了很多,等你们走的时候一人带一盒回去。”
  胜利知道姐姐是个好动的大小孩,今天又刚好有空,恳求她领他们去城里玩,申请马上得到批准,一行人兴高采烈出发了。
  景怡下午打电话约千金晚上看电影,听说她要招待小舅子和他的同学们吃晚饭,夫妻俩只能改期再约。他下班后先回家,走出停车场,一个背硕大旅行包,身材高壮膀粗腰圆的妇女近前朝他打招呼。
  “小兄弟,请问长乐正街怎么走啊?”
  这女人大概四十来岁,操东北口音,想是初到此地。
  景怡乐于助人,蔼然道:“我就住在长乐正街,带您去吧。”
  女人笑嘻嘻跟着他,积极搭讪:“俺以前也住那儿,十几年没回来,镇上全变样儿了。”
  “您以前住哪儿啊?”
  “长乐正街三弄15号。”
  听她陡然报出赛家的地址,景怡惊讶停步:“大姐,您先生贵姓呀?”
  “姓赛。”
  他怀疑幻听,懵然学舌:“姓赛?”
  “是啊。”
  显而易见的惊讶引起女人重视,盯住他的脸细细打量,炸出鞭炮般的欢喜。
  “哦哟!这不是景怡吗!老天爷,竟然在这儿遇上了!瞧俺这没眼力见的,刚才愣没认出来。哎呀,十七年不见,您更体面了,怎么样,如今继承您家的企业,当上大老板了吧?俺早说龙生龙凤生风,瞧这通身的气派,真是个标致的公子哥。您不是住在城里吗?怎么搬回长乐镇来啦?是不是为了照顾您奶奶?她老人家可真是老寿星呀,今年该八十好几了吧。”
  景怡越听越惊,这女人对他的情况如此熟悉,看样子真是故人。
  莫非就是那一位?
  “您是宋引弟宋阿姨?”
  宋引弟是多喜的第四任老婆,也就是胜利的生母。
  他姑且一猜,心中填满疑惑。宋引弟的模样他还记得,同眼前这位身高相仿,但体型起码缩水一半,人脸上横肉一多,五官变型,效果胜过整容。他怕错认又盼认错,这女人是地雷,一朝归来,铁定满地开花。
  然而祸从天降不能趋避,灾难往往就从最坏的地方来。只见女人满脸堆欢,连呼:“是呀!是呀!俺就是宋引弟,难为您还记得!”
  一股血潮涌上头部,景怡下意识朝家门的方向张望,强做镇定地向这位“岳母”问好。
  “宋阿姨,多年不见,您比以前富态多了。”
  宋引弟笑道:“俺是穷命,喝水也长肉,哪像您呀,天生富贵,腰缠万贯也不外露。暧,这些年俺只顾讨生活,都没时间跟老赛联系,也不知他那一家子过得如何。”
  “……他们都还好。”
  “是吗!您还跟秀明来往吗?俺走的时候他媳妇刚过门,如今孩子都老大了吧。小亮贵和呢?也都成家了吧。还有俺那苦命的胜利,哎哟十七年,俺日思夜想,想得心尖流血,伤疤一层盖一层呀。”
  宋引弟揉搓眼眶做悲伤状,瞧着倒不假,接着又问:“对了,还有千金,那死丫头也快三十了,脾气还像从前那么坏吗?应该好多了吧,不然怎么嫁得出去。当年俺就看不惯老赛溺爱她,把女儿宠成公主有什么用,半点不懂事,只能当成老姑娘养着,敢娶她的男人眼睛肯定都长在脚板心!”
  她当年就是个刺头,爱好是吵架,特长是骂娘,修炼多年掐架功力想必已臻化境,景怡想象她与赛家众人对决的场面,冷汗犹如黄河决口。
  “阿姨……千金十年前就嫁给我了,儿子今年八岁,和她大哥的小儿子在一个学校念书。”
  宋引弟也被这奇闻吓坏了:“您和千金结婚了?这么说您现在是赛家的姑爷!”
