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狸眼睑微阖,转身走了。替顾怀安上药期间,她脑中回想,方才尚弈嘴角轻轻扯动,好似在…在…催促她快点。
快点什么?快点将顾怀安的伤处理好吗?
谢狸瞥了眼身前冷清的顾怀安,起身寻了一身干净衣衫递给她。“你原来的衣衫不能穿了,穿我的出去好了。”
顾怀安没推迟,接过穿上。她没立即离开,而是问:“你刚才说这里你一个人住。”
“恩。”
谢狸轻轻点头,想着方才尚弈的催促又有些烦躁。
“你走吧,这几日不要沾水,每日这个时候来找我,我给你换药。”
“我没这么空闲,军事急迫,明日大军就会出发去临近的城池,我也会跟去。”
谢狸嘴角一抽,没有说话。
顾怀安一走,尚弈就掀了帘子进来。
一身铁甲,满身风尘。他一进帐,屋内多了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狸抱起顾怀安方才褪下的血衣朝外走,经过他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尚弈:“我没受伤,身上不是我的血。”
谢狸收回目光,径直朝外走将顾怀安的衣衫随意扔掉。
回道帐篷内,矮小的木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只一副碗筷,尚弈正低头吃饭。
他动作有些快,想是饿极了。
谢狸摸了摸肚子,转身出去唤人多添了一副碗筷。
谢狸坐在他对面安静的吃饭,他抬头看她,眉头皱着,拉出一道细细的褶痕,“怎么现在才吃饭?”
“忘吃了。”
“以后先吃饭。”
“哦”
谢狸含糊的应了声,低头安静的吃着。她虽然饿,但胃口小,吃了一小碗饭便饱了,撂下筷子坐在他对面看着。
“不吃了?”
“饱了。”
尚弈想着之间抱住她腰腹时那细细软软的感觉,道:“多吃一点。”
“吃不下。”
尚弈也不在劝她,低了头扒拉两下将饭菜吃完。
饭毕,他安静的打量着对面的谢狸。许是隔了一个矮桌,两人间多了距离。他眉间轻轻的皱着,一伸手将坐着的谢狸拎起放在一旁。
谢狸笔直的站着,对面是穿着铁甲的尚弈。
两人目光相对,都在打量对方。
他一定很忙,忙的连铁甲都未褪去。谢狸想着,收回目光,唤了人将碗筷收拾走。
尚弈跟着她身后,走一路,脱一路。到了床榻上,脱得只剩单衣。他长手一伸,将褪下的铁甲放在一旁的衣架上。
坚硬的铁甲互相摩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尚弈坐在床沿上,谢狸站在三尺开外看他。
“你今夜歇在哪儿?”
“就这。”尚弈轻轻一笑,低道:“昨夜我走到早,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一直住这。”
谢狸吸了一口气,想着方才回答的顾怀安的话心中莫名多了股烦躁之意。
“你重新给我安排一间屋子好了。”
“你就住这。”尚弈起身,动了动肩背,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凑近谢狸脖颈轻嗅,声音低沉,“你方才洗过澡了。”
谢狸后腿几步,双眸沉静的看着他。
他没理会谢狸,唤了人安排沐浴。
谢狸:“这屋子就一张床。”
“我不碰你。”
谢狸:“我睡地上。”
尚弈回身,眯了眸子看谢狸。许是嫌隔的有些远,他步子一跨,近到谢狸身前。
他体格健壮,高谢狸一个头。谢狸仰头看他,不觉间气势弱了几分。
真的是太瘦了,尚弈想。他伸手捏了捏她尚显莹润的脸颊,道:“我睡地上。”
想到什么,他又回身,带着威胁意味低道:“你那狗也睡地上,它要是上了你的床,别怪我不客气。”
谢狸哭笑不得,冬天天冷,白狗洗个澡像是要杀了它。又是在军营中厮混,要不是谢狸天天替它顺毛,它那一身白毛非得打结。
“说话。”
谢狸点头,含糊道:“恩,你们都睡地上。”
尚弈洗澡,谢狸避讳之下出了门。等回来时,尚弈正在用湿帕子擦拭铁甲上的血迹。
血迹逝去,铁甲上面的痕迹清晰不少,皆是刀剑砍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他见谢狸回来,指了指角落里的竹筐,“我脏衣裳丢在那,你明日洗衣裳时一并洗了。”
“军营中应当有专门负责清洗衣物的人。”
尚弈瞅了她一眼,将带血的帕子一下子扔在铁盆里,溅起滴滴水花,“你没给男人洗过衣裳?”
“洗过。”
“那你就洗,用热水洗。”
谢狸不说话,从一旁拿了棉被铺在地上。她动作细致,将棉被铺的整整齐齐。
她弯着腰,烛火下,影子斜长、清瘦。
尚弈看着那一抹倩影,心中突的察觉道一抹放松。想了想,他穿上外衫出门,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扇铜镜。
很简单的铜镜,镜片周围勾勒一圈花纹。铜镜老旧,那圈花纹已看不出原本模样。
谢狸起身拍拍手,取了一个枕头放在棉被上。方才问:“哪儿来的,这军营中应当没几个女的。”
这支军队一路从西递行军至此,行军紧迫,战事频繁。按谢狸的观察,军中并无军妓。
“还是有女的,在后厨帮忙,给你。”
几个月的行军,他的肤色变深,早不见初遇时的白皙。谢狸看着他略显粗粝的大手,手上是与他肤色相近的铜镜,心中忽的划过一丝异样。
“你从她们那抢的?”
