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瑟瑟抬眸看向他。
“您觉着我是疯了么?”
寻老爷一噎。
他当然知道大女儿这是在给自己报仇,可她一个闺阁少女,手举鲜血淋漓的刀,用血来报仇,这太闻所未闻了!
“我若是疯了,父亲觉着您躲得过么?”
瑟瑟笑吟吟。
可那股子疯狂劲儿让谁都能看得出,她不是说笑。
寻老爷呼吸一滞。
他哆嗦着。
这个大女儿当真是被蹉跎的太狠了,一朝崩溃,居然要对自己的家人下手!
“瑟瑟,你是否还记得我是你的父亲!”
“记得啊。”
瑟瑟轻飘飘道。
“娘亲说,从此以后就要照顾好你父亲了。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女儿就要好好孝顺他照顾他,出嫁之前一定要把家中打点妥当,为了让父亲没有后顾之忧。”
“父亲,”瑟瑟歪了歪头,“我这么多年来,不是一直按着娘亲的话去做的么?”
怕给父亲惹麻烦,被太太欺负了也不吭气。
怕让父亲蒙羞,受了委屈也说不出口,咬着牙笑。
母亲的话像是一道枷锁,牢牢的禁锢着瑟瑟。
让她十五年来没有一口松气的机会。
现在不了。
瑟瑟终于知道,她不是为了母亲而活着的。她不是一个傀儡,不是一个摆设,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喜笑哀怒都是存在的,都是她的。
寻老爷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在继室的唆使下,他渐渐把这个孩子抛之脑后,任由了韦氏对瑟瑟的作践。
“再怎么样,你也不该杀了你嫡母。”
“她没死呢,现在。”
瑟瑟脚尖踢了踢韦氏。
“等等就说不好了。”
韦氏一动不动,寻天恩眼含泪水不敢说话。
“瑟瑟……”
寻老爷怒视着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瑟瑟好笑。
“父亲,我想要的您从来没有给过我,既然如此,现在再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呢?”
瑟瑟轻声道:“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拿,不劳父亲费心了。”
“你!”
寻老爷怒了。
“你一个小丫头,你杀了你嫡母,你还有以后么?!你以后怎么做人?!”
“说的可笑,我杀了她,还有一条活路,她活着,我才是活不下去呢。”
瑟瑟反问:“父亲,难道不是么?”
寻老爷语塞。
瑟瑟却没有继续下手。
韦氏还算留有一口气,救得活,也死得快。
“父亲,新帝登基了么?”
瑟瑟询问。
按照她过去的时间线,在这个时候,姜彻已经作为新帝登基了。
那么很快姜彻就回来找寻家的麻烦。
韦氏就是瑟瑟送给姜彻出气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什么新帝!”
寻老爷吓了一跳。
“你怕是真疯了,这种胡言乱语也敢说!陛下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新帝?!”
瑟瑟一愣。
“姜彻呢。”
“姜彻?”
寻老爷依稀记得,这是韦氏给瑟瑟订的未婚夫。
他也颇为别扭。
一个太后和摄政王的私生子,声名狼藉的浪荡儿,府中死了不少女人的可怕之徒。
“听说在你投湖那天,姜彻突发疾病昏迷了,直到今日也未苏醒。”
瑟瑟手抖了抖。
她眼底逐渐浮起了一丝锋利。
“我要见他。”
寻老爷连口答应:“好说!你把你嫡母先放了!”
“我放了她?也可以。父亲这就去把东都所有有名之人全部找来,我当着他们的面放了她。”
这话寻老爷可不敢答应。
瑟瑟如今已经疯癫痴狂,万一有个不好,当众说些话来,他寻家的名声何在?
“那你……想带着你嫡母就带着!”
寻老爷没有做退步。
姜家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这个人按理说是未来的姜家主母,可她太奇怪了。
漂亮纤细的少女,笑意盈盈,一手中提着刀,一手拖死狗似的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
“不拦么?”
“主人吩咐过,我们未来的主母想做什么都可以。”
姜家管事好似看不见瑟瑟的狼狈,恭恭敬敬请了瑟瑟进去,把韦氏留在了房门外。
姜家没有一个人敢拦瑟瑟,统统退到两侧目送瑟瑟长驱直入,推开了那扇紧闭三个月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嫌弃我短?看这是什么!
