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芝见他终于不再问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往旁边挪了挪,转身朝他道,“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工呢。”
张向阳点了点头,开始思考该找谁教他比较好。
对了,赵志义那小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水平。明天问问。
第二日一早,张向阳就找到赵志义。
“你想学高中知识?”赵志义惊讶地看着他。
“是啊,你知道咱们生产队谁是高中生吗?”
“没有!”赵志义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知青点,“只有那里有人是高中生。”
虽然张向阳很不想跟知青们接触,可谁让他们生产队没有高中生呢,他想了想,便从家里拿了些东西,亲自到知青点找人。
看到他过来,那些女知青们全都躲到屋子里,男知青们倒是不担心他耍流|氓,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张向阳轻咳一声,“我想问下,你们谁是高中毕业的?我有事请他帮个忙。”他把手里的篮子往上提了提,“只要帮我这个忙,这些东西就是他的。”
男知青们面面相觑。
这些人都是下乡好几年的,靠自己挣工分,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有些人坚持不住,就娶了生产队的姑娘。有的人找关系,调回城里。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既没关系,又不想在乡下落户的。
张向阳提的篮子里放着六七个鸡蛋,一把水果糖,一块肥皂和几个大土豆。
都是很实用的东西,也是大家最缺的。
其他男知青对张向阳都很怵,即使很心动,可依旧不肯上前。最终还是知青队长林岳川走到他面前,“你有什么想要我们帮忙的?”
张向阳把自己的来意很快说了一遍。
林岳川微微皱眉,“恢复高考的消息未必是真的。如果是假的,你?”
“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反正知识学到脑子里也不亏。”张向阳毫不在意。
听到他这话,林岳川松了一口气,朝他点头,“那我教你吧!”
张向阳把篮子递给他,“这是我的谢礼,你放心只要你能好好教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林岳川点点头,他只所以站出来,可不是眼馋这些东西,而是怕他在知青点闹事。
因为魏玉红的事情,现在社员们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了。
前几天有个男知青要跟生产队一位姑娘定亲,都选好宅基地了,却因为这事黄了。那家人说什么也不愿自家的闺女嫁过来。
生产队谁不知道张向阳是个浑人。听说这次捉奸也是他带人去捉的,可见这人有多霸道。
魏玉红就算跟人胡搞,说起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就因为他跟她好过,他觉得魏玉红背叛了他,他就把人给整成女流|氓,心太狠了。他们哪敢惹这种煞神。
张向阳朝他答应,又补充道,“那我每天早上六点和晚上七点过来,各学两个小时。”
“好!”林岳川弯腰把篮子里的东西放回屋里,然后把空篮子递给他。
张向阳提着篮子转身离开了。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下午回来,吃完饭后,张向阳拿着书本往知青点走。
迎面碰上鼻青眼肿的赵志义,张向阳忙上前问,“你这伤咋回事?”
赵志义捂着自己的半张脸,眼泪差点落下,“我爹知道我跟你去捉奸,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张向阳心中愧疚难安,掏出五毛钱递给他,“你到赤脚医生那边买点药抹抹吧。都是我的错,不该带你一起去的。”
早知道他应该叫他哥一起去了。他爹肯定不会打他哥的。
赵志义见他居然掏出五毛钱来,惊了一下,忙推辞,“我不要。”他看了眼四周,把张向阳拉到一旁,“你知道那两人怎么样了吗?”
张向阳摇头。虽然他是在镇上上班,可他只能待在邮局分邮件,根本不能出去。所以还真不知道后来的结局。
赵志义有些唏嘘,“今天一早你爹就去公社找公安,他们审问之后,从魏玉红屋里搜出吴克明送给她的衣服,还来找我录口供,当即就给他们定了流|氓罪。我听说他们原本应该判二十年的,可吴克明的爹找了人,最终只判了十年。”
张向阳惊了一下,这直接去掉一半,也太牛了吧。
赵志义又丢下一剂重弹,“不过这两人待的地儿不一样,魏玉红是发配到边疆受苦,吴克明却能留在咱们这边的劳改农场改造。”末了,他感慨一句,“同样的罪名,人跟人的差别可真大呀。”
张向阳默默叹了口气,“是啊。”
有背景的人,想要成功就是比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要容易许多。他前世一直没有出头之日,也是因为他得罪了人。被对方打压,连个稍微重一点的角色都接不到。所以他这辈子一定要当人上人。他握着拳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赵志义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去割草,明秋明天该挣不到工分了,忙举起镰刀,“阳哥,我去割草了。”
见他要走,张向阳坚持把钱塞给他,“拿着吧。你这伤没有一个星期好不了。这个情我会还你的。”
赵志义见他还心心念念还人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阳哥,如果你真想帮我,不如带我挣俩钱吧?”
