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次,三大箱的金银珠宝,把李尤翠给刺激到了,不顾自己身体还虚弱,拖着病体也要打扮的珠翠满头,高昂着敲开了瑟瑟院子的门。
瑟瑟院子里的都是将军府的仆从,不敢拦表姑娘,导致李尤翠一路畅通无阻。
瑟瑟正在午憩,她躺着凉椅,丫鬟摇着扇,外头蝉鸣阵阵,一派悠闲时,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重重的脚步越来越近。
“董氏!”李尤翠一见着瑟瑟那悠闲自得人模样,气得咬牙切齿,手一叉腰指着瑟瑟鼻子怒骂,“好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哄得表哥把家底子都给你了,来人!抓了她去见官,就说小贱人哄骗财物!”
李尤翠只等着瑟瑟心慌,给她好好赔罪的时候,再顺势把那些好东西夺过来。可瑟瑟揉了揉额角起身,只淡淡道,“表姑娘这般说,那我们就去顺天府吧。”
李尤翠慌神,这个乡下来的小贱人,怎么有胆子去见官?!她说来吓唬人的,若是真去了,丢了周砥行的脸,她也讨不得好处!
“要不是看在你现在是我府上的人,我定要压你去见官!家丑不可外扬,我就忍你一次!你若是再不规矩老实,我打断你的腿!”
瑟瑟眼神淡淡地,她扫过眼前外厉内荏的少女,声音倒是柔柔的:“表姑娘说的规矩老实,指的是什么?”
李尤翠立即道:“就好比你骗了表哥的金银,那就是不规矩!不老实!”
“那依着表姑娘的意思……”
李尤翠到底没敢挑战周砥行的威严,那些东西她不敢擅自搬走,只对瑟瑟趾高气昂道:“我是这家的表姑娘,论起来也是你主子,你的东西,分我一半,理所应当!”
瑟瑟差点笑了。
忍了笑,瑟瑟淡然开了箱,任由李尤翠带着三五个丫鬟,抱了满怀得意地离开。
瑟瑟吃了亏,也没有给周砥行私下里告状,就好似没有这回事。再见着李尤翠,也只是客客气气一笑,完全看不出她的脾气。
李尤翠得了好,着实安静了些日子。瑟瑟正愁没有事儿呢,周砥行从军营回来,唤了她去书房,给她递来一份书信。
信是吴兰台送来的。
自从瑟瑟跟着周砥行入京,吴兰台就自认为抱上了周砥行这条大腿,试探着送来请安信,又寻了些民间特产送来。见周砥行没有拒绝,猜想是瑟瑟从中起了作用,这一次打着给表妹送嫁妆的名义,着人送来了六十抬的礼物。
两份书信,一份给周砥行的,一份给瑟瑟。周砥行那份里自然是隐晦提起了些官场的事情,而瑟瑟手中的信,吴兰台怕被人拆看,从头到尾都是口呼表妹,关心她抵京后的衣食住行,全然是一个好表兄的口吻。
信瑟瑟看完,就递给了周砥行。周砥行先前没有拆瑟瑟的信,可瑟瑟主动递过来,他就不客气了,一目十行看完后,冷哼。
“他估计就是想用你来拉拢我,想某别的出路。”
瑟瑟收起了两封信,随手压在了一起。
“那将军打算怎么做?”
周砥行怎么做?如果吴兰台真的是瑟瑟的表兄,那么他稍微扶持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可吴兰台与瑟瑟非亲非故,吴兰台这分明是空手套白狼。
周砥行派了手下盘点了所谓的嫁妆。整整六十抬,只有一抬是瑟瑟的衣服首饰,除此之外,全部都是稀奇珍玩,金银玉石,不乏一些上等丝绸茶叶,美酒瓷器。
这些加在一起,可不是一个小小县令的年俸能购买的。吴兰台哪怕做十年县令,也没有这么多的年俸。
可想而知,这些钱财的来源。
周砥行问瑟瑟:“依你之见呢?”
瑟瑟诧异:“将军怎么能来问我,我如何知晓这种大事!”
“我是说,这些他说是给你的嫁妆……”周砥行迟疑了下,“这个名义倒是挑不出错。”
瑟瑟却摇摇头:“就算我当真是他的表妹,上有父母在,家中也有亲弟,也轮不到他送嫁妆来!更何况,再怎么名正言顺,这些东西若是入了将军府,自怕会被他人拿来诋毁将军!”
“我的名声自是小事,可将军的名声,绝对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瑟瑟一字一句道。
周砥行目光灼热看了瑟瑟片刻,而后爽朗一笑。
“好!瑟瑟果真……是我的好瑟瑟!”
