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嗯,奶奶脑出血住院。”
脑出血!程晓婷倒吸冷气,她知道这个病,她有一个大伯伯就是脑出血走的,快的根本措手不及。
“就你一个人吗?你别慌,我马上来找你,”说完又低咒了一句,“不行,我爸妈在家。”
“没事,我一个人也可以,你该睡了,明天不是还要早起?”随曦趴在膝上,通道里阴凉,她冷的打了个哆嗦,“我先挂了,晚安。”
不给程晓婷说下一句的时间,随曦强制性挂断,并将手机关机。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程晓婷目瞪口呆地盯着手机,霍地起身想去医院,念头刚起就掐死,她焦急地皱紧眉,忽的想到一个人。
眼里蹦出亮光,她抓起手机,给季律打过去。
……
周围很静。
静的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几个小时前送奶奶进病房时,有医生在隔壁,不断有护士跑来跑去。听到同样出来查看的病患家属说,这是在抢救。
她不敢看,匆匆路过。
现在回想起来,浑身如同走在雨下,凉意爬满背脊。
她在想,奶奶也是这么抢回一条命的吧?
胸口闷堵。
眼睛有点难受,她抹了抹,湿的,再抹了抹,一手的泪水。
至此一下,再也停不下来,堆积了一整晚的心焦发慌,似泄洪,全部涌了出来,她不停地抹眼睛,哭得无声。
病房里没有她,卫生间也没有。
季景深指尖抵了抵眉心,抓住路过的护士问:“这间病房的陪护去哪儿了有看见吗?”
护士愣了愣:“那个小姑娘吗?”
“对!”
“好像往那边去了。”护士指着楼梯间的方向,“具体去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
“谢谢。”他松开,大步走去。
29、第二十九章:
楼梯间很黑, 他轻轻推开,花了几秒钟的时间适应黑暗。
尽管还是看不太清, 但敏感地察觉有人瑟缩着起身, “曦曦,是我。”
随曦扶着墙, 好久才不确定道:“小叔?”
“嗯,”他走过去,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知道他已经知道, “睡不着,出来走走。”
季景深没拆穿她的谎言, 拉她上台阶, 借着稀薄的月光, 低声:“奶奶情况怎么样?”
“医生只说比较稳定。”
季景深心里有数, 摸了摸口袋,摸出包纸巾,“眼泪鼻涕擦一擦, 跟小花猫一样。”
随曦羞窘,低头悉悉索索地一阵。季景深耐心等她弄完,再四目相视时,险些陷入那双被眼泪洗过, 澄澈似清泉般的眼睛里。
喉口一滞, 他先移开目光:“不早了,小叔送你回去休息?”
随曦答应。
季景深走在前,随曦跟在后, 他很高,比她高不少,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气息令人安心。
没开灯,季景深让随曦躺上折叠床,拎着床尾毯给她盖上,“睡吧,等你睡着了小叔再走。”
随曦双手捏着毯角,很乖地点头,不想耽误季景深休息,她装作睡着,等耳里听见极轻的关门声,才缓缓睁开眼。
方才有那么一刻,她很想牵他袖口,就像上次那样,依靠肩头。
她现在有些羡慕程晓婷了。
至少程晓婷的暗恋没持续太久,也敢写情书告白,而自己呢?
她不敢。
两人之间差距太大,不止是年龄,还有方方面面,她不敢说出口,怕疏远,更怕失去。
暂时就保持这样,挺好,把感情藏在心里,像一个甜蜜的小秘密。
她一个人知道就足够。
……
翌日,奶奶住院的事季律一家就全都知道,几人一道过来看望。
季秉舸怕随曦没日没夜照顾太累,提出请护工,并说钱由他来出。随曦怎么能接受,拒绝:“谢谢爷爷,我有积蓄,如果一定要请护工,我能自己负担。”
季秉舸知道这孩子倔,当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离开之时,拉着匆忙赶来的季景深到一边,叮嘱能帮的地方多帮扶些。
“我知道。”他望病房看了眼,沉声。
季秉舸叹息,领着一家子先走,季律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几次想回来,最终还是被带走。
季景深没进去,隔着玻璃窗往内看。
口袋里的手机从他出科室就一直在振动,他头一次觉得不耐,背靠着墙接起,一句“我马上回来”,强行挂断。
很想多待一会儿。
然而这两天病人接二连三的收,手术一台接一台排的很满,挤出的这十分钟,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无法再逗留,他无奈,转身离开。
*** ***
存的积蓄远远不够需要的费用,随曦不能再整日陪着,请了个护工阿姨替自己照顾奶奶,在医院不远的肯德基找了份小时工。
到员工更衣室换好服装,随曦日常在前台收银点单,有人来了,她没抬头,职业性挂上淡笑。
“您好,需要点什么?”
“曦曦。”
撑在台上的手微不可见滑了下,她抬眼和来人对视,强装没有听见那声久违的呼唤,“您好,需要什么?”
梁文茵充耳不闻:“出来我们聊聊天,好吗?”
随曦沉默。
身边的同事发现异样,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小声:“有事赶紧去,现在客人少,我一个人也来得及。”
梁文茵接话:“这么久没见,妈妈很想你。”
从前极难得听见一次的话,如今变得轻而易举,随曦攥紧手指,心中自嘲,没再坚持。
两人来到一个较偏僻的角落,随曦看见母亲柔声对一个男人说话,恍觉那是母亲改嫁后的丈夫。
严格来说,也算她的后爸。
她撇开眼,刚软下些的心,再次强硬起来。
男人被支走,梁文茵和随曦面对而坐。
“我还在工作,您有事快说。”
梁文茵苦笑:“曦曦,还记恨妈妈?”
