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家生孩子,污秽血腥,连丈夫都不准进,如何能进去外男?
“滚开!”木奕珩冷冷扫向众人,声音沉而惶恐,“她等不得了……你们再穷讲究,就等于推她去死!”
“九弟你这不是为弟妹好啊!难产罢了,稳婆总有法子,沈世叔若是进去施针,将来……弟妹和沈世叔还要不要做人?”
地上跪了一片哭肿了眼的丫头,齐声跪求:“九爷,您莫冲动……”
木奕珩顾不得了,他手上,依稀还残留她肌肤上的冰冷触感。
不能想,不敢想,她若这么撒手而去,余生他该怎么办。
“奶奶?”
僵持间,听见里头清风喜极而泣的一声呼喊。
木奕珩脑中嗡的一声,听见林云暖极弱的唤。
“木、木……”
“我在!我在!”木奕珩手松开,挤开人群,冲进暖阁。
林云暖眼睛只睁开一条细缝,没半点力气。
声音是气若游丝,他伏在她唇畔,才听清她断断续续的嘱咐。
“救孩子,好好的,养大它,……若是个女娃娃……不要嫌弃她,把我的、铺子、给……她,不必……不必费木家……银子,我……这孩子……能养活……她自己……”
木奕珩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紧攥住她手的手背上。
他喉头哽咽着,想张口责她说话不吉利,却只发出含糊的嘶声。
“你……”林云暖艰难侧过头,凝望住他,“你……将来……莫叫后娘……苛待他……”
木奕珩嘴唇抿住,水光一片的眸子睁大了,“你……莫要胡思乱想。”
“你……待我很好。”林云暖似乎想要扯开嘴角笑,那嘴唇没一丝血色,是一片青白。“我这辈子……过得……”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只听她吃力地喘息一阵,那双无神的眼睛,又闭合上了。
睫毛的形状在脸上留下深黑的影。
木奕珩声音发抖,拥着她身子,厉声喊沈世京的名字。
“沈世京!进来救她!”
“快啊!这是人命!什么劳什子礼教!什么狗屁规矩!我是她丈夫,我都不介意,旁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沈世京,你只说,你救不救?”
帘子一掀,惊呼一片。
沈世京双目微红,垂头将药箱放在桌上,取出针囊,铺开。
木奕珩攥着林云暖的手。目不转睛盯着他将细细的长针,扎在她手腕穴位上。
接着,沈世京抿了抿嘴唇,看向木奕珩。
“你帮我,把她的衣裳……解开。”
………………………………
艰难的一夜,天色已转青白。
晨曦里的木府岚院,笼在一片叹息声里。
木大老爷得了信,此刻坐在松鹤园老夫人房里,听木大夫人不住地叹道:“这,成何体统?奕珩发疯,那沈世京也跟着发疯?奕珩不懂事,沈世京也不懂事?我瞧他这是念着从前奕珩与他侄女退婚的旧怨,抓住机会就要折辱回来。”
话传到外面,旁人要如何泼脏水还未可知呢。
可怜她手里还有个未婚的五丫头,眼看说亲,给自家九嫂污了门楣,难保不受拖累。
木大老爷许久才道:“罢了,你莫埋怨,如今顺利产下孩儿才是最紧要的。世京为人如何,在城里有口皆碑。他医者仁心,眼里哪有那些世俗龌龊?你赶紧过去,那些小辈不知事,莫叫他们手忙脚乱的顾不周全。”
话落,木老夫人从佛堂上香出来。
木大夫人起身行礼,一抬眼,见婆母面容黑沉。
“走,去岚院瞧瞧!”
大年初一的清晨庭院,昨夜燃放过的爆竹还未扫净,木大夫人亲自扶了老夫人的手臂,身后跟着一堆侍婢,一步步朝岚院走。
这都叫什么事儿呢?好好的一个年节,弄得如此血腥晦气。
本就瞒着外头孕期,成婚才半年余,这时诞下孩子,还如何遮掩?
自打娶这妇人进门,外间的难听话就不曾断过。
木大夫人敢怒不敢言,谁叫大老爷护着,老太太帮着,又有那木奕珩这混不吝的,没底线的纵宠那妇人?府里几个女眷谁还敢给她脸色瞧?上回紫烟背后损她两句,给大老爷听见还给斥了一通。这家里越发没了规矩,没了清誉。那妇人知道收敛还好,偏是个不知的,不是抛头露面到外头管生意,就是在府里大张旗鼓收拾下人,非闹点动静出来,叫人想眼不见心不烦都不成。
岚院外正碰着木二夫人和木三夫人联袂而来,几人与老夫人行礼问候,一同进了院子。
几乎就在老太太脚尖踏进院落同时,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声,惊喜了满院子的人。
稳婆抱着孩子朝身下看了一眼,大声念道“阿弥陀佛”。
…………
那孩子洗的干干净净的,包了早备好的襁褓,哭声极小,脸色有些发紫,是在母体里憋狠了。
木大奶奶从侍婢手里接过孩子,脚步匆忙步出来,笑着报喜:“恭喜老祖宗,又添个玄孙!”
