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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赫连菲菲

时间:2019-01-18 10:38:02  作者:赫连菲菲
  沈世京瞪大了眼睛:“这,怎可能?”昨晚张勇吴强的确去药铺寻过木奕珩,可谁想到,一个那么高大的男人也会失踪?
  他突然想到自己今天去木家去见木大老爷,控诉木奕珩纠缠他“未婚妻”之时,木大老爷隐忍而复杂的面色。
  天啊!沈世京暗自咬着舌根。他这是做了什么?
  “这事你知道便好,不要多嘴说与七妹听。”林熠哲不愿林云暖牵连到这事情中去,如今卫家木家势成水火,若卫子谚知道林云暖是木奕珩的女人,想来找毓漱女馆的麻烦,真是太容易了。
  他走进院子,林云暖正在品尝沈世京带来的药酒,略尝了一小口,连忙就喝了一大碗水。见他来,笑着从蒲垫上起身,“二哥,你怎么来了?适才沈大夫送了药酒过来,说有美颜功效,你要不要尝一碗?”
  林熠哲见她眉目清明,笑得十分好看,不由也扯开唇角,轻轻笑道:“好呀,来一碗。”
  环视周围,又道:“我从筠泽珍宝斋要了一批首饰,放你这里,你上回不是寄了本图册过去,说要打些新样式的么?”
  林云暖十分高兴,“那太好了,不过如今我两手空空,银子都投在这院子里了,货款等我卖了再给,先赊账行不行呀?”
  林熠哲朝她一笑,“行,二哥的,就是你的。只要你高兴,二哥怎么都行……”
  ………………
  “四爷还没回来?”
  唐宅,钟晴刚刚沐浴过,对着镜子,挑了一点药膏往自己胸口处淤青的那块伤处抹。
  侍婢脸色犹豫,小声道:“还没。今晚许是又在外宿了……”
  上元节后,已经是第六天,唐逸每晚大醉而归,或是根本不归。
  她被人踏伤,靠在桥上低声呜咽着喊他名字时,他不在。被人搀扶回来,接骨疼得死去活来时,他不在。
  钟晴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苍白的面孔,无光的头发,失神的眼睛。不敢信,这是她?
  是云州万花楼里,曾经倾倒众生的凌云仙子?
  是唐逸与人百般争抢,几乎为她豁出命去,夺回来的佳人?
  自从上次失子至今,身体一直不好。唐逸说是心疼,不忍辛苦她,从来到京城后就从没和她……
  她为他筹谋,将他的才情、事迹,不断的传出去,成就他的美名,令他成为轰动一时的风云人物。为了阻住别的女人向他靠拢,设立他痴情于一人、不为美色所迷的正直形象。她做哪件事,不是为了他好?
  钟晴扯开嘴角笑了,笑着笑着,眼泪爬了满脸。
  侍婢扶她到床上,不知辗转多久才睡着了。夜半,胸前断骨处剧痛,唐逸浑身酒气伏在她身上。
  钟晴悲惨地呜咽一声,哀求道:“郎君,我伤了……”
  他俯下身来,将她紧紧抱住,有湿热的泪,落在她颈中。
  唐逸喃喃道:“暖暖,不要离开我……”
  钟晴的眼睛,就那样变得干涩,痛得想死,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
  威武侯府有座巨大的天然温泉池。
  小顺子作为威武侯义子,是为数不多的,被允许在其间沐浴的人之一。
  远远提灯过来,才把干净的衣裳放在石头上,就察觉到附近气氛有些诡异。
  冒着热气的泉池,颜色似比平时要深。
  他走近些,陡然张大了眼。
  木奕珩面色青白,正仰面在泉池中,睁着明亮嗜血的眸子盯着他。
  周身,白气蒸腾的水中,被染了丝丝缕缕的红。
  小顺子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你……你怎在此?”
  木奕珩从水中站起身,是赤着的,威武侯府为他备下的衣裳,只有薄薄的轻纱一袭。
  小顺子明知这人中了毒,根本不能将自己如何,可下意识地,还是不断后退,喉间不自觉发出颤声。
  木奕珩笑着,一步一步,靠近。
  “你们还真是找死。”
  他走过来,两手交叠,将指节掰得发出声响。
  小顺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怎可能?”
