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切来得太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打的她完全措手不及。
怎么会晕倒?为什么会晕倒?
熟悉的恐惧再一次席卷而来,她捂住头不敢看不敢听,几年前失去随佫的那种痛深深地扎根在心里,她害怕,很害怕,整个身体抖得像筛子,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随曦?”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黎晋折回来一看,“你怎么在这里?”恍觉她抖得厉害,黎晋皱眉,意识到事情不对。
随曦迟钝抬头,眼泪糊了眼睛,她好半晌才看清人,“黎医生,黎医生……”
黎晋被她这幅样子吓到,“是我,你别怕,发生什么事了?”
“奶奶在里面,奶奶晕倒了……”
黎晋转首,急救室刺目的红灯亮着,他拍拍她肩,火速到一边通知季景深。
季景深刚下台,手机还在助手那儿,电话自然也是助手接的。
“谁找我?”他仔仔细细洗手,问助手。
“是黎医生,说有非常紧急的事。”
季景深几下擦净,接过:“什么事?”
“下台了是吧?赶紧来急救室,我碰到随曦了,她奶奶晕倒在里面抢救,她一个人哭……”得厉害。
话没说完:“我马上下来!”
季景深大步往电梯走,电梯还在一楼,上来还要段时间,他等不及了,转身便往楼梯间走,越走越快,最后直接用跑的,下至一层,冲进急诊楼。
推开黎晋,他在随曦身前蹲下。
“曦曦。”
随曦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再眨眼。
季景深摸口袋,没带纸巾,他便直接用指腹摸她的眼睛,很轻,也很温柔。
“别哭,奶奶不会有事的。”
随曦嗓子都哭哑了,她垂着眼,揪住季景深的袖口,用力收紧,无助又依赖的模样只有他看见。
季景深心都软了,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惹她哭,刻意压了低:“一会儿奶奶出来,看见你哭成这样,肯定也会不好受,所以不要哭,小叔陪你一起等奶奶出来,好不好?”
他总是有办法安慰好她的。随曦吸吸鼻子点头,一眼不眨地盯着那盏灯,时间久了眼睛疼的不行。
“别盯着看……”他掰过她的头,想让她歇会儿,犹豫了一瞬,按在了自己肩上,“不要看,在心里数数,数到三百,奶奶就出来了。”
他的身上有浅淡的消毒水味,穿过鼻腔传遍全身,是很安心的味道。随曦想依靠,不想离开,闭上眼,乖乖伏在他肩上。
她平静下来,季景深也随之松口气,没空去想这样的动作于两人来说合不合适,就由她靠着,替她盯着那盏灯。
直至熄灭。
“病患是高血压引起的晕厥,发现及时,目前已经脱离危险,”医生说,“考虑到病患年纪,且这可能是脑梗塞或脑出血的表现,最好住院观察几天,家属尽快办一下住院手续。”
随曦听到奶奶没事,久提的大石彻底放下,“好,我马上去办,谢谢医生。”
“不客气,这段时间的饮食和休息要特别注意……”
医生离开,护士告知已经将奶奶转入病房,随曦咬着唇角,破涕为笑。
季景深喜欢看见她笑,弯腰温声细语:“看,小叔说了,奶奶会没事的。”
随曦由衷道谢:“谢谢小叔。”
“走,去把住院手续办了,赶紧上楼看奶奶。”
“好。”
因为奶奶住院,随曦需要在医院陪护,猫便没有人照顾,她思来想去,送到了程晓婷家,拜托她照顾几天。
程晓婷喜欢小动物喜欢的不得了,答应的很爽快。
再回家收拾了些东西,随曦赶到医院,推开门居然季景深和季秉泽都在。
两人在说话,被她开门声打断,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她小声叫人。
季秉泽颔首,“我来看看你奶奶。”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这一刻季秉泽的眼神竟是有威压,令随曦紧张不安,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奶奶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虚着说不了话,随曦悉心照顾,偶尔和季景深说几句话,连眼神上的交流都很少,举止正常不过。
季秉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思及早上那一幕,再对比现在,季秉泽想大概是自己多虑了,脸色慢慢缓和上来。
28、第二十八章:
奶奶出院那天, 医生吩咐了非常多的注意事项,随曦一条条记下来, 严格按照医嘱去做, 眼看着奶奶慢慢好起来。
家里少了十三冷清不少,随曦应奶奶要求, 抽了个周末去程晓婷家接猫。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程晓婷找了鞋套给随曦, “上次看你匆匆忙忙的没来得及问, 你怎么突然养猫了?”要不是送过来寄养,完全都不知道这回事。
“别人送的。”
程晓婷来了兴趣, 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随曦腰侧, “谁啊?男的还是女的?”
随曦知道她想歪了, 手指抵住她眉心推开她, “别乱想,是小叔送我的礼物。”
小叔?
程晓婷歪头回忆了下这号人物,灵光一闪:“啊, 就是季律的小叔是吧?”
“是。”
“没看出来,他对你这么好啊?又是陪你去上海开刀又是给你送礼物的,季律对我都没这么好……”
“……别胡说,季律对你还是很好的。”
程晓婷吐吐舌头, 眼珠咕噜转了会儿, 突发奇想:“你说你那个小叔不会喜欢你吧?”