╭(╯^╰)╮
第148章 归去来兮4
瑟瑟在那扇门内看见了一个愁眉苦脸的……鬼。
她眸光一闪。
瑟瑟能见鬼。
在她做鬼的那些年。
她曾坐在高高的树杈上, 望着皎洁的月光发呆;也曾在一个个坟茔处飘过,找自己的碑文。
但是没有。
瑟瑟找不到自己的尸体找不到自己的坟墓,就连她的气息也找不到。
天地之前好像没有一个寻瑟瑟。
她飘飘荡荡了许久, 直到遇上一个和她一样可怜的‘瑟瑟’。
她能够借用别人的身体回到那个节点去给他人报仇。
一世一世又一世。
瑟瑟看多了,才知道, 原来世间可怜如她的女子太多了。
有时候她也在想,会不会还有一个瑟瑟去替她报仇呢?
瑟瑟觉着, 要是自己能回去报仇就好了。
只可惜她已经在时间的碎片里来回飘荡,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直到她醒来。
“啊……寻瑟瑟!”
那是个长的很奇怪的头上长角的少年鬼。
少年鬼看见瑟瑟就瞪圆了眼。
“你果然活了!”
瑟瑟脚下一顿,她默默反手锁了门,远远眺见内间睡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一道身影, 她松开了手中满是血的刀。
“你知道我的事情?”
少年鬼耷拉着眉毛:“知道啊, 你能死而复生, 全靠了我呢……”
少年鬼不是鬼。他是帝魂。
姜彻的帝魂。
他本该是落在姜彻肩头,跟着他一起登基为帝的存在。
上辈子也的确如此。
可瑟瑟死了。
姜彻抱着瑟瑟逐渐冰冷的尸体,有过太多疯狂的想法。
其中最疯狂的就是用他的帝魂来换取一个时间的回溯。
他成功了。
时间回溯,瑟瑟的魂体被送到个个小世界,靠着那一个个鲜活的身体蕴养到他这个世界全部承载好, 接她回来。
可这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
姜彻失去了帝魂。
他无法再登上帝位。
按照他的命格, 无法登基为帝那就意味着必死的结局。
时间回溯到瑟瑟投湖,他失去帝魂。两个人同时在小世界一起挣扎。
瑟瑟获得新生的同时意味着他的消亡。
姜彻很放心。
他陪着瑟瑟很多很多年, 亲眼看着瑟瑟从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儿成长为天地间令人仰望的云峰。
就算没有他的庇护,瑟瑟回来也会过得很好。
姜彻的呼吸越来越弱。可能时间已经不多了。
瑟瑟站在他的床榻边。
她有些不解。
姜彻为什么会拿自己的帝运来换取她?
他们之前……认识么?
“认识啊!”帝魂窃取了瑟瑟的想法,振振有词道, “你难道忘了从小一直陪着你的人了?”
瑟瑟眼底有些茫然。
她在小世界来回穿梭,太多太多年了。
寻家的仇恨都是靠着那刻在骨子的烙印和看见他们后才重新燃起来的,姜彻?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姜彻的身份。
瑟瑟不记得了。
“啧,姜彻真冤。把自己的帝王之气拿来换取了你的性命,结果你居然根本不记得他。”
帝魂啧啧有声。
瑟瑟一个眼神撇过去,帝魂少年立即噤声。
还真是在小世界里练出来了,这一个眼神让人腿肚子都打颤。
瑟瑟低头打量了眼姜彻。
姜彻昏迷了三个月。
躺在床上的他已经消瘦不堪,紧闭着眸,看不见他清醒的意识。
“怎么救他?”
“救他?”
帝魂摇摇头。
“晚了。”
“他陪你了几次,把自己的帝气都消耗空了。最后一次应该是赔上自己身体来陪你的。他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帝魂少年语重心长:“你呢,该怎么过这么过。反正你也不记得姜彻对,轻松点。对了,姜彻吩咐过,寻瑟瑟是姜家的主母,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随时都能去找管家接手姜家。”
瑟瑟沉默了许久。
“怎么救他?”