木老夫人大舒一口气,颤声问:“是……是个男孩儿?”
众人围着孩子,各自惊喜。没人注意暖阁里,哭得肿了眼的木奕珩。
头埋在林云暖身上,不住轻声唤她“卿卿”。
林云暖实在没力气,失血过多之后眼睛几乎瞧不清东西。她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上面咬出一个个深深的牙印。
太痛了,永世难忘。
随着孩子降生,她最后一点念想终是落了地,人就昏昏沉沉睡去。任木奕珩孩子似的黏在她身边,谁叫都不理。
…………
年初二,林熠哲夫妇得信来瞧了母子二人一回。
因在年节时分,各家都忙,林云暖又是对外瞒了孕期,不料早产,洗三礼只在家里简单办了,各房都送了不轻的礼。
林云暖元气大伤,到第三日,还未能亲手抱一抱孩子。
木奕珩的眼睛像长在那孩子身上,不时回过头来与林云暖吹嘘,“瞧瞧,孩子鼻子像我,山根挺拔。嘴唇也像我。薄是薄了,衬在这张脸上,却是再好看不过。你瞧呀!”
林云暖叹了口气,敷衍地“嗯”了一声。
不是她不爱自己孩子,只是这未足月的“小猫儿”实在称不上好看,又瘦又小,还经常哭哭啼啼,闹得她镇日头痛。
木奕珩不嫌烦,今儿初四的轮值都央人代了,寸步不离就在屋中,守着她娘俩,哪儿也不愿去。
林云暖觉得别扭,奶水开始涨上来了,没精神亲喂,孩子都抱不得,请了徐阿姑每天过来帮她疏通按摩,木奕珩傻子似的杵在屋里,也不知避嫌,惹得徐阿姑都笑她。
总算捡回条命,她自己心有余悸不提,可把木奕珩给吓坏了。等她醒来,当着她面儿狠抽自己几十个嘴巴子,连木大夫人都瞧出他脸肿了,只差没当面问一句是谁打的。
日子像和缓的水流,匆匆浸过她无趣的人生,在岁月静好的温情下面,渐渐浅尝出一抹甜味。
来自木奕珩。
也来自她的孩子。
在这世上,她总算有所挂牵。
舍不得死,舍不得放手。
这种感觉却叫她忐忑,恐惧到极点。
正因她曾毫不计较的倾心去爱过,才会害怕,这爱会否如转瞬即逝的烟火,只在她生命中微微一亮,便就此远走,匿了痕迹,了无踪影。
…………
卫国公府,卫子谚挨板子受伤,两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荣安衣不解带照顾他,旁的都顾不上。
卫子谚委屈极了,不明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父亲。他问荣安,荣安只用无尽的沉默来答。
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儿子,是她的丈夫要警告她、惩罚她,才对他施毒手?
如何解释丈夫对儿子的冷淡痛恨?
