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沉默。
随后,他说,“你想要什么?”
“嗯?”
“你来伦敦的目的很明确,并且你的行为信息不加任何掩饰,你试图引出罪犯,你需要我的帮助,但并不是帮你找出罪犯。”
他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审视,像是最精准的仪器,不漏过一丝一毫。
“一串密码。”
“和普通人的情侣关系无法激怒罪犯,因为你知道罪犯明白那些被你随机选择的人不具有任何价值,而我是咨询侦探,你从多年来的案件分析得知他很谨慎,一定会设法除掉我以保证他的绝密性以及高度掌控欲。”
他说话不带有任何感情,像是机械一样。
然而哀弥夜却愣了一秒。
在他的面前,她也许真的宛如透明一样。
“很抱歉。”她垂下长长的眼睫,“利用他人对我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我对此并不持反对意见。”他因为站着,所以看着她的时候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所以,那串密码是什么?”
第12章
“当你知道密码以后,凶手也会将你算入他的计划中。”
最后的警告。
“我从不认为死亡会带给人类感情色彩,即使大部分人包括你在内都对死亡恐惧,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恐惧。”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其次,我也不认为这个凶手有能力杀掉我。”
在难以计数的案件中存活下来的哀弥夜,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艳羡他对待死亡的态度。
而那一串密码,她早已烂熟于心。
她将手机递给他看,相册里只有一张图片,只拍摄了那串密码。
182919391,2
夏洛克的思维宫殿开始运作,所有专业与非专业的解密守则一排一排规则有序地列出来。
字母、号码、化学元素、蛋白编码、线性规划……
从点到线,再从线到面,二三维的转变。
他从那些繁复冗长的数据中抽取出其中两个。
日期,坐标。
甚至不需要他重新排列组合。
因为密码很简单。
只是两者相结合。
“凯霖。”他说。
“密码是凯霖。”
哀弥夜皱了眉,“凶手留下我的姓氏?为什么?”
“不是留下你的姓氏,而是凯霖是他的姓氏。”
她的瞳孔放大了一秒。
“密码末尾是1,2代表(1,2),这是一个坐标,而18291939是两个日期。”
不需要他再继续解释了。
1829年9月德国化学家凯库勒诞生,1939年鲍林出版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化学键的本质》。
(1,2)即取凯库勒的第一个字与鲍林的第二个字——凯林,谐音也就是凯霖。
所以,她一直都被凶手掌控在手里。
她的哥哥?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哥哥也仍然能拨通她的号码。
长达十几年的折磨源自于最亲近的人。
哀弥夜指尖的碎冰一点一点凝结,肉眼可见的寒气从她的指尖开始外放。
明明情绪已经溃败,所有的克制都已经消失,连一直谨遵的守则——不要使用能力,都因为而失效。
下一秒,她碾碎了指尖的碎冰,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望不到尽头。
“很感谢您的帮助,先生,我想我们该早点回到伦敦。”
在情感崩塌的几秒之内重新恢复理智,没有感情用事。
夏洛克的眼睛露出难得的赞赏。
蓦地,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短暂又不可忽视。
仍然是一条短信。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请代我向另一位福尔摩斯先生问好,以及,很荣幸有您的参与,使这场游戏变得有趣。——Killer。
哀弥夜握着手机的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请恕我失陪一下。”
然后她就转身去了洗手间,夏洛克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哀弥夜,进入了一个小间以后,锁上门,确认落锁以后,所有的伪装就像是全部褪去一样,她蹲了下来,将脸埋在手掌里。
