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尚醒带着心腹到了他身边,“里面聊的可好?”
“不知。”
风将营帐的帘子撩开一角,露出里面情景,尚弈半靠在软榻上,周似站在他面前。
尚醒看了会,觉得无趣,转身走了。
“三皇子。”卫北声音很低,将他叫住。
尚醒回身,挑眉看他。
卫北:“赫连御河选了尚粤,赫连绍只能选择我们,周似姑娘的选择并不能左右什么。”
赫连御河先发制人,赫连绍与他相抗,定不会站在尚粤一边。
“我知道。”
尚粤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沉了下来,“我在宫中时,见那姑娘痴心一片,此时尚弈处境不好,她若能一心一意,保不准尚弈对她动了心,将那谢家姑娘忘了。”
他说完,也不理会卫北,带着心腹走远。如今周似来了这,过不了多久赫连绍必会到来,只是赫连绍不一定对抗的了赫连御河,他得尽快做些部署。
卫北低头想了想,也走远了。尚醒的话,他并不完全相信。
尚弈是尚醒同父异母之弟,两人之间感情向来深厚,只是如今,他们之间有了另一层类似君臣的身份。
谢狸乃谢靳年深爱之人,而谢靳年比他父亲更有野心,日后定是一个强敌。
尚醒并不愿尚弈跟谢狸在一起,不想谢狸左右尚弈。周似则不同,周似是赫连一族疼爱的后辈,虽说赫连绍投向尚醒已成定局,但有了周似,尚醒会和赫连一族关系更加亲近。
只是,周似也许是另一个顾怀安。
随即,他想到初见时,他送周似回弧月客栈,月光下的那一抹浅笑,又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周似那个女子没有顾怀安纯粹,对尚弈,她也许和顾怀安一般深情,只是她少了顾怀安的那份执念,多了一丝精明。
他分析的很透侧,却觉得自己陷入了迷惘中。
在宫中时,周似的心意他很明白,他跟在尚弈身后常常见着她的身影,她的心思在尚弈身上,只是待他也不似对待一般奴仆。
她常笑,从弧月客栈的那一抹浅笑到今日她淡淡的笑容。
她的笑意并不纯粹,从最初的诱惑到自信,在到如今的得意。
他觉得自己陷了进去,不然,为何得知她来军营时,会刻意在她面前出现,以一个颇受尚醒重视的将军的身份。
………
谢狸一路向南,只她脚程慢,途中又花费了心思将谢靳年安排在她身后的人甩掉。因此,当她暂时安顿在一处小镇的客栈之时,她方才得知她走的并不远。
暂时安顿下来后,她先去置了两套男子衣裳,又去寻了一骨灰盒。
小镇并不繁华,所有的骨灰盒皆是普通树木制成,上面刷了一层厚厚的黑漆,在烛火中反着亮光。
她将装了沈周骨灰的酒坛抱在怀中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一会话,才将那骨灰盒拿了出来。
之后,她并无动作。
她将手放在那酒坛封口的红布上后便再无动作。
这几日她一直在那块红布上徐徐摸索,直道此时,那块红布已经被她摸的退了颜色。
她复又将骨灰盒放在床底,依旧将那个酒坛放在领近的案桌之上。转身,她从包裹中摸出沈周留给她的医书。
泛黄的书页上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最初那些字迹整齐娟秀,倒得最后字迹开始变得不同,字尾处明显有手指颤抖留下的墨滴。
这本医书和平日所见不同,里面写的更为详细,并含医理,症状,所用药材形状、味道、用量。甚至,还曾提及药材价格。
只是他未写完,翻到七十八页,字迹嘎然而止。
她已经将这本书前前后后翻了几十偏,里面所写的病理,她早就会了。
嘉庆二十年至嘉庆二十三年,她为救治沈周早已翻了不下百本医书,拜访名医数百人。
她歪着头,一字一句开始背诵医书上所写。
“桔梗,味苦涩……”
这之后,她开始想起初遇沈周那段时日的事情。
当时她性子骄纵,喜爱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沈周拿了钱去买药材,她一生气自己掏了钱到长安街的各大店铺买了一系列观赏性质的珍宝。
她买回了便摆在沈周那间小小的屋子,珍宝闪着璀璨的颜色,直映的来看病的人双眸晶亮。
沈周看了却并不生气,只道她投了个好人家,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谢狸却生了气,长安城不喜她的人很多,以往争吵时那些人便会用这句话来刺她。
直到再无病人上门诊治,沈周才开始将那些珍宝原封不动的收在木盒中。
当时近黄昏,光线晕黄,他问:“你会什么?”
