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大概是实在折腾得不行, 老爸出面,打包了行李带着她去老弟定好的旅行团。
他当时便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女人居然能把老妈气成那样了?
过没多久, 王文远来了消息说是去海湾新城任职,找了当地的古民居典范,请他过去看。他去了,顺便也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女朋友。当然是漂亮的,看起来确实比较瘦弱,看人的时候眼睛有些胆怯的样子,令人不得不捧在手心。这样的妹子,能有那样强悍的战斗力?
基于家教,男女大防,王文波不好和她正面交谈,只偶尔偷偷看一眼。多看几眼,越看越觉得她惹人怜爱,脑子一热便接了帮忙说服老妈这样的烫手山芋。等清醒过来,想后悔,又被老弟拿着钱财敲诈。
离开海湾,回家,对着父母踌躇了许久开不了口。
姑娘人品如何他不知,姑娘性情好坏他也不知,姑娘很不对老妈的胃口他是知道的。
这事儿不太好办,只能旁敲侧击。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闲聊。
“文远年纪也不小了,该结婚了吧?”他说。
老爸看他一眼不说话,老妈给奶奶盛汤,“吃饭,少开腔。”
幸好奶奶问了一句,“文远结婚了?”
老妈瞪他一眼,回答道,“还没有。”
奶奶说,“这家都是文远的,得给他找个好媳妇看管起来。新媳妇来了,我要看——”
“妈放心,你不说行咱们谁都不敢同意。”
王文波便知道了,老妈心里肯定是千百万个不愿意。
他私下便同老爸说了,“文远在外面发展挺好的,外面认识的女生多,都是高学历的聪明姑娘,可不比在家里找好?”
爸爸笑一下,“帮你弟打听消息的呢?这事我说了不算,得你妈说行才行。”
“那妈到底为啥不喜欢呢?”
“车祸过,身体不好,脾气还要强。你妈说两句,她就能顶两句回来。这样事的,姨妈姨婆们来了,能聊天呀?还有外面院子的一大摊事情,怕是管不好的。你妈岁数大了,想找个人来帮忙——”
王文波欲言又止,找媳妇还是找助理呀?
不过他没正面顶上,开始按照父母的要求频繁相亲。当然,大多数时候互相看不上,偶尔看上一点点他们家家境,又被上百个难缠的亲戚给吓跑了;更有几个姑娘对他本人中意,也乐意处理杂事,但却很担心他的病。正好了,他借题发挥,失忆忧伤,自暴自弃。父母重子嗣,果然不得不开始考虑让文远先结婚了,这样便绕不开那姑娘。
万万没想到,那么极力反对的老妈居然请人来参加中秋祭。
王文波洗完澡,又感觉有点饿了,再去厨房拿水果吃。路过父母的卧室,隐约听见老妈说话的声音,“一步没进家门,忙不迭把人带外面转去了。还没怎么样,心就偏成这样子了。我既然把人叫来了,能藏起来吗?等正日子的时候大家都在,再介绍不是光明正大?”
老爸在劝,“他们小孩子,不懂讲究。”
“齐芦不懂,你儿子还不懂?”
他闷笑一下,老弟搞小动作,又被老妈抓住了。
“我就不懂了,一个瘦巴巴的丫头怎么那么好了?”
“那你还把人给请过来?要真不喜欢,不理就是了。”老爸应该是在摆弄自己的小零件,他最近突然迷上了模型,跟着木工师傅学着做起来。
“哪儿能赌气?咱们年纪一天天大,精力不够了,不得赶紧让他们结婚生娃?文波那是没办法,既然如此也就不讲究长幼顺序了,让文远先结也没什么。我就想,齐芦脾气强硬,肯定觉得咱们家老古板封建。让她来看看,看咱们每年怎么办事,怎么和亲戚相处,她多半是接受不了的。”
“文远一直和咱们不太亲,你这样起码不会让他多想。”
“她要接受不了,和文远一拍两散就算了;要能接受——”老妈沉吟一下,“也是要强的,多半会管这一摊子事。怕就怕——”后面的话有点含糊了。
王文波算是明白,老妈还是看重老弟,不想旗帜鲜明反对招恨,所以改了主意。这么一来,妈妈和儿子的战争便转移到婆婆和未来儿媳妇身上去了。他乐了一下,那娇滴滴的姑娘可别被气哭了才好。
他逛到客房那边,王文远已经在摆弄自己读书时候的一些旧玩意给齐芦看,那小样就是一只正发情显摆羽毛的小公鸡。他敲敲门扇,待王文远看过来的时候招招手。
“干嘛?”王文远放下手里的一个翻船模型,走到窗户边。
王文波指指正房,“妈晓得你带出去绕一圈从正门回来,很不开心。”
“都说啥了?”