“没有……”她抿紧唇,“那是您的选择,我会尊重。”只是不能理解。
“妈妈……”梁文茵欲言又止,目光落向随曦搭在桌上的手,没多犹豫覆上去。
随曦受惊,下意识要收回,但被梁文茵握得很紧,她不想挣扎,僵硬着没动。
梁文茵满足。
“妈妈知道奶奶生病了,你一个人照顾的吗?”
“请了个护工阿姨。”
“费钱吗?”
“还好。”
梁文茵说:“再省钱,也是一笔开销,这样吧,你把护工辞退,妈妈和你轮着照顾,好不好?”
她盯着梁文茵,突地笑了下,“您不忙了吗?”
梁文茵噎住。
以前总是说很忙,大半年甚至一年多回家一次都是常事,如今现世报来了,想弥补,都不被相信。
“妈妈和你轮换,我们一人一天,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她垂下眼睫,有些淡漠,“护工阿姨照顾的很好,我和她两个人就够了。”
梁文茵张了张嘴,退一步:“那咱们三个人轮,护工阿姨再好也不如自家人照顾的仔细,你说是不是?”怕她拒绝,“那就这么说定了。”
随曦扯了扯唇角,半晌:“随便您。”
梁文茵悄悄舒了口气。
“奶奶这次住院应该要花不少钱,妈妈这里有张卡,你先拿去用,”梁文茵把卡片推过去,“不准不收,你才是个学生,就算出来兼职,一天能赚几个钱?医院的高消费你怎么负担得起?还有护工阿姨的钱。”
卡片抵住指尖,薄薄的一张。
随曦没动。
情感上让她想推回去,理智却告诉她不能。
她确实缺钱,非常缺。奶奶住院每天都是高消费,她那点积蓄根本撑不了多久,别说还要付护工阿姨的工资……
她无法拒绝。
将卡片收入掌心,随曦低声:“这些钱,我会还您的。”
梁文茵怔住,“不用……”
“您放心,我会努力赚钱,早日把这笔钱还给您。”她全当没听见,顾自陈述,顿了下,“你还有其他事吗?”
“我……”
“那我继续工作了,您如果有需要的,可以来前台点单,”她起身,末了,说,“再见。”
梁文茵跟着站起来,想叫住随曦,话到嘴边又止住,她颓废扶额,对两人之间的生疏苦笑。
……
这一个多月奶奶病情忽好忽坏,医院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但都熬了过来。
护工阿姨家里有事跟她请了假,梁文茵要明早才过来替班,随曦独自守了两个通宵,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也不敢睡着,下狠心掐了自己一把,痛的一激灵清醒了。
手机在振动,她到阳台上去接,拉上窗帘。
是肯德基的电话,提醒她请假到今天为止,明天要准时上班,她说好。
“明天发工资。”
这是一个值得兴奋的事,“谢谢,我知道了。”
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是程晓婷的,她早两天跟着父母去了北京,没法来医院看望,于是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
“今天好点没?”
随曦:“还是老样子,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程晓婷安慰:“没有更差就是最好的消息,乐观一点,奶奶会好的。”
“嗯。”
两人聊着,随曦好像听见病房里有声音,知道是医生来了,“我先挂了,晚点再说。”
开门掀帘,随曦急匆匆进去。
奶奶的主治医生弯腰在检查,嘴上说着一些专业词汇,身后有人跟着在记录,随曦听得稀里糊涂,等医生说完才问:“医生,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恶化迹象,继续观察。”
她送医生出去。
回身要关门,却拉不动,她奇怪回头,见来人。
“小叔?”
“嗯。”病房与走廊敞亮,他一眼就注意到她无神的双眼,以及眼下的青黑。
“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她揉揉眼睛,让自己精神点,“很难看吗?我就熬了两个通宵而已。”
“两个通宵?”
她点头,偏过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黑眸里蕴了水,漂亮的像玛瑙。
“护工阿姨请假了,”她说,“妈妈明天早上才来。”
所以她就一个人撑了两天?
还要坚持到明天早上?
季景深蹙眉,并不赞同她的做法,思忖了会儿,忽然说:“小叔送你回家休息。”
她一愣:“为什么?”那奶奶怎么办?
“奶奶这边我来看,你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
“你该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多糟糕,你希望奶奶醒来看见你这幅样子吗?”他招手叫来一个护士,叮嘱护士帮忙看顾一个小时,“走吧!”
随曦拗不过他,妥协,跟他到停车场,很小声地:“谢谢小叔。”
季景深开车很稳,随曦本来侧靠着发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车子开到楼道下。
拉手刹,熄火。
随曦睡得很沉,季景深叫了几次都没叫醒,他还要赶回医院,不能放任她在车上睡,只得下车,绕过车头,拦腰把她抱出来。
她很轻,侧脸乖乖地贴着他的肩口,整个身体都很软,季景深从她口袋里拿到钥匙,开门进屋,放她在床上。
窗帘开了一些,有日光透进来,季景深手臂从她腰下拿出,就着坐在床沿的姿势,静静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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