谢狸扳着手指头,声音是少女所有的甜濡与清脆,“琴棋书画略知一二,其中最善棋,我还会点武功。”
沈周哼了一声,问:“你打算用这些谋生吗?”
“我不需要谋生,我有钱。”谢狸洋洋得意,举起手中的钱袋子。
“立足人世,你总得有一项谋生技能吧,这样你以后被人诓了也不怕,重新开始便好。”
谢狸没听进去他那些话,当时她只想和他腻在一处。偏生他平日里极其忙碌,只有空闲时间才会理会谢狸。
如今,谢狸摸着那些泛黄的书页,脑海中只剩下那句‘你以后被人诓了也不怕’
她想她有什么好怕的,她的人生中最大的骗子就是他了。说好的一辈子,就这么没了。三年的时光,她做的一切全都在一夕间消失。
一个时辰后,她收拾好心情,简单洗漱后睡了下来。
她依旧做梦
梦中是炎热的夏季,密林中阳光透过吱呀投射下来,打在地上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空气中是夏日林中特有的气味,那是枯叶的味道和着一股干燥的气息。
在梦中,她闻的到气味,醒来却只是冷冽的空气。
十二月末
天空布着密密麻麻的雪花,人走在街上,呼出的热气转瞬变做一团白雾。
谢狸在客栈中待了七日,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左斐然和白狗。
左斐然身上系着披风,不知是貂毛还是狐狸毛,总之看去还是十分暖和。尽管如此,他进屋的第一时间还是蹿到了火炉旁。
大白狗一股风似的窜进谢狸的怀抱,带来一股冷冽的风雪气息。
谢狸将头埋进白狗蓬松的毛发中,感受着它皮肤深处的体温。
左斐然等到身上起了层淡淡的暖意,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火炉。他转身,看见案桌上的酒坛,伸手就想去揭开喝酒。
“不要动。”
谢狸偏着头看他,声音透过蓬松顺滑的狗毛闷闷的传出来。
左斐然不满,“小气鬼,这点酒都舍不得。”
谢狸穿鞋下床,走到案桌前将酒坛抱起放到另一边,声音淡淡的,“这不是酒,是沈周的骨灰。”
左斐然惊的立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动静。最后,他试探的问道:“他还是死了?”
“恩。”谢狸点头。
屋里十分安静落针可闻,谢狸吸了吸鼻子,声音翁翁的,“我好像着了凉,你去给我配副药。”
左斐然接过谢狸手中的药单,脸上带了显而易见的讨好,“我去给你捡药,你乖乖的啊。”
“去吧。”
门开的一瞬带来一股凉风,谢狸拖了被单裹住自己和白狗。
狗通人性,此时,它没了平日的跳脱,乖巧而安顺的卧在谢狸怀中。
谢狸将头埋进它的毛发中,眼中含了淡淡的雾气,之后,雾气积累析出晶莹的泪滴。泪水将它白色的毛发打湿黏成一缕一缕的。
白狗卧在她怀中,耳朵耸拉下来,乌黑的的双眸也含了淡淡的一层水气。
屋中,一人一狗。
屋外,左斐然一手端了药汤,另一手还提了许多零嘴。
他进来时,谢狸已经平静下来。得知沈周死讯的两个月,这是她第一次哭。
谢狸看见他手中的零嘴一点也不含糊,拿起就吃。一边吃,还一边选了白狗能吃的递给他。
直到汤药温度变得适中,她才端起一口喝光。
因着天气着实太冷,她们两人一狗全坐在床上,身上披了厚厚一层被子。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们挺久的。”
左斐然裹着被子,他方才出去一趟,现在声音中还哆哆嗦嗦的,“之前我在长安耽搁了一阵子,最后来找你的时候下雪了,你气味被雪掩盖了,我和白狗花了好长时间才再次寻的你的气味。”
“哦。”
左斐然瞥了她一眼,挪了挪笨重的身子靠近她,“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鬼天气,我都不想出去了。”
风雪夜,声音愈发明显。
谢狸沉吟道:“我们这几天恐走不了,得等雪小点,顺便打听一下前方道路怎么样才能出发。”
左斐然耳朵尖,当下问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朝西南方向走,临近滨州附近吧”
第67章 乱世一隅
“去那干嘛”左斐然剥了一手心的瓜仁,伸手递给白狗。
白狗舌头一伸,呼啦啦的将他掌心的瓜仁舔净,留了他一掌心的口水。
左斐然嫌弃的拿了帕子擦手心,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给它喂瓜仁这些小东西了。
谢狸瞥了他一眼,“我随便说的,听说那边温度好像比这边高一点。我怕去了温度低的地方把你们俩冻死了。”
