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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辰光——弈澜

时间:2019-01-13 09:44:45  作者:弈澜
    邰老弟只感觉自己像吞了一口屎。
    “我们还不如趁早商谈,婚礼怎么个章程。”
    邰老弟深表拒绝!
 
第三十五章 仲秋之约,一世之愿
    于闺女的婚事,自打邰山雨还是个软软的小东西,尚在摇篮里“啊啊呀呀”说着不知何处方言时,邰爹就已经想象过了。千思万想,到闺女大到能出嫁时,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必得我闺女欢喜,且最好一世欢喜。
    所以,不管谢籍还是谢爹来说,邰爹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你们来同我说算什么本事,你们有本事同我闺女说去,只要她点头,我绝无二话。
    谢爹:“小儿女自有小儿女去商谈,我与邰老弟之间,说得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对此,邰爹的回复是:“小儿女尚且未定,先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非本末倒置。”
    论嘴皮子,谢爹不是不溜,而是如今求娶淑女,自然不能论嘴皮子谁溜来,该示弱的时候示弱,该卖好的时候卖好,不然亲家一翻脸,就没以后了不是。谢爹这辈子论使心眼子,除对自家熊孩子外,基本没输过谁,这时候当然也不会输。
    在谢爹使心眼子的时候,熊离子正吃着羊汤面皮,和小青梅一人一碗对着吃,心里美得冒泡。不禁心想着,倘以后成婚,日日相对,早也一起食,晚也一起……眠,岂不快活胜神仙。
    “谢伯伯也来了?”这年节底下来,不大对头,邰山雨细琢磨片刻,再结合一下谢籍几乎往外冒波浪线的眼波,不由问出声,“是来谈婚事的?”
    谢籍对小青梅多了解,在外行军打仗这些年,闲着没事,谢籍就会把小青梅拉出来在心里头跑马。遂小青梅只什么意味也听不出来的一问,他立时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才不至把小青梅推远:“不管山山许我不许,我心里总不会作不许来计,自会先计较得去。山山别嫌我心急,委实是总盼早一日定下,早一日与山山朝朝暮暮长相对。”
    看着谢籍略带几分小心地看她,邰山雨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宫禁委实是个chī rén的地方。权利腐蚀人心的力度,和金钱真不是一个等级,权利加爱情腐蚀起人心来,就更没数了,怕是神仙也会栽跟头的那种等级。
    搁下筷子,谢籍就给她递帕子,擦了嘴,搁回干净的盘子里,邰山雨做完这一套动作,怔住……
    片刻后,不由自己看着盘子笑出声来:“九叔,你有毒啊!”
    岂不是有毒,哪怕说着要好好抵抗,却不自觉间已经卸下心防,或者说很多事情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抗拒得恨不能在彼此之间筑起厚厚高高的城墙,却仍然从内心里已经接纳,那厚厚高高的城墙,可能不过只是纸糊的。
    纵便已到了这样的程度,已经认明自己的心意,邰山雨仍是犹豫,因这一点头,这一答应,就会掉进一个漩涡里。不管是她还是他,其实都不能确定,漩涡底下到底是什么。
    人生会驶向什么样的未来,只要抵达时才会知道,路途中的种种设想,要么是想太多,要么是没有多想造成的。
    那么问题在于——我到底是想太多,而是应该想这么多?
    “九叔,倘有一日情无可留,你待如何?且不要说不会有那样一日,人生如此漫长,谁能说得准呢。”不到盖上棺材盖,谁能把息的一生都说定,邰山雨不爱许诺,也不爱听人许诺,因为人生的变数多得像天上的星星,海边的沙砾。
    却见谢籍摇头,答“不知”,说现在的他,无法想象那样的一天,所以只有真到那一天的时候,才会知道。但现在的他,希望永远不要走到那一天:“求取如此之艰,理当好好珍视。”
    “你这么说的话,我不能轻易答应呀。”
    谢籍:……
    见谢籍一脸懵,还带出点复杂难言的悔恨,邰山雨不由得失笑道:“记得九叔生在仲秋后一日,这样罢,我与九叔约定个时间,待到仲秋日时,我们若还心中怀有一世之愿,便携手如何?”