  “怎不可能?”木奕珩阴笑着,“等这一天,等得老子快急死了。”
  “童杰进宫去,带走了那一医一侠,我自要抓紧机会,该清算清算,该干嘛干嘛……”
  小顺子咚地一声绊在石头上,腿上一痛,才清醒过来,想要大声求救。
  他长大了嘴巴,并没能如愿发出声音。
  木奕珩已用左手将他颈子攥住。笑着,不断使力。
  小顺子双脚脱离地面,仰起头痛苦地呜咽。木奕珩将人松开了,一脚踢进水里。
  他按住小顺子的后脑,不断地将他向水中按去。
  水面上泛起一串串泡泡,伴着咕嘟咕嘟的声响。
  过一会儿,没了声息。
  木奕珩放开手。将石头上放着的新衣穿在身上。
  他望望自己垂在袖中的右手。苦笑。
  被卫子谚的人砍伤了臂膀,又给小顺子绑了一天,这手,算是废了。
  不过他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他溜出泉园,先摸去后厨,放了把火。
  前后几处都突然着起火来,惊动了整个侯府的侍卫。
  木奕珩埋伏墙下,终于觑空攀出外墙。
  他不敢停步,迎着冰冷的寒风,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息,一边没命地狂奔。
  眼前,大都城门近了。
  他眸子有些恍惚,几乎快落下泪来。
  可就在这时,他顿住身形,停下脚步。
  回去,会如何?
  再不能使剑打马。
  用这废掉的膀子,去抱他喜欢的女人?
  想到“喜欢”,他嗤地一声笑了。
  他的喜欢,何其卑微、轻贱?
  因觊觎那肉体,贪恋床笫之欢,强将心里根本没有他的女人,禁锢在身边。
  童杰尚肯给耐心,没有执意用强。他却连那老妖怪都不如,一再做出无耻丑事。
  他想到他看到童杰时那种反胃恶心的呕吐感,那抓心挠肝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的恨意,——她对着他,也是这般心情吧?
  ……………………………………………………………………
  十月初十。林云暖生辰。
  她临窗描眉,抬眼,见阿倩立在已败的木樨花下,笑盈盈瞧她。
  “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呀?”阿倩揶揄地,笑她,“沈大哥在外头等好久了,你再不出去,他就要急疯了。”
  林云暖抿嘴一笑,拾了唇脂,均匀涂在嘴唇上面。随手翻一翻妆奁,找出一只手镯戴上。
  错眼就见躺在妆匣里那枚紫纹白玉。
  前年生辰,夜半梦醒,这块刻着“钧颐”二字的白玉,就被她握在手里。
  眼睛,没来由地涩了一下。
  将妆奁关上,恢复了甜笑,起身唤来朝霞和悦欢,吩咐今天宴客之事。
  去年底,晚霞出嫁,朝霞便从云州过来服侍她。
  一同来的还有钱氏,将珍宝斋分号开来京城。
  也有她的功劳,毓漱女馆虽不甚赚钱,倒交了不少朋友。从中使力不少。
  将事情交代完,才出来挽住阿倩的手臂,笑道:“先说好,今天可不许灌我喝酒。去年你们几个,害我在沈大哥面前出丑,坏死了!”
  阿倩笑嘻嘻地:“这有什么?醉了酒,不过乖一些,话多一些,粘人一些,沈大哥不知多喜欢呢。你平素太正经,那才没趣呢!”
  林云暖戳了戳她腰肢,故作不悦道:“莫胡言乱语,给人家听见,还以为我和沈大哥怎么了呢!”
  阿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人家就是没听见我说的,光用眼瞧,也瞧得出来。一个郎中天天往女馆后门跑,今天送补药,明天送吃食,你说人家图什么呀?你忙起来,把人家晾在门外几个时辰,不见他生气,还傻兮兮地笑。别不知足了,林姐姐,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挑?”
  见林云暖听不见似的,只顾走她的,阿倩扯了扯她的裙子,放大声音道:“哎哎哎,这位老夫人!”
  林云暖回头瞪她,阿倩噗嗤一笑:“瞪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人家沈四夫人和你一般年纪,女儿都快议亲了!”
  林云暖与她边斗嘴边往前头走。沈世京来得早,女馆还没上客,他侯在穿堂,听见脚步声,就站起身来,朝来人施礼。
  抬起头,见到只有阿倩一个,不由面色一僵。
  阿倩硬着头皮与他笑笑:“半路上,侍婢传话,说是今天备的一样吃食材料买少了,她就……”
  就把他丢下,先去处理别的事了。
  沈世京这才一笑,“罢了,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阿倩见他行了礼就要走,忙喊住他:“哎,你就这样走了?没东西托我带给她?”