张向阳懵住,挣钱?
赵志义以为他不肯,有些委屈,“你以前说带我混的,可每回我问你,你都不肯说。你就带我挣钱吧。我天天累死累活也就挣十个工分,咱们生产队一个工分才四分钱。”
合着他一天才挣四毛钱。张向阳自动给他换算了下。
张向阳略微沉吟了下,“如果你不怕的话,我可以给你指条路子。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做。”
赵志义心下一喜,“什么路子?”
张向阳瞅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就是跟人换东西。”
赵志义眼睛瞬间睁大,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张向阳见他误会了,忙摆手,“东西换东西,从中赚点小差价。比你辛辛苦苦上班强多了。这是合法的,可不是投机倒把。”
赵志义还是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张向阳之前跟靳红军换东西,靳红军还想要些新鲜一点的蔬菜呢。
县城菜市场卖的那些蔬菜,因为运输时间长,有些都烂了。
张向阳很快给他出了主意,“你就拿些自留地里种的萝卜,青菜等等,去县城试试呗。只跟人换东西,不要收人家的钱。即使被治安大队逮住,也顶多批评教育几句,不会给你定罪的。”
赵志义将信将疑,“你之前说挣到大钱,用的就是这个法子?”
张向阳打着哈哈,扬了扬手里的书本,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还要去学习呢,咱下回再聊吧。”
似乎很怕对方再问他挣大钱的事儿,忙脚底抹油般地跑了。
身后的赵志义看着他逃窜的背影,嘟哝一声,“拿菜换东西?能成吗?”
赵志义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问问李明秋比较好。她以前就是县城人,应该知道这事靠不靠谱。
第 23 章
八月末的阳光依旧很炙热, 太阳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
东方生产队的田里, 依旧到处是辛勤劳动的农民。
何方芝戴着一顶草帽正弯腰割草。这些日子, 她除了做鞋子,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琢磨找谁教她认字。
可她苦思冥想了好久, 愣是没能找到合适的人。
她朝学校的方向扫了一眼, 心里暗想, 如果她去教室底下偷听会怎么样?想了想又觉得这事不靠谱。
学校上课都是在上工时间, 如果她不下地挣工分, 一定会被人说是懒婆娘,再说公爹也不允许。所以偷听这事不靠谱。
可她该找谁, 才不会让人发现异常呢。毕竟原身可是中专生, 她却是个半文盲。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谁教都能发现她的异常。
越想越绝望, 何方芝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在她垂头丧气的时候, 一声惊呼声自她旁边响起, “李明秋,你怎么了?”
这声瞬间把何方芝从惊慌中拉出来, 她闻声看去,这才发现,离她不远处的李明秋正栽倒在地,旁边的两个女知青正围在她旁边不知所措。
何方芝立刻把手中的镰刀丢下, 三两步跑过去。
到了跟前,她赶紧朝两位知青道, “你们有毛巾吗?把毛巾打湿拿过来给她擦擦。”
两位女知青这才如梦初醒跑到地头去找毛巾。其他人都凑过来看情况。
东方生产队不种稻子的, 所以小河沟里常年处于干涸状态。
因为马上临近下工时间, 大家带的水壶都喝完了。
两个女知青只能跑回生产队,打算用井里的凉水来降温。
何方芝让大家帮忙把人抬到大树底下,久等不到她们回来,就有些着急,突然想到自己衣兜里还有自制的药膏,这个药膏可以预防中暑,也不知道已经中暑的能不能治。
不管了,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她把药膏涂抹到李明秋的额头,腋下,手心等处,不停地揉搓。
这药膏闻起来清香,涂抹到身上却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过了半个小时,李明秋眼皮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睛,迎上的就是何方芝那双充满惊喜的脸庞,她弯了弯嘴角,感激地看着对方,“方芝姐,又是你救了我啊?”
