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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作者:一夏天
  胜利洒完第二轮泪雨,醒把鼻涕说:“爸爸对我太好了,可是心太软,以前我纳闷他为什么让我原谅宋引弟,现在更加想不通。那女人其貌不扬,人品差劲,跟他相处时间又短,按理说爸爸对她的感情应该没多深才对。”
  慧欣说:“他跟你妈妈感情是不深,教你原谅她都是为你着想。”
  胜利迷惘地看着他,老人无意用说教的方式开导,转而开启另一个话题,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去医院看你父母了?你生父病况凶险,据说再拖延治疗就挨不到下半年,你心里不会没有想法吧?打算怎么做,说出来听听。”
  她深知本性善良的少年内心是一方净土,即使被怒火熏红双眼,被荆棘般的仇恨壅塞了肺腑,一场春雨一把快铲仍能灭火除稗,唤得绿意盎然,由此悄然将甘露洒向他的心间。
  胜利尚未发觉,垂头丧气,手指在地上画出烦恼的图案。
  “我没去医院,早上灿灿来了,说我那两个东北弟弟在大街上乞讨,为徐德润凑医药费,我心里很不舒服,跑过去瞧了瞧,当时他们正被城管欺负,我那大弟脾气躁,一言不和张口乱咬,幸亏我在场,不然俩小子一准被人家抓去收容所。”
  他自来话唠,叙述经过不厌其烦,场景、人物表情、动作、对话,一一细致描摹。慧欣耐心好,静静地听他讲到唇舌发干额头冒汗,递上绿豆沙,一面替他打扇子一面说:“听口气你还是很同情那两个孩子嘛,看他们遭罪心里估计不好受。”
  胜利含着绿豆沙摇头:“那又怎么样?人家根本不领情,照旧又毒又狠地骂我,还诅咒我全家死绝。我就知道宋引弟和徐德润两个坏蛋孵不出好鸟,饺子没教养他们得负全责!”
  慧欣说:“子不教父子过,这点没错,可是我觉得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哪句?”
  “他说他又不是你,不管你受多大苦统统跟他不相干。你想想,刀子割在别人身上你会感觉到疼么?他正因为不能体会你的痛苦才无所顾忌地伤害你,而你又是否体量过他和他父母的痛苦呢?”
  胜利说:“他的苦处我多少知道些,那么小的孩子被父母拖累得流离失所当街要饭,是怪可怜。我同情他,但不同情他爸妈,那对狗男女造孽不浅,落到如今的田步叫恶有恶报!”
  慧欣随着他的唾弃声轻轻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除非是天生的魔鬼,一般人干坏事时没有不心虚害怕的,你父母当年确实做错了,可是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悔恨内疚。”
  “哼,真内疚就不会回来坑蒙拐骗了,阿姨,您别信宋引弟忏悔,她撒谎成性,就算换上满口金牙,也说不出半句真话。我都能想象她是怎么骗您的,肯定跟当年骗爸爸时一样,利用别人的善良装腔做戏。”
  老人不反驳:“你说的也有道理,撒谎是一种顽疾,很难根治,我不能确定她没有骗我,可是我知道她犯错的原因,仍然像你大弟说的那样,她心里只装着自己,没为他人设想,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给他人造成多大伤害。从前的读书人都学《论语》,书里有个叫子贡的学生问孔子:‘一生中若奉行一个法,该是什么?’,孔子便传授一个‘恕’字,告诉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久前才教过你换位思考,你现在不妨以你父母和弟弟们的身份设想一下他们目前的处境和感受,假如你是宋引弟,丈夫身患重病无钱就医,你会不会铤而走险撒谎行骗?假如你是徐德润,为延续生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会不会纵容妻子的犯罪举动?假如你是你大弟,亲爱的父母受人辱骂,会不会愤怒,会不会反击?”
  胜利疑虑连绵地打量他:“阿姨,您说了半天是想让我原谅他们?”
