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马路了,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忽然径直走向他们,神色慌张地对他们说:“小朋友,有坏人跟踪我,你们能不能陪我去找警察?”
英勇正要说好,被灿灿掐了一把,刚才只顾说话没留神周围,发现附近行人稀少,顿时紧张起来,戒慎地对孕妇说:“我们是小孩子,帮不了你,你去找大人吧。”
说完拉着英勇疾步快走,那孕妇追上来哀求:“小朋友,你们帮帮我吧,我知道那边巷子里就有个派出所,你们陪我过去就好。”
英勇心软劝说表哥:“她是个孕妇,我们帮帮她吧。”
灿灿悄声训斥:“你傻啊,哪有大人找小孩子帮忙的,她不是好人,快走!”
跑出十几米,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追上来,车上跳下两个大人,恶鹰扑小鸡似的扑向他们,其中一个一把拽住英勇,另一个直奔灿灿。
灿灿瞥见那孕妇就在车厢里,情知是一伙的,急忙就地一滚躲过擒拿,爬起来朝人多的地方飞奔,一边跑一边高喊“救命!”
歹徒紧追不舍,也沿路狠骂:“臭小子,我今天不收拾你就不是你老子!”
路人以为家长教训小孩子,都没在意。
眼看要落入虎口,灿灿机敏地拐进一家超市,胡乱砸摔货架上的货物,打坏很多玻璃容器盛放的调料酒水。超市店主以为追来的歹徒是他的父亲,激怒地拽住索赔,另一名店员抓住灿灿,生怕他逃走。
那歹徒事败,不敢久留,强行挣脱后逃跑了。店主只好拿住灿灿问责,灿灿气急跺脚:“你还没看出来?那人根本不是我家长,他就是个人贩子!快帮我报警啊!”
他领着赶来的警察返回遇袭地点,面包车早已逃离,英勇的小书包躺在马路中央,书本文具撒了一地。
家人们得知消息急得炸窝,警方查看监控,发现那辆面包车的牌照是假的。当晚在城南一条偏僻的小弄堂里找到该车,又查出是早已报废的车辆,原车主称将废车买给了一家修车厂,修车厂老板再以几百块转卖,不知道卖家的身份信息。
两天过去英勇下落不明,家里人快急疯了,都请了假满大街发传单找孩子,可是警方和网上都没消息。第三天早上,市公安局来电说半夜在江边发现一具小男孩的尸体,通知他们去辨认。
接到消息佳音眼前蒙上黑纱,双腿像泡了化骨粉,软得站不起来,在椅子上坐了半晌,心都被惊怖炸成响皮,挣扎着前往市局。
秀明也到了,和她不同,脸上蒙的是白纸,仿佛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你去看了吗?”
佳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样,像个哆哆嗦嗦的冻死鬼。
秀明摇头:“还没有,让我先等会儿。”
他来时心虚欲死,见到妻子更像被屠夫拎着耳朵的兔子,腿抖得抽筋。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只能以死谢罪。
夫妻俩浑似两只被神道拘来的亡灵,瑟缩对立,听到当事警官召唤,又都骇然一震。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佳音到底不敢亲手揭开那层可怕的假设,蹒跚地走到墙边伸手撑住身体。秀明没有退缩的可能,心如撞鹿地跟着警官走向停尸房,仿佛去造访地狱。
解剖台上摆着一具泡得惨白肿胀的小儿尸体,浓烈的尸臭猛狮般扑来,少说死了两三天。
秀明无论如何不能把一具浮尸和儿子对上号,略过失去人形的面目寻找差异特征,还真让他找着了——尸体胸口正中有一块拇指盖大小的胎记。
“我儿子胸口上没胎记,他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
他欣喜若狂,好似死刑犯得到了赦免,接连大笑数声抱头蹲在地上,紧闭的眼缝里渗出泪水。
警官知道他情绪激动,劝他出去冷静。他缓步走向室外,疲惫得像绕着赤道跑了一圈。佳音密切关注停尸房地动向,见丈夫神态萎靡地返回,眼眶发红,表情迷茫,以为是来传递噩耗的,思维登时像画纸被哗啦撕掉一页,剩下的全是空白,怔怔滚出泪珠。
秀明走到近处才惊醒,忙上前向她报平安:“我看了,那绝对不是小勇。”
佳音没来得及高兴,被剧烈的晕厥击倒,从长椅上滑了下去,是情绪骤然松懈的结果。
秀敏赶忙扶起,搂着她摇晃呼喊,她很快苏醒,听到男人仓皇的叫喊,一股排山倒海的怒火炸裂她的心房。
“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小勇!”