他把头钻进窗户里看,齐芦正在摆弄东西,没太在意的样子,道,“说要让她知难而退。”
王文远笑了,点头,“哥,谢你呀。”
王文波摆摆手,叹口气,“你们要早结婚生娃啊,我就没压力了。”
结婚已经结了,生娃还遥远得很。
王文远便走回去,收了旧玩意问,“要不要逛逛夜市?后面几天晚上都要请客,没时间的。”
齐芦正有此意,换了一身衣裳便要出去。两人给父母打了生招呼,又去奶奶窗前说了说。正好这时候院门被推开,两三个中年男子并一个老婆婆走进来,操着方言问话。她努力分辨了一下,大概是问父母在家不。
王妈妈听见声音,推开窗户,笑吟吟地答应了,让人进正房。
一行人便进去。
王文远拉着齐芦要走,王妈妈却道,“早点回来,等下有事和你商量。”
晋城最出名的有三样,一是读书人,二是美食,三是贤惠媳妇。排名二三号的可算一项,因为都是女人的事儿。和其它地方不同,街两边紧紧挨着一个个小店,掌勺的师傅多是女性。
齐芦胃口不打,挑着人多的店买了几样来吃。其中鱼丸最得她的欢心,取大鱼去鱼皮鱼刺,细细地剁成了蓉后调味,无数次摔打上劲了放热水里汆。最重要的是价廉物美,一份满满一盒,吃了一半她便饱了。王文远自然知道这东西好吃,但没想到她那么喜欢,见她红唇动来动去便起了心,低头让她喂。
“好吃吧?”她问。
“好吃。”被老婆加持过了,确实不同。
两人就笑,两三个来回便把剩下的吃差不多了,待要去下面的店,顶头却见两女的盯着他们看。面熟的自然是吴洁,她旁边还另站了一个女子,穿衣打扮十分精致。
齐芦将盒子丢垃圾桶里,对他道,“是熟人哎,打个招呼?”
王文远冲吴洁点点头,“你好。”尔后转头对那女子道,“高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都不敢认你了。”高妍上下打量他,偏头看齐芦,突然笑起来。
齐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笑的,略诧异地看着她。
她笑,吴洁便不自在起来,拽了她要走。她不走,很爽朗道,“你女朋友呀?认识一下呗。”
“齐芦。”王文远便不肯多说了。
“之前听说小洁跟你相亲了,还以为你们要成,没想到你另外有女朋友——”高妍又笑,“我吴叔在家里气死了,等着你上门道歉呢。”
吴洁更羞囧了,忙道,“没有的事。我已经跟爸爸解释过了,不管文远的事,而且他也道歉过了。”
“这次回来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抱歉,是我欠考虑了。”王文远道。
高妍还是盯着齐芦看,“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样的啊,我还以为是自己长得不够漂亮才被你甩的。之前跟小洁开玩笑,说相亲可以,多半人看不上,眼光高的呢。”
吴洁急了,“妍姐,别说了。”
“就聊聊呗,没什么好丢人的。他看不上你,满晋城追着你要相亲的多了去——”
“不好意思,我们得往外面逛了。”王文远将齐芦牵到自己身后,“再见。”
直到走出去百余米远,齐芦才开口,“你初恋呀?”
王文远‘嗯’了一声,有点回到过去那种死样子。
齐芦抬头看了他一下,“旧情难忘?”
他诧异,“怎么会?”
初恋女友和老婆完全不同品种,王总裁的口味有点杂。
“结婚的时候忘记问了,你谈过几个女朋友?”齐芦想了想,“不是要翻旧账,就是想了解一下。”
“齐芦,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什么?”
“所有人在你眼睛里都是很模糊的,当那人出现的时候,却清晰得连眉毛都能看清楚。”
齐芦没回答。
“你第一次对我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她拉起他的手亲了一下,“哪儿学来的招呢?只是聊聊,不是测试你什么求生欲。”她抬头看着街沿上挂的红灯笼,头一次主动谈起卓凡,“我家的情况你知道,父母早年离婚又不离家,奶奶的问题一直没办法解决。我对男人没好感,对谁也喜欢不起来。大学时候表达好感的男生挺多,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我挺好玩,可我就是没办法和他们一样害羞或者烦躁。只有卓凡追我的时候,他很自信,说一定会让我体会到爱的滋味。”
“当时我就在想,爱是什么玩意?这么自信,看来是高手,那就试试呗。”
“结果——”齐芦陷入沉思,“谈恋爱感觉还行,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王文远的手心有点潮热,心被无形的手捏得紧紧的。他动了动喉结,问,“差了什么?”