  慧欣感觉到他的抗拒,巧妙周旋:“我不是你,不能准确感知你所受的伤害,所以无权要求你原谅。但是我知道你目前正在痛苦中挣扎,想帮助你两个小弟弟,又无法消除对你父母的仇恨。”
  胜利不住嗯声:“您真了解我,我现在矛盾极了,您快教教我,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慧欣微笑不答,撑住膝盖慢慢起身,胜利急忙跟随,却被她按住肩膀。佛门中人似乎习惯弄玄机,不肯给予明确指示,他缠着央求,反而得到一个使人费解的回答,老太太说:“该怎么做你其实已经有数,只不过没下决心实施,好好审视自我,多去那边跟你爸爸说说话,用不了几天就会明白。”
  胜利不会玩文字游戏,为参悟慧欣的“谜语”,睡梦里也急得眉毛胡子一把抓。
  这也难怪,面对自我本生是项极艰巨的行动,医学院的新生在解剖尸体时都会心惊胆战不忍直视,何况解剖对象是本人?那需要极大的勇气,极深的定力,将五脏六腑掏出来理一遍,接受并承认隐藏在其中的肮脏污秽的体、液、粪便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真正的勇士不止要直面惨淡的人生,更要直面内心的丑陋,他还没这种境界,扔下手术刀,将脏器脏物一股脑塞回腹腔,仓皇退遁。
  一日光阴如此蹉跎而过,第三天傍晚他坐在多喜坟前沉思,灿灿偷偷跑来,这小鬼是来替景怡办交涉的,首先向他道歉:“对不起啊小舅,我把您住在这里的事告诉爸爸了,不是有意出卖你哦,昨晚我求爸爸帮饺子黑子的爸爸治病,爸爸看出我隐瞒了一些事,说求人帮忙必须诚实,要我老老实实交代情况,我逼不得已只好把您供出来了。不过我都是咬着爸爸的耳朵悄悄说的,爸爸也答应保密,您通情达理,不会生我的气对不对?”
  胜利顾不得责怪他先斩后奏,拉住问:“你求姐夫帮忙姐夫就答应啦?他怎么说来着?”
  灿灿自豪:“我早说爸爸乐于助人,这种事没有不支持的,但是妈妈和其他人实在太讨厌饺子一家,救人也得背着他们。”
  “这个自然,被姐姐知道姐夫还有好日子过么?不能让好人既流血又流泪呀。”
  “不光是妈妈,爸爸还让我先征求您的意见,说您点了头他才能放心救人,否则就是惹是生非。”
  “为什么要我点头?”
  “因为您是饺子黑子的亲哥哥,他们的爸爸是您的亲爸爸呀。”
  胜利被堵了嘴,他相信景怡在为他着想,体恤他的感受,怕他生气恼怒,可是这又像在提醒他,那个躺在医院里的男人才是他的血亲,同意景怡救人,等于认可这种关系。他立刻犹豫了,也因为这一时的犹豫,发现前一刻自己竟欢喜无比,不止为两个弟弟高兴,而是为了他们全家。
  他不希望徐德润死,不希望宋引弟变成寡妇,不希望目睹他们家庭破碎
  这年头头顶圣母光环十分丢人,又傻又贱还坑全家,他接受无能,要求时间考虑,叫灿灿明天再来。而所谓的考虑实质就是纠结,仿佛蚕吐出一寸寸细丝,紧紧束缚自己,等待着被扔进沸腾的开水。
  不知愣了多久,客厅的电话铃声揪住他的注意力,慧欣在电话里求助,她在五荷路地铁站附近的超市遇到点麻烦,急等他前去解围。
  胜利赶到,得知老太太与超市售货员起了纷争,起因竟是使用假、币。
  “我真不知道那张50元是伪、钞,人老眼花,不戴眼镜看不仔细,这钱也是别人兑给我的,伪造得这么逼真,你不说我还发现不了。”
  售货员可不相信这是误会,她声称近期连续收到过好几张类似的假、币,害她赔了不少冤枉钱,那些用□□的人都是团伙作案,其中老年人居多,因此认定慧欣是同党。
  “别倚老卖老了,看你年纪一大把还出来行骗,想钱想疯啦!”