所有情绪释放出来,但却,没有眼泪。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眼泪。
她大口地喘着气,像是溺水的人刚浮出水面一样,胸口起伏剧烈。
一声短暂的又克制的呜咽声,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
为什么。
偏偏是最亲近的人摧毁了她。
第13章
调整好情绪以后,她洗了下手,抬眼时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面容,她很久不照镜子了,因为在多次变换自己外貌以后,她已经不太能认清楚自己的模样了,她也不在乎了。
镜子中那个金发女孩,面色苍白,眼神黯淡无光,就连向来红润的唇瓣也失去了色泽。
一眼看去,就像是常年生病的虚弱少女。
尤其是这病态的肤色,让她看起来很脆弱。
她很痛苦。
她承认,在那些过去一点一点为她揭开帷幕的时候,她无法将自己剥离出来。
即使再过许多年,当这些过去再度被人挖开,她依然会痛苦。
如果一开始没有经历这些,她该是多耀眼的存在。
凯霖家族的小女儿,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她还有美艳的外貌,她这一生该是万众瞩目,人人都会羡慕她。
由她来决定谁可以得到她的青睐,她的身边不会缺乏优秀的人,他们会以她为中心,她天生就该是作为最顶端的人存在着。
可是,现在,她不敢回家,不敢暴露在大众之下,不敢染回原本的发色,不敢扔掉那些美瞳,定期更换手机号码,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居住。
更不能和从前任何熟悉的人联系。
不敢相信任何人,活在阴影下,活在恐惧中。
一个可悲又可怜的人。
哈。
这种形容词也会用在她身上。
她的步伐比进来时更加稳重,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你用了五分三十六秒来调整情绪。”夏洛克的目光像是某种射线打量着她。
有些不明所以他为什么强调了时间,她刚开始思考,对方又开始说,“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赞赏。”
“你什么时候赞赏我了?”
他懒得再回答,而是往机场的方向走,一只手拿着手机购买最近的机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原本就是个高个子,走起路来速度很快,但是因为第一次她说过以后,似乎那之后他都有放慢速度。
至于赞赏,大概在伟大的咨询侦探心里,一个眼神也代表着赞赏。
夏洛克购买的机票离登机还剩十分钟,他们很快过了安检,快到检票口的时候,手机自带的系统铃声响了。
是她哥哥的。
在那串密码直指他的时候,他联系她。
一阵短暂又诡异的沉默以后,她接了。
急促的喘息声,有很多杂音。
“哀弥夜,不要相信杰西卡。”
“她就是Killer。”
“一定要活着,记得我教过你的吗?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就是忙音。
杰西卡·凯霖——她的姐姐。
她一开始就先入为主以为凶手是男性,从未怀疑过她的姐姐。
但是,她的哥哥就值得信任吗?
听力出色的夏洛克淡淡地说,“从杂音分析来看,你的哥哥正在被你的姐姐追杀。”
“当然,你也可以期待是你的哥哥手机出了问题。”
哀弥夜看他,“你是在说笑吗?”
“很高兴你那小脑袋终于开始运转了。”
哀弥夜:“……”
上了飞机以后,她心里就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这一切发生的太顺利了。
密码解开,似乎矛头就指向了她的哥哥和姐姐。
但是,真的是吗?
最亲近的人为她编织了一场弥天大网,就为了摧毁她?
从小就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爱的哥哥和姐姐,都成了嫌疑犯?
如果是他们,FBI和CIA就一定会有权限限制,不能过多干涉他们。
从这个角度来解释,也就明白为什么十几年都抓不到凶手了,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到底是谁呢?
知道她号码的哥哥还是自从她逃往开始就失去联系的姐姐?