她开始疯狂地抽他耳光,恨不得拍蚊子似的把他拍扁,一向温和的面容全然扭曲,浸透惊心动魄的恶意,狞厉嚎叫着:“你为什么要去搞外遇!为什么要毁了这个家!你就是混蛋!混蛋!混蛋!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这该死的男人放纵欲望,毁掉了她苦心经营的幸福家庭,她的恨有多深,心就有多痛,真想将世界付之一炬。
秀明甘愿领罚,流着泪跪地求饶:“佳音你别激动,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一定把小勇找回来。”
“你怎么找!你找得回来吗?你除了说嘴还会些什么?废物!混蛋!骗子!凶手!”
“……你打死我吧,打死就解恨了。”
“小勇啊!你在哪儿啊!小勇……”
二人癫狂悲痛地纠扯着,一群人从外面匆匆奔来,是另一拨认亲的家属。见他们情绪崩溃成这样,还以为里面的童尸已有了主,一人小声庆幸:“没事,那小孩肯定是他们家的,不是我们家星星。”
人群潮水般涌进停尸房,不到一分钟惨叫迭起,好像那里变成了古代的刑房。佳音和秀明都愣住了,只见那些人又潮水般涌出来,个个似丧家之犬。一个少妇中毒般满地打滚嚎哭,一位老太太已哭到晕厥,被人们架住抢救,一名年轻男子抱头跪在地上,一个老头子不顾旁人阻拦拼命撞墙,估计是那小男孩的妈妈、奶奶、爸爸、爷爷。
耸人听闻的惨景震住一旁丢失孩子的父母,秀明下意识搂住妻子肩膀,佳音也失神地忘记推开他,心怀兔死狐悲之感,相互倚靠着抖成一团。
三天过去,仍没找到孩子,佳音开始绝食,美帆撇下丈夫来照顾她,做了好吃的粥点劝说。
“你吃点吧,都一天一夜了,你不饿,肚子里这个也该饿坏了。”
佳音靠在枕头上不住流泪:“小勇现在在坏人手里,肯定怕得吃不好睡不着,我怎么吃得下东西。”
“小勇会没事的,警方不是正在找吗。”
“都两天了,还没消息,他会不会已经被带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或者已经……”
“不会的,现在还没收到敲诈勒索的信息,说明不是绑架,就是人贩子干的。市公安局都出动了,一定能找回来。”
他们何曾知道英勇离他们不远,就在南郊一座名叫月亮村的棚户区,和几个被拐儿童一起被关在一座小破院。近日警方封锁严密,人贩子不能马上转移“货物”,先关起来看押,等找到买家再一个个送走。这帮丧心病狂的人渣为防止孩子哭喊,用胶布封嘴,小刀恐吓,捂晕了,或者吃饭时才撕下胶布,谁敢哭喊就是一顿毒打。
这天中午,门外响起一阵吆喝声:“磨剪子磨菜刀咯!有人要磨茧子磨菜刀吗?”,听口音是个河南籍的磨刀匠。
人贩子们起初没理会,那吆喝声来回徘徊两趟,停在了院门口。警觉的歹徒透过门缝查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门外张望,便陡然开门呵斥:“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那河南人陪着笑和气询问:“大哥,您家有剪子菜刀要磨吗?俺手艺好得很,磨出的剪子菜刀比新的还好使,您要不要试试?”
“没有没有,你快走吧。”
河南人诺诺离去,已认准了那歹徒的脸面,转身直奔附近派出所报案,说月亮村里住着一伙专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警方紧急出动,所长亲自带队封锁小院,闯入解救被拐儿童。人贩子们狡兔三窟,实难料到会有此祸,男女八人无一落网。警员们撞开院内的房门搜查,在其中一间大屋的床上找到五个并排躺卧的幼童,全都昏睡不醒,质问人贩子,嫌犯们交代他们怕孩子吵闹,给他们灌服了安眠药。
佳音见到英勇时他还迷迷糊糊,躺在母亲怀里,被她的泪水和哭声唤醒了。
“妈妈,我想您。”
小孩以为是做梦,哭着抓紧她的衣衫。
佳音痛哭不止,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身体:“妈妈也想你,好孩子,你吓死妈妈了。”
轻微的疼痛为英勇带来劫后的安稳,哭着哀求:“妈妈您能回家吗?”
他现在只想立刻回家,家里必须有妈妈。
佳音不理会秀明期盼的注视,擦着泪问儿子:“小勇,你跟妈妈回妈妈的家好不好?让妈妈好好照顾你。”
英勇摇头:“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家,有爸爸还有妈妈。”
他哇哇大哭,家人们的喜悦都被忧愁冲淡了。
孩子们获救得益于破案线索及时准确,警队负责人向几家家长说明:“本次解救行动能取得成功,多亏了一位群众提供线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他领着那名河南磨刀匠现身,佳音吃惊不小,此人竟是前几天那位被奔驰车主碰瓷的河南人。
“这位方大宇大哥是著名的民间义务打拐人,从事义务打拐工作近十年,已协助警方解救了数十名被拐儿童,是打拐战线上的英雄。”
方大宇也一眼认出佳音,惊喜上前:“大姐,是您啊。”
佳音激动地与他握手:“是您救了我儿子?”