  胜利看对方挑眉细眼像刻薄之人,不愿争执,劝慧欣走人。慧欣委屈摊手,说她的钱包被店方扣下了。
  原来售货员之前指认老人是骗子,怀疑她身上还携有假、币,叫来同事强行搜身。慧欣主动交出钱包供其检查,售货员见里面有几张百元大钞票,竟不由分说全部拿走,还咬定这些钱都是假的,要替银行没收。慧欣戒嗔戒躁,与之好言辩解,却如何说得通?反招来阵阵谩骂,真是岂有此理。
  胜利猜到售货员的小心思,八成是为前几次赔款心疼,见慧欣年老可欺,正好拿她垫背。
  路见不平通常看看就走,亲人受辱还须挺身做主,他为人和气,但也不是软壳鸡蛋,常年聊八卦练得一副好口才,理论、吵架都不输人,不消两三句就与那蛮横的女售货员杠上,对方骂他是骗子,协助老人用伪、钞,他便骂这里是黑店,明火执仗抢人钱;对方要打人,他指着脑袋往上凑;对方扬言要报警,他抢先拨打110。一阵申州话一阵普通话,间或夹杂几句英日文,越吵越大声,越接越顺口,倒像两个相声演员,引来不少观众。
  他心里一直堵得慌,遇上这发泄的缺口再不管颜面声誉,迎着唾沫涨红脸,尽性地与泼妇窃啮斗暴。
  慧欣几番劝阻无效,直到警察前来调解才将两方拉开。这起纠纷性质简单,民警大致询问后要求超市方调取监控视频,证实售货员在没有凭证的情况下抢夺私人财物,理应及时归还并道歉。
  干戈作罢,胜利与慧欣离开超市,走出不远,慧欣忽然说:“胜利,我想知道刚才那位姑娘的名姓,你帮我回去瞧瞧。”
  她一提醒,胜利也想向超市管理方投诉那名售货员,立刻调头跑回去。女售货员仍在与同事叽咕咒骂,见他去而复返,警惕地问他要干嘛。
  胜利指指她胸前的工作牌:“把你的姓名工号交出来,我要投诉你。”
  这一来免不了多出几句口角,女售货员抵赖不过,赌气甩出工作牌。
  “随你怎么投诉,老娘大不了辞职不干!那老婊、子被狗日了,生出你这不要脸的小杂种!”
  胜利若不念着慧欣的叮嘱,准得再打一场口水仗,这时已决意终生抵制这家超市,并号召身边人一道黑他一万年。
  回到家,慧欣去荷花饭店叫了几道好菜犒劳他,胜利没胃口,胡乱吃了一碗饭,继续卧倒生闷气。夜已深,窗外草虫低鸣树摇沙沙,弯月斜挂云端,头顶偶尔掠过一阵咝咝声,是正在起飞和降落的红眼航班。
  他坐起身,窗玻璃上浮着一团水样的橙黄晕光,隔会儿,老太太岣嵝的身影像黑色小船在光波间缓缓划过,手捧一个木盒子,上面摆着几碟瓜果点心,她今天守八关斋戒,午后便禁食,那些想必是敬佛用的供品。
  他跳下床来到佛堂,她已在供奉长生禄位的佛龛前设好供品香烛,龛上贴满黄表纸,上面书写亲朋好友的名字,以求福寿。
  老人焚香礼拜,端端正正贴上一张新纸,胜利探头张望,吃惊:“阿姨,您怎么把超市泼妇的名字贴上去啦!”
  他到这会儿还记恨那女售货员,认为这符纸只该贴在坟地或整蛊小人身上,替她立长生禄位不是有病吗?