她笑,“卓凡一提结婚,我就觉得很亏;不过想到和你结婚,就觉得会赚。”
大概,差的就是那种肆无忌惮的冲动吧。
齐芦把自己在晋城拍的许多照片发朋友圈里,特别是上十二街街口上的那个状元牌坊,据说是十分珍贵的文物。王文远又带她去拍了自家的门头,库房里堆着还没来得及修复好的各种旧东西,以及装扮一新的祠堂。
八月十五正日子,这里得聚齐上千人。
伍苇连连点赞,让拍典礼全过程看。
欧阳北私下给齐芦发信,“老婆对我脸色好些了,多谢姐姐帮忙。”
她回了他一个笑脸,顺口道,“大房呢?最近怎么没见他在群里闹了?”
“老婆都丢了,闹啥啊?”
人一跑就上升到老婆了?
她还想再问些八卦,结果已经被带回院子。时间不早,得睡觉了。她去客房找换洗衣服,王妈妈开了正房的窗户问,“文远回来了?”
王文远应了一声,拍拍她的脸进去正房。
齐芦估摸着母子有些话不好当她说,需要私下谈。她丢开这些事,专心洗漱,待将头发吹干后出卫生间,却听见隐约压着嗓子谈话的声音。
老房子便有这些不方便,卫生间离得远,难免要听见一些不能听的事情。她避嫌,还是走开一点好,便从厢房那边绕,却见靠近院门的角落里一点红光。
王文远波坐在石头台阶上,对着圆月亮抽烟。他听见身后响声,忙将烟头丢地上踩熄,见是齐芦又松了口气。
“哥。”她叫了一声。
他笑笑,指向正房,“里面在吵呢,我睡不着。”
她点点头,没接话。
他仿佛安慰,“别担心,文远有办法,肯定不会输的。”
她没担心,也不能说完全不担心,而是他们的世界并不止一个晋城而已。
“快回去休息吧,别着凉了。”他道。
齐芦走了两步,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冲他鞠躬道,“哥,谢谢你帮我。”
王文波胀红了脸,忙摆手道,“没有的,没有的。”
待人走开,他忍不住感叹,王文远虽然很可恶,但有个这样软软的弟媳妇好像也很不错。若是王文远晓得他的心理活动,恐怕是要大笑一声。然而对某些单纯的人而言,世界便保持美好的样子更妙。
齐芦躺床上,就着月光看手机,懒洋洋地翻朋友圈。伍苇和欧阳北好像真好了,居然拍了去一个公园爬山的照片。她面皮光滑,神采奕奕,一见就没什么烦心事的样子。只伍安兰,给她说了些回老家看亲戚的事情,又顺便交代了去人家里做客的要点。她不愿她操心,只叫她准备好过节的东西,几天后带文远去海城看望她。
大概是月光太美,周围太安静,身下的床铺太舒服,便陷入半梦半醒之间。
猛然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惊得她身体抖了抖,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脚步声。
王文远居然会和家里人吵架摔门?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等了许久,他没来。
想这是个古板的老式家庭,肯定不会在父母的眼皮底下逾礼。
她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怎么了?”
“你睡吧,没事。”他安抚她。
王文远不肯说,便是对她不太好的事情。她虽有些忐忑,但也并没有太多担心,只道,“你也早点睡吧,听说明天会很忙。”
他说,“你别关门,我洗完澡会过去。”
齐芦想摔手机,犹豫道,“这不好吧?”
“我不做什么,就抱着你睡觉。”
“那你明天得很早就走。”
“我知道。”
半晌后他发来一个笑脸,“花前月下,人约黄昏。”
真是不正经,这么老的大院子,怎么就养出他这样的来了呢?
齐芦笑了笑,起身拉开门岔,打了个哈欠埋被窝里。半晌后,身后贴过来一个温热的身体,带着香皂味儿和水汽,抱着她的腰,头耷在她颈项上。她动了动,他道,“睡吧——”
静夜无声,唯有秋虫。
齐芦是被人声惊醒的,顺手摸了摸身边的被窝,一片冰凉。王文远走了,没惊动她。她笑了一下,翻身起来,院子里已经有好些人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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