  “是。”
  “那俺该叫您金姑爷了!金姑爷,您怎么能娶千金呢?那丫头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配得上您,凭啥给您做媳妇啊,这不是猪八戒戴凤冠,糟蹋宝贝吗?您真是大慈大悲,舍己为人,俺要是早知道这事儿,准叫老赛为您立个长生牌位!”
  她说着就作揖打恭,姿态虔诚,把他当成祭台上的牲礼。
  景怡头疼得似遭车轮碾压,情知无力化解这一麻烦,被迫领回去移交给赛家人。
  宋引弟情绪高涨,似盛夏知了嘴巴一刻不停,不像初来乍到,也不像故地重游,仿佛一直生活在长乐镇,未曾离开。
  走进赛家院门,她拔腿直奔屋内,佳音和美帆正要出去散步,被她挡墙似的身躯碰撞,倒跌几步摔下去。
  美帆惊忙搀扶大嫂,瞅着那魁梧的女人惶恐叫嚷:“这是谁啊,来我们家做什么?”
  宋引弟盯着她眼珠上下转动:“你又是谁啊?”
  她面带恶相,酷似《水浒传》里的顾大嫂,美帆发憷,挽住佳音壮胆,又想叫贵和下来保驾。
  宋引弟已认出佳音,一笑脸上耸起几座肉山。
  “大媳妇!你还认得俺不?”
  佳音又惊又疑,这东北腔的声音掘开脑中的土堆,刨出一堆破铜烂铁。又听景怡走来介绍:“大嫂,你忘了?这是宋引弟阿姨。”
  她一阵耳鸣,像被火车撞倒,拼命忍住震撼费力强笑:“四、四妈,您回来了。”
  宋引弟抢过她的手,握在油腻腻的掌心搓揉:“回来啦!回来啦!离开这些年你们好像都过得不错,老赛干工程发财了吧,瞧这房子盖得多漂亮,跟别墅一样,这大申州就是有钱,乡下地界都比俺老家的城市富裕。孩子们在哪儿?赶快一起叫出来!四妈想死他们啦!”
  美帆唬得肝颤,小声问佳音:“四妈?难道,她就是胜利的……”
  畏缩的模样最易当靶子,立时被宋引弟喝问:“你是谁啊,在我们家干什么?”
  佳音忙搂住美帆的肩膀,提供安全感。
  “四妈,这是小亮的爱人,美帆。”
  宋引弟收起凶相:“哦,原来是老二的媳妇啊,老二今天回来了吗?”
  “他在加班,可能会晚些回来。”
  “他现在还住这儿?怎么没出去独立,是不是混得不好啊?”
  “不是,是爸让他们搬回来的,贵和现在也住这儿。”
  “老三结婚了吗?”
  “还没呢。”
  宋引弟大致摸了摸家里的近况,拍腿说:“咱们别杵在这儿说话啊,我赶了一天路,腿都快走折了,快进屋去吧。”
  她大摇大摆长驱直入,硬把赛家当成自己的地盘。佳音、景怡、美帆三人处事都文雅有礼,抛不下待客之道,默默达成共识——把这个包袱留给秀明处置。
  要说这个宋引弟和赛家的缘分来得真够稀奇。
  大约十八年前,长乐镇上来了个二十出头的流浪、女,那是个杏花欲飞的晴润早晨,她坐在长乐正街一家店铺门前低矮的石阶上,背靠一只磨损过度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她全部家当——几件旧衣服,一条旧棉絮。
  无路可投的她糊里糊涂飘游到这个邻近都市的小镇,又累又饿,寸步难行,打算等店铺开门进去讨些米浆果腹。困顿中,街头走来一位头发花白,身穿蓝底白条运动服,脚踩军用胶鞋的大叔。四面静寂,乳白色的烟雾悬浮在青砖黑瓦间,宛如演出时的干冰特效,整条街都是舞台的背景,烘托着男女主角的邂逅,男的是赛多喜,女的是宋引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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