  慧欣仔细抹平符纸,确保贴得牢靠整齐,说:“你忘记因果报应啦,前世结的冤家,后世必会来讨债,这姑娘刁难我们是因为和我们没善缘,我给她写个长生禄位,往后诵经放生回向功德给她,希望能与她解除冤结,重修善缘,今后再相遇就不会发生争斗了。”
  一股气流顿时堵在胜利胸口,心脏像被夹子夹住,扑扑挣扎,赶到老人身边诘问:“她那样侮辱谩骂您,连我都恶心坏了,想跳起来狠狠扇她几十个大嘴巴,世人都反感这种没教养没德行的人吧,您难道一点不生气不恨她?”
  慧欣转过身,一脸静态的慈祥。
  “她是很过分,嗔恨那么深,戾气那么重,造下恶业,伤害他人的心灵,也损害自己的身心,更糟糕的是造下恶业种下恶因,最后受苦的仍是自己。我一想到她这么可怜,不忍心再记恨,也犯不着学她怒气伤身呀。”
  “……您为她立牌位她也不知道,下次见面照样恨您骂您。”
  “我为她化怨祈福,等到恶缘消除,我们再不是冤家,这样彼此都会受益,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佛教只讲报恩,不讲报怨,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胜利双眼怔怔地积满泪水,顾不上眨一眨,当他低下头,喉咙便释放出痛快的哭泣,哭声中有感动也有感悟,有无地自容的惭愧也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阿姨,我终于想通了。”他拉住老太太的衣袖,因心灵解脱深表激动,“我恨宋引弟和徐德润,不全因为他们骗婚骗钱,主要原因是他们伤害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想报复他们,我满脑子只装着自己的感受,一味仇恨,自己痛苦,也让周围人跟着痛苦,这样拖下去根本不能解决问题,还会使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现在我决定停止怨恨,采取一些有益的行动,尽可能将这件事的危害降到最小。”
  仇恨是自我惩罚,一个念念不忘仇恨的人,本来可以痊愈的伤口将永远难以愈合。仇恨也是腐蚀精神的毒剂,使人们远离快乐。相反一个人放弃复仇的念头,敢于宽恕伤害,宽容仇人,其灵魂就会显得无比坚强。而宽容就像天上的细雨滋润大地,赐福于所有人。
  慧欣含笑轻拍他的手背:“我早说你是个有慧根的孩子,只有真正聪明勇敢的人才懂得宽恕,谁能放下仇恨,谁就能拯救他人。先说说你打算怎么救你生父吧,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胜利推辞,接着说:“今天灿灿说姐夫已经同意资助医药费,但我不想再麻烦他,以前我太懦弱,老是依赖家人保护,遇事缺少担当,不像男子汉。这件事我是主要当事人,做出决定就得担责,徐德润是我的亲生父亲,墙那边是我真正的家,我两边都得顾,既不能见死不救,也不能连累家人,明天一早先回家,可是阿姨,我接下来的做法可能会让大嫂他们很难过,爸爸知道了会埋怨我吗?”
  慧欣反问:“往后你还愿意做你爸的儿子吗?”
  “当然!我才不管血缘不血缘,在我心目中只有赛多喜一个父亲!”
  “那就行了,你爸把子女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理解。”
  慧欣握住胜利的手,如同托起一朵圣洁的莲花,慈悲之光点亮了这少年的智慧,也会继续普照他今后的人生。
 
 
第90章 过关
  凌晨5点, 夜色浸在温润的露水里,似透明糖衣寂然溶化。胜利敲开自家院门, 看到他佳音惊喜得难以自持, 上前拥抱时差点踩到在脚边摇尾撒欢的“老骗子”,柯南跟着引颈打鸣, 全家老小相继醒了。
  胜利坐在熟悉的客厅里,望着熟悉的家人,态度却带着陌生人的拘谨。这几日秀明等人为他焦心劳思, 各自消瘦,好容易盼其归来,生怕他再任性跑掉,由此纷纷克制情绪,只敢做一些无关痛痒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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