    别说只是再等差不多三个季候,就是再多等三个季候,甚至三年,只要有邰山雨这句话,谢籍也是能心甘情愿地等待的:“自是听山山的。”
    两人相视无言又片刻,谢籍轻声道了句“谢谢”,邰山雨敛眉轻笑,眉间面上,泛着微微羞红,少女可爱动人的模样令谢籍如醉了好酒,醺醺然觉得甘芳满口。
    “九叔。”
    “叫九哥。”今儿还得去看陈奉德,一见面,小青梅仍喊他九叔,怎么得了哟。
    对此,邰山雨只能说一句,这人没有特殊情趣:“好啦好啦,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最擅长纠结的人,反倒怪起别人纠结来。
    吃过早饭,谢籍去打探了一下他爹和准岳父岳母之间的谈话情况,见他爹一人横扫战场,便同小青梅悄悄退远,一块坐上车去看陈奉德。陈奉德早上治疗过后,都能歇一段时间,陈父陈母随陈奉德大哥在地方任上,陈府亦很需打理,偏陈奉德每天应付治疗都够呛,没精力打理。
    邰山雨和谢籍去,一是看陈奉德恢复得如何,二是过去帮衬一二,年节底下,总有些事是仆妇管家无法料理的。
    “陈二哥看着气色挺好,想来恢复得也不错。”
    早上的事,谢籍没言语,也不欲同人言语,自己看见便得,就是小青梅也不必叫她知道了去心疼他人呐:“自是都好,如今心里有底,加上本就不是个怀沉沉之气的,只会一日好似一日。”
    “陛下,七娘。”
    “陈二哥,我妈听说你这边什么也没准备,叫我带了两车年货来,余下的怎么走礼单,我也一并带了一份家里准备的单子来给你参详。”
    “多谢七娘,我这正为此事发愁。”陈奉德让人奉上茶,又叫人准备午饭,邀请邰山雨和谢籍中午留下吃顿饭。
    邰山雨和谢籍自然不会拒绝,一个帮忙写礼单拜年的笺子,一个帮忙安排家里家外的琐事。事并不多,只需吩咐下去,自有仆妇管家料理,待处理妥当空闲下来,邰山雨便忍不住问陈奉德:“陈二哥真是见外,当年有事怎么不找人回来同我爹说,陈二哥当知道,我爹同谁都有几分交情,在哪儿都有面儿熟的人。倘抬出我爹来,少说会有几薄面,断不至如此。”
    关于这事,陈奉德只能说一句——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第三十六章 青梅对青梅,满腹尽诗思
    陈奉德第一人称描述过往遭遇时,是以“你们也知道,我由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开始的,想也知道,用这句话开篇,纨绔x代遭受到的是什么挑战三观的事。
    自来,陈奉德就属于那种自己把自己掂量得挺清的那号人,哪怕挺混,好歹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账玩意儿:“我们家对我向没什么要求,只一条,别闹出人命官司来就成。”
    “当时我下到河阳,人道那里的官吏从上烂到下,能不去,最好托托关系走走路子,往别处去做官。我不信邪,总觉得自己是个混账管够,哪还有人能混得过我,就这么一人一骑,连个仆从也不领地往河阳去。”接下来的事,邰山雨还不太清楚,但谢籍是已经都知道了。
    听这一席话,谢籍作为老友,只想抽他:“倘不是你下场已够叫人涕下,我此时亦要打折你腿。”
    谢籍属于从不天真的那种纨绔子弟,陈奉德就属于还存在三分天真的。
    “我都惨成这样了,你还想打折我腿,谢九你还有没有良心啦。”陈奉德一急眼,连陛下也不称,直接就喊出谢九来。
    邰山雨却更好奇去河阳后,陈奉德遇上了什么事:“去到河阳后,当地情况如何?”
    这问题叫陈奉德深长地叹了一声,片刻后才缓过神来继续开口说话:“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吾等洛阳儿女,多半矜贵自持,便不是东西,也总要装得人模人样。河阳却不是,一切都是赤条条的,且世间赤条条本应美丑兼具,河阳只有丑陋。”
    再来就是纨绔子弟不信邪,且因为他的不信邪,他发现自己还挺有些良知,纨绔子弟自己都快把自己给感动死了,可惜没能把河阳官场上的官吏们感动死。因陈奉德独身来的,看起来就是个没根没底的,几被弄死,还是他自己知机示弱,才留下一条命。
    如果这回无乡民拦驾告御状,陈奉德自己也会想办法回洛阳,回了洛阳,河阳那帮官吏,他自有的是路子把他们绳之以法。当初也怪他,一个人不带,还不许人来,不然哪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看你以后还作不作。”
    陈奉德:“不敢,作这一回,都够这辈子吃的。”
    谢籍写完拜年的笺子,问陈奉德接下来的打算,是随父母去地方任上,还是留在洛阳。陈奉德思量再三,决定留在洛阳,他现在这副尊容,叫父母兄长见了,非把他脑子打折不可。
    “那便待你好了再谈其他。”谢籍说着嫌弃地看一眼陈奉德,趁邰山雨去外边看收拾妥当的年礼匣子,他丝毫不遮掩自己嫌弃地开口,“本应与山山独处,偏夹个你,日后我倘娶不着山山,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罢。”
    “这话虽然从前你也说过,可如今听起来,怎么这么叫人心里怕呐?”噢,因为对方如今是天子,这么一想,怪糁人的。
    “知道怕就好,日后警醒着些,莫在出这样的岔子。”谢籍略指了一下陈奉德的腿。
    陈奉德一噎,经此一番事,纨绔也该成长了,他想得更长远,日后是该警醒些,别因为拎不清,到时候犯天子怒。丢脑袋可能不至于,但流放个三五千里什么的,谢九绝对干得出来。
    待邰山雨确认礼匣妥了,再用过午饭,谢籍便同她一道告辞,陈奉德识趣地不多留。
    一路往外走,邰山雨还以为是直接回家去,还问能不能绕个路去买个牡丹酥。谢籍当然不是这么打算的,却只点头答应,并不说接下来怎么安排。等买了不加牡丹花,只是像牡丹花的牡丹酥,邰山雨一边啃着一边看路发现不对时,才晓得谢籍还另有安排:“九哥,咱们去哪儿?”