见她想坐起来,何方芝轻轻按住她,“你还没恢复,先缓一会儿吧。”
见她醒来了,其他人都觉得惊奇。
大柱娘转了转眼珠子,拍着大腿赞道,“向阳媳妇,你刚才给她涂得是什么药膏啊?可真管用。你也给我一盒呗?”
何方芝笑着点头,“成啊,我家里有新的,从县城医院买回来的,五毛钱一盒,回头我就送去您家里。”
大柱娘一听居然要钱,立刻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这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家可用不起这么金贵的东西。”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见没热闹可瞧,大家伙全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很快那两个女知青也回来了,看到李明秋已经醒了。两人还是把带来的井水递过来,“还是再降降温吧。总不能白跑这一趟。”
李明秋立刻朝两人道谢。
两位女知青都是好性子,谦虚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李明秋感觉自己恢复了正常,刚站起身,那边下工的哨子响了,李明秋叫何方芝一起走,何方芝摇头,“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李明秋点了点头。
何方芝这会子非常高兴,她实在没想到这药膏居然还能治中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只是家里的药膏不是很多,她需要再采些草药回去。
第 24 章
何方芝背着竹篓, 拿着镰刀绕道去了趟水库, 水库下边有许多分支, 河渠边上长着许多草药。
她拿着镰刀下了河渠,寻找需要的草药。
等她从河渠底下爬到岸上准备背着竹篓往家走的时候, 迎面碰到一个头发半白, 眼袋很深的老头子。他手里拿着根藤鞭, 时不时看向正在低头啃草的老牛。
这是一个陌生人, 何方芝从未见过对方, 自然也没想跟他打招呼。
擦身而过的时候,何方芝随意瞟了眼那头膘肥体壮的老牛。
在农村乡下, 牛的待遇比人都要好, 从体型上就能看出来。
东方生产队那么多口子, 几乎找不出一个胖人。可这头牛却养得膘肥体壮, 身上的毛擦得雪亮, 干净又好看。
只是紧接着她眼睛微微一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条牛的脖子上居然挂着一枚先秦平首圆足的“三孔布”刀币。前世的时候,三孔布因为形制奇特、铸造精工、品相端美, 传世及出土又极其稀少,是为先秦古钱币中的难得珍品,所以价格节节攀升。她曾经也只在姐姐的私库中见过,没想到在这种乡下地方, 居然就能见到一个。而且看那做工也不似仿品。
她把视线移向刚刚那个放牛的老翁,这才发现虽然他在放牛, 可身上的气质却跟农民截然不同, 竟有种书卷气。
她微微蹙眉, 这人到底是谁啊?
她停留的视线有点久,老人家自然也发现了。他微微侧头看向她,见她眼里只有疑惑没有敌视,心中有点讶异。
何方芝朝他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下午上工的时候,何方芝特地向杨素兰打听,“表姐,我下午去水库那边挖草药的时候,遇到一个放牛的老人家。”
放牛的老人?杨素兰不用多想立刻猜到对方的身份,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凑到表妹耳边小声叮嘱,“以后看到他你一定要绕道走,可别跟他走得太近。他可是臭老九。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被别人知道,会影响你的成份。”
臭老九?何方芝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她琢磨了一下这个词,很明显是个贬意,“他是犯了什么错误吗?”
杨素兰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告诉她了,“我听咱爹说起过,他在大学教书的时候,说话不经过大脑,被人找到错处撵到乡下来了。”
在大学教书?那他的知识水平一定很高了?何方芝有些激动。这么多人都疏远他,不愿意跟他来往,如果她去接近他,求他教自己,那她是个文盲的事情一定可以瞒住。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至于她会受什么样的影响。此时的何方芝也顾不得了。她现在迫不及待想摆脱自己文盲的身份,要不然等张向阳问她课本复习得咋样,她还不得露馅?
吃完晚饭后,她提了半篮子的东西,拿着镰刀背着竹篓往水库走。
万幸的是,那个老人家还在。她瞅了一眼四周,发现两边的田地里还有不少人在割草。
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和他有来往,她只好顺着斜坡往河渠底下走。
等到了地方,她仰头跟他打招呼,“老人家,您好,我叫何方芝。”
杨培华一开始没认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等他左看右看都没人,这才确定对方真的是在跟他说话。
自从下乡之后,他似乎就成一个毒|瘤,谁也不肯靠近,哪怕只是简简单单打声招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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