她是个母亲,是个女人,她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个好友文,作者是位出版过实体的大咖,文笔超级好。
书名:《最近江湖有点苏》
作者:衣冉
苏家大小姐苏缨要出门闯荡江湖
她必须特别小心翼翼
万一混不出头
就只能回家继承万贯家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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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吹牛X假大侠VS苦大仇深真大侠
【假·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生离死别】
【真·上古神器开局就送直升99级】
看罢江山,刀枪棍棒,血雨腥风,此心何畏,但求一醉
饮尽江湖,三教九流,林林总总,恩怨情仇,不够下酒
第54章
孩子的百日宴, 林云暖强撑着出院见了回人。
她娘家母亲林太太、嫂子高氏、筠泽族里的伯母, 趁机过来瞧她。
各家派人上门祝贺, 林云暖知道,人家瞧得都是木家面子, 背后如何说她, 她不用亲耳听见也是知道的。
前院热热闹闹排宴开席, 庭院里请了最红的戏班唱堂会。咿咿呀呀的说唱声,远远传到松鹤园墙内。
佛堂左侧的香烛台上, 供着无名的牌位, 木老夫人清早起身沐浴焚香, 整日斋戒, 就是为了这一刻。——
与早逝的亲生女儿说说话。
“……你那时生奕珩,也是险象环生, 脸上给火烫成那样子, 硬是忍着疼咬牙把他生下来了……那孩子你一直自己带在身边,不是为娘的不知道你们过得是什么日子, 那时为娘不曾强行把奕珩抱养在自己身边,是因为为娘知道,那孩子是你的命,是你愿意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木老夫人点燃三支清香, 上下拜了两拜, 祭在香案上面,手指拂过那牌位,用袖子轻轻摩挲擦拭, 如呵护着珍宝。
“如今奕珩大了,自己有了主意。他在外头胡闹为娘纵了,他想娶个名声不佳的二嫁妇人,为娘也准了,……为娘是想在他身上,赎当初没能救下你的罪。为娘这辈子……永不会原谅那些害你那般受苦的人,你那铁石心肠眼里只有家族名声的父亲,为娘与他,已十载未曾谋面。……你大哥孝顺,两边讨好,两头为难,为娘都知,也只好委屈他,……奕珩的孩子是个男娃儿,生得很俊,虽不足月,又难产,家里的补汤总算没白费,如今长得白白胖胖,跟奕珩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可惜你看不见……”
木老夫人肩膀不由自主地轻颤,一行泪从老迈褶皱的腮边滑落。
“女人家生来命苦,在家,听父母兄长的,嫁了丈夫,要瞧他眼色,老了,又得顾忌儿子媳妇……为娘强撑着这口气,什么都要插手,什么都要过问,为娘不是不知道,大伙儿心里有怨言,大约也忍得够了……你若在天有灵,保佑为娘再活十年,护着奕珩的孩子平安长大,为娘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好牵挂了……”
“你的一生,只过了二十栽,受尽苦楚折磨,皆缘情之一字。我瞧奕珩那孩子,像你!那林氏是个有福的孩子,得我们奕珩,另眼相待。两个人说不上怎么瞧对了眼,这么多年,没见奕珩待谁这样小心……他们成婚时我与你说过,只要我在,奕珩想娶谁,喜欢谁,想怎么过日子,没人能阻止……今后也是一样,但凡有我这老不死活着的一日,定不叫奕珩和他的孩子受半点委屈。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将来黄泉路上见着,锦瑟,你别怪娘……当初,实在那口口声声说爱恋你的男人意志不坚,为娘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女儿,给他这样欺负,为娘如何不怨?……为娘却想不到,你认清了这个人,会受不住……你疯疯癫癫大喊他名字,求我们准你去找他时,为娘的心,都碎了……锦瑟!你太痴,太傻……”
春日的风还带着凉沁沁的冷意。
卫国公手里摩挲一块白玉,倚在书房榻上,从敞开的半片窗观望今晚的月亮。
钩子般挂在天边的新月,像极了记忆中那张脸上,笑起来的弯弯的眼睛。
里面揉碎了世间最美的光华,映衬着他的影子。叫他流连得一再吻上她的眼角、眉梢,蝴蝶翅膀般轻颤的睫毛。
终于位极人臣,得意过后,更多的是空虚凄冷。
这样的好日子,却不能守着心爱的人过下去。
无可奈何接旨尚主时,他以为,人间最苦涩的滋味他已尝尽。却未料,更多的苦楚折磨等待着他。
日日夜夜,给那份蚀骨的痛楚和悔恨折磨。
早知她会死,早知她父亲对待自己的女儿也可这般狠心,他说什么,也不会轻易选择那条无法回头的路。
那身细腻娇肤给大火烧灼,该有多疼呢?饶是这般痛苦,仍拼死生下他的孩子……
那孩子,他却一直当成一个笑柄,任由世人用最恶毒的字眼猜忌、辱骂。任由那个占了他世子名头的孽种对他的亲子百般欺凌、折辱!
卫国公想到这里,痛得俯下身,抱紧了自己的头。
影卫就在这个时候进入。立在卫国公面前,投下漆黑的影。
“禀国公,今日木九的孩儿百日,第一回 抱出来给大伙儿瞧,孩子生得白白胖胖,很康健。……木九爷今晚不回府,在东营轮值,据说威武侯此去荥阳,要从东营带一波人照应……属下打听过,木九爷的名姓,正在此番出行名单里。”
事无巨细,卫国公想知道的,影卫都能打听来。
卫国公摩挲手上的玉石,许久才开口。
“由得他去,安排我们的人,一路随行,勿叫木奕珩折在威武侯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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