“不是,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懂么?他已经……啊!”
帝魂少年两股颤颤,对鸡眼盯着自己脖颈上的短刀。
“英雄,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你的话能杀掉我的!我死了姜彻也活不下去的!”帝魂哭丧着脸,“姜彻说你善良温柔,天真无暇,像个小仙女儿。可我怎么觉着你是罗刹娑呢?你居然对我一个帝魂动手……”
瑟瑟眼皮都不抬一下。
“怎么救他?”
帝魂少年这是明白过来了,瑟瑟是铁了心要救人。
他踟蹰了下。
姜彻只说,等他死后姜家就是瑟瑟的,可没有说他死后帝魂怎么处理。
帝魂看着瑟瑟一身泛着黑气的金色,甚至有龙息盘绕在其中。
他舔了舔唇,果断决定认主。
“也不是不能救,他为了你把自己的帝气消耗在了三千世界,只要把帝气找回来就行了。”
瑟瑟冷冷盯着帝魂。
“怎么做?”
帝魂对手指:“他怎么救你,你就怎么救他呗。”
瑟瑟明白了。
她刀尖一指帝魂,不容反抗:“你,来我身上。”
帝魂委委屈屈飘到了瑟瑟的肩头。
“我可是帝魂哎,你把我呼来喝去的,一点尊敬都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说!”
帝魂一看瑟瑟的眼神,就老老实实捂着嘴。
姜彻还活着,可他的呼吸越来越浅,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他会死。
瑟瑟提着刀,肩上坐着缩小十倍的帝魂大步走出姜家。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韦氏没有死。
可也和死了没有什么差距。
姜家的人把韦氏拖回去寻家的时候,就给她剩了一口气。
瑟瑟没有回去。
比起寻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姜家已经认了瑟瑟为主。
前摄政王的一切权利瑟瑟都从姜彻那儿继承了来。
其中还有太后隐藏着保护小儿子的势力。
瑟瑟依稀知道前世姜彻为何称帝之路那么顺利了。
皇帝和皇子越是欺压姜彻,摄政王和太后就越是心疼这孩子。十余年间给姜彻的势力浑厚,与早已经疲软的朝廷相比,一直处于一个饥饿凶兽状态的姜家势力太过凶猛,猛兽出栏,无人可阻。
瑟瑟上手很快,在所有人诧异之中,轻松把势力整合了起来,一一熟悉后,立即准备着她要做的事。
瑟瑟联系了刍楼。
这位朝中权臣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个烈性的小娘子转了心思,打算跟他了。
瑟瑟到底长得好,惹人垂怜。刍楼索性再一次远赴东都,带着一顶花轿,准备直接把瑟瑟接回府中。
刍楼一来东都就发现了不对。
所有人都说,寻家大姑娘瑟瑟,已经进了姜家,如今姜家所有人都称呼寻瑟瑟为主人。
不是主母,不是别的称呼,而是主人。
刍楼警惕,再警惕也没有警惕过瑟瑟的布置,他是被五花大绑抬到瑟瑟的面前的。
那个在他面前无力哭泣,绝望到跳湖自尽的少女裹着一件斗篷,高坐上位,转暖的天,她手中还捧着一个手炉,居高临下看着他时,眸中没有一丝动容。
如果硬要说她有个态度,那么在刍楼看来,瑟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砧板上的猪肉。
这是个很好笑的比喻,却让刍楼笑不出来。
因为瑟瑟的眼神彻底变了。
刍楼侍奉帝王多年,他很清楚那种上位决裁者的眼神。
瑟瑟的眼神,比如今帝位上的陛下还要让他心颤。
而且一个刚及笄的弱女子居然敢绑架朝中大臣,这事情说来都是荒唐。
瑟瑟就做了。
刍楼低下了头。
那是全部的臣服。
曾经让瑟瑟觉着无法逾越的大山,几乎要了她性命的刍楼,如今在她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瑟瑟嘴角一勾,慵懒侵染她的眼角眉梢。
刍楼成了瑟瑟的手下。
这个男人不愧是在朝中屹立多年的权臣,眼光远见都有他的独特之处。
瑟瑟使用起来很顺手,就像是一个随手捡起来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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