第14章
纽约。
从飞机上下来没有超过一个小时,没有通知任何人,但是从机场出来以后,她给查尔斯发了一条消息,请求他帮忙探查她哥哥和姐姐的思维。
两个从未被当做犯罪嫌疑人的富家子女,耀眼夺目地活在舞台上,世人敬仰倾佩,他们优秀杰出的经济才能让人赞不绝口,夜空中的北斗星。
查尔斯尊重哀弥夜,也尊重凯霖家族,不会私自去窥探别人的内心。
但如果这关系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的生命安全,他会帮她。
发完消息以后,她就和夏洛克去往那个已经太久没有踏足过的家。
是恢弘壮丽的城堡,外围是约莫二十米宽的河道,过了桥以后,每一条小道都精致优雅,走到城堡里更加惊叹这样的艺术品,从外面看是恬静安逸又极具中世纪贵族气息,进去以后,一眼就能看到华丽的双重旋转楼梯,它可以让人们上下楼梯却彼此错开永不相见。
精妙绝伦。
这种程度的建筑以及地段,价格不会低于五亿美金。
这倒是很像凯霖家族的手笔,奢侈精美,低调与高调的矛盾存在。
从她进来开始,就会有通知她父亲,而很快的,凶手也会知道她的位置。
这座城堡很大,虽然知道她的哥哥正在被追杀,情况危急,不然她也不会直接回到这里来。
但是,很难知道她哥哥的具体位置。
所以她先到了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一室典雅,熟悉又陌生。
虽然夏洛克的房间被安排在隔壁,但仍然和哀弥夜一起来到她的卧室。
卷发男人的眼睛如同某种机械仪器一样扫描着整个房间,然后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她将外衣脱掉,伸了下手臂,然后坐在木椅上,眼神有些放空。
接着,就有管家端着甜点和下午茶进来,考究的茶具,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向哀弥夜问候以后就退了出去。
自从逃往以后,她过得很拮据,至少对她而言,那就是拮据的生活。
忽然之间,这种细致入微的服务让她感觉鼻间有些酸涩。
她本该是和她的哥哥姐姐一样耀眼,她本该是享受世界之最的公主,她本该万众瞩目。
却因为从小就开始的各种案件,而被逼着成长,被逼着独立。
被逼着隐姓埋名,被逼着察言观色。
她明明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蓦地,原本关上的房门被打开,同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定要告诉我你没有回家,我探查了杰西卡的思维,她是killer,但是希瑞尔是变种人,他的能力是屏蔽掉所有变种人的能力。——查尔斯·泽维尔。
她抬眸,对上杰西卡似笑非笑的眼,她曾经最亲近的姐姐,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姐姐,永远迁就她宠爱她从不会对她生气的姐姐,是让她这么多年以来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是不断折磨她甚至几乎摧毁她的杀手。
最亲近的人,编织了一张弥天大网,将她笼在里面,像猫逗弄老鼠一样残忍。
“为什么?”
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一直以为强撑着的冷静轰然崩塌,她的眼睛有不可置信也有歇斯底里。
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的知道,这个凶手是她的姐姐的时候,依然无法理性地面对。
“为什么?!”
她再次问,眼睛通红,像是濒临暴走的野兽。
“哀弥夜。”杰西卡的目光略过不动声色的卷发男人,转而回到她身上,“我的公主。”
“我是这么喜欢你,我的天使,我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你是多么耀眼又美丽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呢。”杰西卡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就像是在和人聊有趣的事一样闲适。
“我可以给你所有的一切,你需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但是,你为什么要和希瑞尔那么亲近呢?”
“希瑞尔怎么有资格碰你,那个该死的男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杰西卡的表情猛然变得狰狞扭曲,但随即,她又恢复了微笑,就仿佛刚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靠近谁,他们就会因你而死。”
“所以,只有姐姐才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哦。”
第15章
这种病态扭曲的思想,让人难以接受。
像是怒极反笑,哀弥夜站起来,指尖萦绕着寒气,她的笑容有些不对劲,不单单是因为愤怒,还有一种从地狱蔓延出来的邪恶,长久压抑浇灌出来的罂粟花,娇嫩而充满了罪恶。
“你杀了希瑞尔?”她眼神有些疯狂的色彩,杂乱无章,但又很快被克制下来,“他死了,就没有人能压制住我的能力。”
“太过轻敌可不好。”
说话间,她手里的寒气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杰西卡的方向飞去,所及之地全都凝结成冰,四周的温度骤降。
杰西卡不以为然地笑着,看哀弥夜的眼神有些诡异,“我的女孩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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