  沈世京会错过这么好的送礼物的机会?她才不信。
  果然就听沈世京笑道:“今天这份礼,我想亲手赠她。”
  曲水桥前,河中小舟一荡一荡。柳树下,林云暖转过脸,面色有些泛红。
  阿倩几个在舟上与她招手,笑着喊他们“林姐姐、沈大哥——”
  声音远远传开,欢快的笑和甜美的嗓音引无数人在桥旁驻足。
  沈世京呼吸有些急促,两手交握着,不时挑眉觑她神色。
  见她始终不语,不由有些泄气。
  “林……你、你不喜欢么……”
  林云暖其实不大会应对这种事。
  唐逸十分自信,木奕珩是霸道,对上这个在她跟前总是赔小心的,有点不知怎么答才好。
  沈世京已经灰下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除这镯子,也再没别的……拿得出手了……”
  林云暖垂头觑了一眼那镶宝烧蓝镯子。
  这东西实在太私人了,她若收下,这关系就成什么了?
  这些年,沈世京是如何待她,她心里不是不懂。
  她也一直努力回报,药材都只在他那边拿,这两年不少药铺要与她合作,全都拒了。
  逢年过节也会想着他,念他一人不易,往往弄了饭菜叫人给他送去。
  尽力用一番真心,去回报这份恩义。
  早在两年前中元节那晚,她就已与他说得很清楚。从她改口唤“沈大哥” 那日起,便只当他是个朋友,是个兄长。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道有些悲凉的笛声传来。
  她蓦然望去。
  桥下,一叶蓬舟悠悠荡荡从桥洞下驶出,缓缓慢慢,只见仓下一人,卧坐在那。
  笛音萧瑟,似极伤怀。持笛人穿一袭淄衣斗笠,脚上的靴子已有些破了,是个极不起眼的寻常船夫。
  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林云暖紧紧攥住身侧枯去的柳条。
  她露出一抹苦笑。
  这是做什么呢?
  两年前,那个她一心盼他不得好死的人,就已经死了。
  转回头,终于用清明的眼望向沈世京,唇角笑意微凉。
  “沈大哥,我不能收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迟来了,抱歉。
  十一放假尽量日万,预计再有几天吧,就要结婚啦。
  木九虐的差不多了,下章让两人见个面吧。
  下一章是十二点零五更,对不起啦。让你们久等。
 
 
第37章 
  街头酒肆, 沈世京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从身上摸出银子, 丢在桌上。
  小伙计抹桌子,觑见上头一只小小锦盒, 忙追来唤住他:“客官, 客官!您东西忘了。”
  沈世京回眸, 定睛看清那盒子,嘴角勾起一抹凉笑, “不要了!丢了它, 丢得远远的!”
  两年守望, 他以为总有一日守的云开见月明, 原来不过痴想。
  这两年他伴在她身侧,却从来没走进过她心里去。
  如何会有这样无情的女人?
  她是铁了心, 要独守一辈子?
  有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有什么不好?
  他不懂,真的不懂。
  一路垂头踉跄, 很容易就撞上了人。
  一行官兵,整齐划一抽出刀来,刷地一声,齐齐指住他的胸口。
  被撞之人摆了摆手, 沉声道:“是良民, 醉了酒。”
  那些官兵这才收刀,护拥那人而去。
  沈世京隐约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茫然回头张望, 只见巷子尽头,层层兵勇拥着的那高大身影,肩膀宽厚,行止沉着,步子迈得又稳又快,很快消失在视线当中。
  他心里,升起一点点奇异的恐惧。
  具体为着什么,却说不清。
  …………
  木奕珩转过墙角,眸子微闪,心中有些雀跃,又有些难以置信。
  这样的日子,不该同处共饮,□□度?
  难道、难道……
  …………
  夜游河。风已经很凉了,再过几日,便要飘雪。在京城两年多来,林云暖已适应了这种寒冷天气。
  小炉上温着酒,阿倩和悦欢、朝霞闹成一团,她抱膝坐在船尾,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笑不出。
  阿倩递酒过来,顺手就接过了。
  早已忘了自己早上是如何说,再不饮酒的。
  如今,再不会有人出现,将她抢走,醉了又怕什么?
  林云暖饮了一杯,自己扑到案旁,提了酒壶,又饮一杯。
  阿倩拍手起哄,就看她一杯杯的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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