左斐然点头,白狗也跟着嗷呜了一声,像是在附和谢狸的话。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近段时间暴风雪天气持续,是多年未见景象。以往,这种情景只有西北苦寒之地才会出现,可今年不一样,大周除江南一带其余地区皆被积雪覆盖。
谢狸看了对面的一人一狗,忧心忡忡道:“我钱剩的不多,这几天我们就住一个屋好了。”
这话一出,左斐然一下子就扑在谢狸身上,抱着她的腰直道:“真好,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
谢狸脸一黑,提着他的领子就是一顿暴打。
“别想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左斐然睡觉容易动手动脚,以往她们两人露宿在外时她吃了不少亏。偏生他醒来后还一脸无辜,纯洁的不行。
“知道,那男男就行了吧。”
谢狸一巴掌拍过去,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谢狸本想着这暴风雪要持续一段时间,不想第二天就停了。谢狸下楼打听了一下前方道路,得知道路通畅,当下乐的不行。
这段时间,钱都花在住宿上了。暴风雪天气,老板趁机还将价钱翻了一番,愁的她头发都掉了许多。
当下,她便出门租了辆马车,和车夫商量好价钱和路线便回了客栈。
屋中,一人一狗正睡的香甜。
谢狸想着他们前几日赶路辛苦,便一个人将行李整理好,直到走的时候才将他们叫醒。
白狗听话,谢狸挠了挠它耳朵,它睁眼左瞅瞅右瞅瞅便一咕噜站了起来。左斐然就不行了,他全身缩在棉被中,谢狸叫了半天,他一个屁都不放。
谢狸恼了,直接将四周窗户,大门打开任由外面的阴风和走廊的穿堂风呼啦啦的进了屋子。又转身去掀了他的被子,他才不情愿的起身。
谢狸这才将窗户,门关上。她招呼他起身将桌上的热馄饨吃了,转身下了楼去结账退房。
等她上楼时,那碗馄饨已经空了,左斐然又钻进了被子中。床上鼓鼓的一坨,角落里还窝着一只白狗。
谢狸气疯了,当下掀了被子,对着左斐然就是一顿暴打。
打完了,谢狸淡淡道:“车夫在底下等着我们呢,你快点。”
白狗摇着尾巴,跟在谢狸身后欢快的下了楼,留左斐然一人呆愣的坐在床上。
虽说雪停了下来,路上积雪未化,路依旧不好走。马车在路上行驶了八天八夜后,两人一狗才道了滨州附近。
谢狸身上所剩银两并不多,左斐然身上更是没了一分钱。谢狸想了想,在四周寻了一人家将左斐然和白狗丢下,自己租了一马匹离开。
他们以为谢狸要将他们丢下急的一人抱着她腰肢,一狗拖住她大腿,愣是不让她动一下。
谢狸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家的灵魂人物,她好言安抚了一人一狗带着沉重的压力出了门。
她骑着马在冷风中跑了半日,终于遇见了一合适的屋子。
这是一处村落,人不多,百十来人。谢狸选中的那间屋子有些偏僻,以往住着一家五口,如今已经空了下来。
谢狸四处打听,见着了那家人的远亲,她给了他们一些两将那间屋子租下。
因着房屋破旧不堪,那人见谢狸要住只是意思一下收了一点钱。
等谢狸骑着马回去时,左斐然的脸早就沉的可以拧出一盆水来了,倒是白狗依旧热情的不像话。
谢狸带着他们去了那间房屋,立马就开始收拾东西。
因着以往住着一家五口,里面屋子不算小,该有的东西基本的都有。
白狗在屋子中跳来跳去,染了一身灰尘,左斐然在谢狸的指示下,捡了些干柴回屋。
两人一狗也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忙碌。等到彻底安顿下来之时,已是两日之后。
第三日
谢狸去临近的镇上采集些生活用品,遇见一行士兵极快的通过街道之上,个个面容严肃,似乎有事情将要发生。
谢狸快速的采买了东西,其中以食物居多,她回去后将一部分食物囤到地窖中,转身出了门。
谢狸在四周逛了一圈,向村子中的人打探消息。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担心的不过是积雪过多,所种植的蔬菜被冻伤,减少了生产而已。
谢狸不安,她所在的地方严格说来是处于赫连一族所管辖的地界,今日那个小镇规模不大,按说平日里会出现的不过是青衣捕快,可今日出现的皆是军营中的官兵。
如今大周四分,谢靳年带领谢家军占领北方边塞,尚粤称皇据守东部。西北苦寒之地是三皇子尚醒的底盘,而南方则是赫连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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