瑟瑟抿唇一笑,有些赧然。
他们的对话过后不久,周砥行与宁王商议了些什么,隔日状告同阔县县令吴兰台受贿行贿,贪赃枉法。
不过十日,吴兰台革职,押解入京,投下大狱等待查办。
炎炎夏日午后,暴雨倾盆,瑟瑟搭着马车,在下雨天慢悠悠晃到刑部大牢外。
她提着裙,手撑伞,笑吟吟与狱卒拿出周砥行的文书,走过悠长漆黑的走道,终于看见被关押起来,狼狈不堪的吴兰台。
送走狱卒,瑟瑟躲在暗处静静欣赏够了吴兰台此刻狼狈模样,抬手挡着嘴角隐隐的笑意,等她放下手时,看热闹似的促狭转变成一脸焦灼,她疾步上前,蹲在地上,语调轻柔,略带哽咽:“爷,我来看您了。”
第10章 美人有罪10
吴兰台是以受贿行贿的名义被抓的。他在同阔县半年时间,手上的确有些不干净,可怎么也不该上达天听,就这么被下狱了。
他一路上思来想去,大体猜到了问题出在了周砥行这里。那些打着嫁妆旗号的贿赂,许是被周砥行的对家盯上了,才牵连了他。
直到这个时候,吴兰台也不认为此事是周砥行做的。毕竟他得到的消息说,将军府的董姑娘,十分受宠。
而他,才是董瑟瑟心中最爱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瑟瑟不畏惧一切风言风语,来牢中看他了。
眼前的少女一如在他身边之时,那般纤弱,眸中闪着泪花,哽咽着看着他:“爷,我相信这事不是您做的,您受委屈了。”
吴兰台几步上前抓着护栏,激动不已:“瑟瑟!”他平复了下心情,露出一个笑,“我的确是冤枉的,瑟瑟,你与将军提一提,且让他运作一二,先让我出去。”
瑟瑟含泪点头:“我会的。将军那里我一定会去说的,爷,您放心,清者自清,您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给您强加不了。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您别担心。”
吴兰台一噎。
他还真做了。可他不能当着瑟瑟的面说,只能硬着头皮:“只怕有人从中搅浑水,加害于我。”
瑟瑟似懂非懂:“那我就去求将军,无论如何,也要把您救出来!”
“爷,您有没有什么,是可以交给将军的,能够加点筹码,以免将军斟酌轻重,误了时辰,累着您在牢里受苦。”瑟瑟细声细语道。
吴兰台迟疑了下,他的手中,自然有些东西,这些东西可不是随便能托付给谁的。
可是当他抬头对上瑟瑟朦胧泪眼时,心头一紧,眼前的瑟瑟,全身心依赖着他喜爱着他,或许是他世间唯一能托付的人了。
他与瑟瑟低低耳语了一番。
见瑟瑟为了他如此劳心,吴兰台大为感动,攥着瑟瑟的手,一字一句道:“如我脱身,定当舍弃一切予周将军,拿来换你。”
瑟瑟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我等您。”
悠长悠长的刑牢小径昏暗,满是灯油污渍,瑟瑟提着裙捏着伞,走出去见到暴雨初停,斜阳暖暖,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可爱。
她没看见,长街对面的一座酒楼临窗处,有一个人久久看着她,目不转睛。
瑟瑟从吴兰台口中得到的消息,正好能给她用得上。
等她回去,周砥行已经在等她了。
关于瑟瑟去牢房看吴兰台,也是他允准了,瑟瑟说想要去看一眼吴兰台,看不能受点刺激,回忆起当初遗忘的事情。而瑟瑟也的确得到了消息。
瑟瑟记性不错,把吴兰台所说书写下来,揉揉额角:“他言辞闪烁,遮遮掩掩,可还是流露了痕迹,这才让我想起了,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险些没命。”
书写出来的东西,可以说是证据确凿的受贿笔录。吴兰台本想着给周砥行投诚,让周砥行看到他的来钱能力,拉他一把。却不想,这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周砥行当即就要派人把消息递给刑部,却被瑟瑟拦下了。
“将军,如果您给了消息,这桩案子只怕就复杂了,说不定牵连到了您。”她抿着唇,只柔着声道,“不若您派个人跟着刑部去办案的人,给些指点,顺着这里的人,查出来的功劳自然是刑部的,刑部又记您的情,岂不是最好?”