没等随曦反应,程晓婷顾自说下去:“再怎么样,那也是人家的小叔, 你和季律非亲非故,说到底只是同学加邻居而已,没道理对你这么好啊……”
“……你。”别乱说。
“你们差几岁来着,至少得有个八岁吧?讲真差距有点大,都说三岁一代沟,你自己算算你们这都几个代沟了?”
“……”
“我说了这么多你给点反应啊!”程晓婷撇嘴,“作为当事人你自己应该最有感觉的啊……”
随曦低头,沉默片刻,忽然微笑:“别乱说了,我和小叔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信息量好像有点大,“等等……”
她不愿多说,起身去收拾十三的东西,“我该走了,一会儿可能会下雨,我没带伞。”
“……哦哦,好,我帮你。”
东西不算多,几下就收好,程晓婷送随曦到小区门口,“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知道了,”随曦拎高猫包,“十三,跟姐姐说再见。”
十三懒洋洋地趴着,配合地喵了一声。
送走随曦,程晓婷一个人慢吞吞往回走。
摸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福至心灵。刚刚随曦那话的意思……该不会是在暗指,她说反了吧?
卧槽!
不会吧?是她理解错多想了吧?
拍拍脸,程晓婷压下震惊,给自己心理暗示。
应该是她多想了,怎么可能呢?她觉得一点都不可能。
*** ***
高二开始便要正式文理分科,离高一结束还有一个月,班主任拿来了分科志愿表,交代所有人慎重选择,明天家长签好字带回来上交。
班主任走后,教室里从安静到大家都在讨论,随曦毫不犹豫地选了文科,偏头去看程晓婷,发现是一样的,惊讶地瞪圆眼。
“晓婷,你选文科啊?”
“是啊,我理科又不好,选理科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但是……”随曦犹豫了下,瞟了后座季律的空位一眼,“但是季律之前说会选理科,这样你们就不在一个班了。”
程晓婷笑了笑:“不一个班又没事,况且还能避避嫌,你都不知道班主任最近怀疑我俩早恋,一刻不放松地盯着呢。”
随曦跟着笑。
大部分的人心里都有明确目标,填完之后就开始讨论起想报考的学校,随曦还没想好,问了程晓婷的之后,见季律回来,顺口问了下他的。
“我啊?具体还没想好,但是我肯定报北方的大学。”
随曦觉察到程晓婷的笑容僵住。
季律的同桌听见,问他为什么。
“这不是从来没去过北方么,想去那边生活,开拓一下视野。”
随曦想说其实不去北方读大学也没关系,以后过去旅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她还没说出口,程晓婷已经凉凉接了一句。
“我怕冷,也不想去那么远。”
气氛一下子冻住。随曦默了瞬,没去看季律明显冷下来的脸,扯出笑岔开话题。
……
七月一到,天气热到了一个极点,结束最后一天的补习班,随曦回家,在门口超市买了一会儿烧鱼要用的黄酒,开门进屋。
奶奶在洗菜,随曦忙不迭让奶奶休息,洗干净手,熟练地杀鱼做饭。
吃过饭,奶奶回房休息,随曦进屋做作业。
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奶奶身体好了很多,和住院前没了两样,随曦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谁知病魔再度来袭。
每天晚上给随曦泡杯热牛奶已经成了奶奶的习惯,她接好水插上电,慢悠悠进卫生间洗漱。
放牙杯时手不小心一抖,牙刷翻到了地上,奶奶哎哟一声蹲下/身,正拾起,厨房里水烧好了,水壶传来低鸣,她着急要去拔掉电源,猛地起身——
周围景物快速旋转,眼前模糊成一片,奶奶双手胡乱摸索着想扶住,结果什么都没抓到反而将洗手台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噪响。头开始胀痛,她站立不稳,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见随曦冲了进来……
病情来势汹汹,好在抢救及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奶奶在病房里躺着,还未醒。
“脑出血是中老年高血压患者中一种比较常见的并发症,上一次就跟你说过要特别注意的。”
随曦喉咙干涩,“我知道。”
“马上安排住院吧,去一楼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好,谢谢医生。”
深夜,有护士进来巡视,见随曦目光发直站着,温声说:“你奶奶现在病情比较稳定,别太担心,时间不早,早点休息。”
随曦:“谢谢。”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护士走后,随曦弯身给奶奶掖了掖被角,这间病房是三人间,不过暂时只有她们在住,除了奶奶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就只剩下她尚未平复的心跳。
眼眶瞪得发酸,随曦移开眼,熄灭灯,独自走进楼梯间,靠墙慢慢坐下。
很安静,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手机的光不时亮起,是程晓婷来找她聊天,她没心情打字,就回了个嗯字,结果程晓婷的电话立刻飚过来。
她迟疑,还是接了。
“难得啊你,这么晚都没睡,还在奋战作业呢?”
“嗯。”
程晓婷听出不对,“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你生病了?”
“没有。”
“随曦,”缄默半晌,程晓婷蓦地严肃,“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她不说话。
“从小学开始,迄今为止11年,你的一生中,能有多少个认识十年以上的朋友?”程晓婷说完,顿了下,语气软下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有些想哭。
可又怕程晓婷担心,她死死咬唇忍着,从奶奶晕倒开始,无力感和恐慌感就一直萦绕在心头,推不开散不去,像一团黑雾,让她迷茫。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程晓婷喂了几声:“曦曦,还在听吗?”
“在听。”她把手机拿远些,吸吸鼻子,尽可能平稳语调,“医院,我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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