    好容易把邰山雨拐出来,当然要满处浪一浪,至于去哪儿,洛阳近郊的绿萼梅开得正好。绿萼梅远看是一派淡青色,谢籍想的是正应小青梅的景,往园中去赏,岂不正好是青梅对青梅,那情形便是他不擅诗,亦满腹诗思了。
    听谢籍说去赏梅,邰山雨也没多想,到了地方一看满园梅树皆泛青色,便知道她九哥的趣味在哪里。既然这样,可别怪她套路他,行至梅林中,伫立梅树下,将脸埋在簇簇梅花中,复侧脸相问:“九哥,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对谢籍来说,这完全是送分题嘛:“自然是山山好看。”
    “既然我好看,那为什么还要一路奔波来看梅花,在家看我不好吗?”这梅远地方挺偏,路上也颠簸,路上还真挺折腾的。
    这题就不是送分题了,说好吧,奔波来看梅为哪般,说不好吧……岂不是找死。
    “这不是想着山山爱野景爱山花,才想起此地颇有远意野趣,便想与山山同来么。”谢籍忽然发现小青梅有点爱为难人,不过,满目娇嗔留难人的样子,也是怎么看怎么可人。
    邰山雨却是发现了恋爱果然会让人智商变低,因为就这样她居然都觉得好甜蜜,好有趣,大约是人对了,所以做什么傻事,说什么蠢话,都像是吃蜜糖一样开怀。两人漫山撒欢撒糖时,也许是上天都觉得糖没人吃撒满地有点可惜,有人自梅林中钻出来,冲二人笑。
    邰山雨:“阿善。”
    来人正是杨善,那个让邰山雨曾为其流过泪伤过心的闺中好友,见到杨善,谢籍下意识为邰山雨挡了挡。旧年里,邰山雨为杨善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纵然现如今想起来是甜蜜的开端,但小青梅还是开怀畅快的样子最可爱。
    见状,杨善也自知不受欢迎,并不多留,只是带了儿女问候罢便离去。
    “九哥,阿善几时回洛阳的?”
    “回来没几日,陈允仁迁调,约是回来过年的。”
    邰山雨看着杨善的背景轻轻叹了一声,顿时没了玩闹的心思:“九哥,我们回去吧。”
    “好。”
    谢籍打定主意,回去看看陈允仁到底迁调到哪里为官,要是不够远,就换个更远的地方,最好是永远别回来。小青梅这辈子,至目前也就栽过杨善这么一个坑,自然是每每见了都要伤怀。
    待送了小青梅回家,再回宫中,调来卷宗一看,陈允仁竟要留在洛阳为官,那怎么可以,御笔一挥,等过完年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留在洛阳叫小青梅闹心。
 
第三十七章 同我流浪,四海为家
    邰山雨哪怕想起过去有些伤怀,还是忍不住打听杨善现在的处境。
    记得还小的时候,比她大几岁的杨善便带她一起玩耍,这是个心极善的姑娘,很容易让人对她生好感。那时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杨善总想着她,人都是以心交心的,若不是后来的事,邰山雨一直觉得,杨善会是她一生的好友。
    “哥,你帮我打听一下嘛。”
    邰哥虽然对自家妹子的撒娇很受用,但他并不想帮忙打听,邻家竹马都知道在她和杨善之间挡一挡,他这个做兄长的岂不知该打住:“你怎么不喊陛下帮你打听。”
    “九哥不会告诉我的,会让我不开心的事,他一个字都不会同我透露。”邰山雨也不是没问过,谢籍转移话题的本领简直了,于是她就知道,谢籍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被杨善再牵动情绪,为之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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