周砥行反应过来,颔首:“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久不在官场滚打,险些忘了这里头的门道。”
于是本该雷厉风行解决的事情,在瑟瑟的干扰下,变的慢慢悠悠,前后折腾,那把架在吴兰台头上的刀,始终对着他,悬而不落。
而吴兰台在牢里天天都等着瑟瑟来救他,一天两天,一直满心期待盼望着。
至于瑟瑟,早就给吴兰台布好了局,一点眼神也不想给他,全身心投到了别的事情上。
那李尤翠得了瑟瑟的好,安分了些时日,可一扭头见瑟瑟在将军府过的滋润,心里头就越发的不忿,与丫鬟合计,趁着周砥行去了军营未归,悄悄给瑟瑟的饭菜里混进去了一些药粉。
瑟瑟把这份午膳慢悠悠装起来,红漆的食盒递给周砥行的亲兵,含笑道:“将军总忙着军事,顾不得用膳,劳烦军爷与他说,这是我的午膳,请他吃了,我再吃。”
亲兵已经跟在瑟瑟身边有些日子,看着瑟瑟如何对周砥行照顾有加,自然接过食盒,快马扬鞭送去了军营。
驻扎在郊外的营帐,周砥行得到食盒,乐得脸上笑开了花,那副又憨又蠢的模样,令大帐内的宁王都侧目。
“女人就是心细,什么都记挂着你。”周砥行吃得狼吞虎咽,带着一脸傻乎乎的笑,还给宁王显摆,“殿下您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了。不然您看着我吃,多寂寞啊。”
宁王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食盒才洗了没一会儿,周砥行与宁王推沙盘的时候,忽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落下,腹中绞痛不止。
军医一来看,就得出饭菜里头有毒的结果。这毒性算不得很强,却也能折腾的人去了半条命。
周砥行铁青着脸,躺在床上手一指亲兵:“去查!这饭菜怎么回事!谁要加害瑟瑟?”
宁王围观了整件事,倒是觉着有趣:“她送给你的食盒,你怎么不怀疑她?”
周砥行理所当然道:“她如今是拿我当她的一切。疼惜我照顾我,生怕我有一点不舒服。而且她生性善良,有些柔弱却不失刚烈,读过书,知礼仪,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更多的周砥行没有说。如果瑟瑟真有问题,为何不直接下要人命的毒,这种毒与其说是取人性命,倒不如说是软刀子,刀刀折磨人。
他又没有做出令瑟瑟万分痛恨的事情,瑟瑟才不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来。
宁王似笑非笑,看周砥行的目光中,有些看傻瓜的怜悯。
饭菜里的毒查起来太容易了。后宅里那点子手段真算起来,可没有什么查不到的。且李尤翠第一次做这种事,处处都是痕迹,几乎是一个时辰内,亲兵就把李尤翠犯过的所有罪行全部都抓住了。
周砥行铁青着脸,顾念家丑不可外扬,没法秉公处理,索性派人把李尤翠强行压回几百里外她自己的家中,什么金银玉器一样没给,只把她用的衣服胭脂扔给了她,从此以后,李尤翠只能重新做回一个村姑。
也因此,周砥行没法给瑟瑟一个交代,心虚不已,不敢回去,养病期间一直蹲在军营,整天拜托宁王帮他买这买那送给瑟瑟。
没有了李尤翠,周砥行也不回来,偌大的将军府只有瑟瑟一个人,令她着实轻松自在,日子过得滋润潇洒。只除了一点,每两天就得应酬一次宁王。
宁王受了好兄弟所托,带着礼物去了几次,拢共只见着瑟瑟一两次。
几次接触下来,瑟瑟有一种感觉,宁王和自己好像是一样的人。
而自己这种人,也是她自己是最不想打交道的人。
瑟瑟见了宁王,面上客气,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可一扭头就称病,能不见就不见。
宁王自然看出了瑟瑟对他的戒备,自己没有去了,只派了一个半大的小丫鬟出面。
如此过了十几天,周砥行拔毒养病,身体才将将恢复,赶紧儿就要回家去见瑟瑟。
快马不过一半,长街上就被拦了下来,当场掉转马头,进了宫去。
瑟瑟的门被敲开时,她已经睡下了。丫鬟请周砥行在外小坐,瑟瑟不急不缓穿戴整齐,梳了发,又怕夜里冷,多加了一件披风才出来。
周砥行沉默坐在那儿,看见了瑟瑟,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将军这么晚了,可是有事要与瑟瑟说?”瑟瑟坐在他身侧,摸了摸他手冰凉,令丫鬟端来热茶递给他,轻声劝道,“有什么明儿再说也一样,夜里凉,将军刚好,可别又病了。”
周砥行反手握着她的手,摇摇头:“只能现在说,明天……明天我要出征了。”
瑟瑟一愣。
“……边关告急,我今夜收拾了行装,连夜出发。”
瑟瑟眸波一转,灯火下,依稀可见泪花儿闪闪。
周砥行原本以为瑟瑟会哭,他揪着心。
可瑟瑟只垂眸,再抬眼,泪花儿还在,可她已经是一脸温柔的浅笑:“将军为国为民,是大英雄,瑟瑟不能阻拦将军,只能祝愿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周砥行抱着瑟瑟,喉结滚动了下,他声音也有些闷:“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瑟瑟温顺地靠在他怀中,嘴角轻扬:“好啊,我等着您。”
当夜,周砥行急军离开。
瑟瑟起初闭门不出,整日练字作画,偶尔找些小丫鬟排些歌舞,日子过得舒舒服服,险些都要把周砥行忘在了脑后。
可树叶染上一层杏黄时,边关传来消息,大将军周砥行追击大叶国王世子的途中,跌下悬崖,生死不明。
瑟瑟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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