“是啊,真巧啊!”
为表敬谢,当晚赛家人盛情宴请了方大宇,席间听他讲述了打拐的动机。
“俺儿子也是十年前被拐走的,俺老婆伤心得跳河了,俺爸妈也气死了,俺们家跟人贩子结下了血海深仇,俺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打垮他们,帮那些被拐儿童的父母寻回孩子。这些年都是打几个月工,挣到钱就出来四处打拐。月亮村那帮人贩子俺盯了他们半个月了,可狡猾了,半个月就换了三四个地方。那天俺正跟踪其中一人,被那奔驰车主讹上了,幸亏闻大姐帮俺作证,要是俺被那案子绊住就把那伙人跟丢了,哪儿还能找到月亮村去啊。”
又是一桩因果报应的实例,美帆笑着感叹:“这就是善有善报啊,佳音你爱做好事,帮助别人归根结底是帮了自己。”
佳音也庆幸那天的做为,向恩人举杯道谢:“是啊,方大哥,您为了帮助那些被拐儿童付出那么多辛劳,实在太让人敬佩了,我们敬您一杯。”
全家人一齐向这位了不起的英雄敬酒,方大宇实诚自谦:“俺其实没啥了不起,这做人哪,最重要的就是将心比心,俺丢了儿子家破人亡,就不能再让别的家庭像俺们这么痛苦。俺打拐的同时也在找俺儿子,十年了,也不知道俺们父子还能不能有相见的一天,但俺想,只要坚持找就还有希望,俺帮了很多人,那些人也都感激俺,说要帮俺留意俺儿子的消息,俺也相信好人有好报,总有一天能找着俺儿子。”
八尺硬汉,说到伤心处涕泪俱下,旁人也陪着感伤,一同为他祈祷,希望好心人终有好报。
佳音来到赛家,守着儿子入睡,等他睡熟后悄悄离去。珍珠追着挽留:“妈妈,您又要走?就不能留下来?”
她已经不把这儿当做家了,平静吩咐:“照顾好弟弟,我明晚再来。”
走出院门,秀明追出来,他再也不能让这个家残缺下去,苦苦哀求:“珍珠妈,你再考虑考虑吧,你都看到了,小勇需要完整的家庭,你那么爱他,忍心让他难过吗?”
佳音对他恨意未减:“我是爱他,可是又很厌恶你,怎么办?”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厌恶?”
焦急求问换不来一点温度,妻子的言辞越来越残忍:“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怀了朱百乐的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指望我能回头?”
他脑袋里又核爆一次,把尊严顾虑全炸没了,诚心正意说:“你回来,这孩子我认了。”
“什么?”
“只要你肯回来,我情愿戴这顶绿帽子,这孩子生下来算我的,我当ta的爸爸,我养活ta,这总可以了吧?”
佳音知道这人喜欢意气用事,以为他又在蒙着眼睛胡来,怒道:“我看你脑子真有病。”
秀明意急心忙道:“是啊,我脑子是有病,不然怎么会闯出这么多祸。可我现在真心改过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公司会重新雇佣被解雇的员工,不仅因为有劣迹,不保险,更重要的是本人并不是无可取代。我也一样,并不是非你不可。”
“难道你以前就没真心爱过我?”
他一着急,抓狂的肢体动作又出现了,佳音觉得他不配问这问题,冷笑:“爱过,可是后来发现你对我根本没有真心,一开始就是凑合着在一起,从来都瞧不起我,轻视我,去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对我只有欺瞒哄骗!这样的男人我要来做什么?”
她昂首前行,不做无谓恋战,丈夫却不肯放弃地追赶。
“以前是我眼瞎,分不清好歹,现在我清醒了,珍珠妈,你再试试吧,就当我现在是在重新追求你,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你还没明白?我已经厌倦了。”
她不愿在废墟上重建家园,感情洁癖也妨碍她回收被污染的伴侣,反过来恳求他:“离婚是最好的选择,你放弃吧。”
他亡国者般悲哀,默默扭头返回,不肯面对已定的败局。
金永继兄弟被捕,金氏集团的犯罪案件被一点点公布,四月初公众已大概了解了全貌。金氏集团涉嫌偷漏税数十亿,合并罚金高达两百亿。集团负债数千亿,绝大多数是银行贷款,被金永继和金永盛两兄弟中饱私囊,利用情妇向国外转移资产数百亿,其中大部分无法追回。兄弟俩极其同伙还涉嫌行贿国家重要公职人员,利用多个知名女星进行洗钱和性贿赂,打击威胁举报人,并涉及多宗谋杀案……
这些严重的负、面、新闻导致金氏集团股价暴跌,数月来已沦为垃圾股,股东纷纷撤资,集团资不抵债面临倒闭,全国数十个在建楼盘沦为烂尾楼,三十多个拍卖失败,无法恢复施工,各地业主相继举行维权集会,引发多起群体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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