“不是,我说要一面镜子,一个大娘主动给的。”
这和抢有什么区别,要不是你是将军,别人会主动给你镜子。谢狸心中腹议,想着一个大男人跑女人堆里去要镜子多少有丝好笑。
她将镜子接过,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其实我用不着,我想着以女子身份在军营多是不便,我想做男装打扮。”
“男装打扮?”尚弈嗤声一笑,轻轻环住谢狸腰腹。
谢狸没有动,只听得他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以为这军营的男人都是吃素的,男的女的还分不清。再者说,要是你男装打扮,我和你住一起不成断袖了。”
他说着轻轻的笑了起来,大手轻轻捏着谢狸腰腹处的软肉揉了揉。
“你身上就没几量肉了。”
谢狸扳开他手,到了床沿边脱鞋睡觉。
尚弈左右瞧了瞧,道:“我明日命人送个屏风来,该遮挡的地方遮挡一下。”
“明日不是要行军吗?”
“这又没冲突,你跟着我,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他掀开附在谢狸身上的被子,伸手又去捏谢狸的脸颊。
“想一想,还有什么东西要用的,我一并令人帮你置办了。”
谢狸最烦他捏脸这事,下手没个轻重。她当下扳开他作乱的手,将被他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在身上。
“你准备的东西都挺齐全的,只是……我月事恐怕要来了,得准备月事带。”
谢狸声音有些轻、软。
没有回应,谢狸转身去看他,正巧碰上他打量的双眸,乌黑湛亮。
“这个我替你置办,对了,箱子里那些衣衫还喜欢吗?”
谢狸唔了一声,不想和他说下去了。
她拉上被子睡觉,却又听得他道:“我让人选个女的来伺候你,只是军营没机灵的年轻丫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娘,你将就点。”
“她们从哪来的?”
“赫连绍弄来的,不清楚,想必是附近无家可归的人。”
“这军营中有赫连一族的士兵?”
“恩。”
尚弈声音有些闷,想必是隔着被子传来的。“你关心这些?”
“问一问。”
第77章 挑逗
二月初,狂风依旧。帘帐内能清晰的听到外面呼啦啦的风声。
明日立春,天气却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
谢狸翻身下床,欲跨过睡在地铺上的尚弈出门,却被捏住脚踝。粗粝的指腹和细腻的肌肤相触,激起一阵战栗。
“做什么?”尚弈声音沙哑,想是方才睡着却被吵醒了。
“我狗…”谢狸抽回脚踝,居高临下的看他,淡淡道:“我狗没回来,我去瞧一瞧。”
“别出去了,外面冷。”
尚奕坐起身将谢狸拉向自己怀中,环住她肚腹,两人顺势倒在了棉被之中。“你狗不会有事的,乖,陪我睡会,我明日要早起。”
“我去床上睡。”
尚弈闷闷的笑了起来,胸膛一起一伏,暧昧的热气喷洒在脖颈处,痒的人心底发颤。“我又不动你,害怕什么。你就当是我给你暖床了。”
“你是挺暖和的。”
谢狸轻轻嘀咕一句,顺势靠在他怀中睡去。
一夜好眠
尚弈睁开眼,头顶是青灰色的帐篷顶,耳边是细微绵长的呼吸声。他看着身边消瘦的女人,想去捏捏她脸颊的软肉,却又怕将她惊醒。
在地铺上呆了好一会,他才轻手轻脚的起身。
洗漱完毕,他低头吻了吻谢狸。凑的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不像自己,身上总是血腥味和淡淡的汗水气息。
他起身,拿了放置在衣架上的铁甲穿上。因着衣架放置在床榻前,他清晰的看见床上卧着的那一团雪白。
他嘴角扯了扯,想着一人一狗,狗太胖,人太瘦。
铁甲质地不比绵软的布料,期间尽管他小心翼翼依旧传来摩擦声,谢狸终究是醒了。她转了个身子面对尚弈,轻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早。”
尚弈见她醒了,行动不在小心翼翼,两三下便将铁甲穿好。他伸手指向床榻上卧着的一团,对谢狸道:“你狗回来了,睡床上呢。”
谢狸一听,‘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因着动作过快,她头有一瞬间的眩晕。
尚弈见她面色不对,快走几步将她抱在怀中,“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起的急了,我本身有点贫血,所有头有些晕。”谢狸目光落在床榻上,语气无奈,“美人将近一月未洗澡了,床上棉被铁定又被他弄脏了。”
“挺白的。”尚弈瞅了眼白狗,又去瞅谢狸,加了一句,“和你一样白。”
谢狸皱眉,去瞧床榻上睡的正香的白狗,果真发现他一身毛发雪白顺滑。
“是谁给他洗澡了不成?”谢狸轻喃。
尚弈微怔,军营中多是男子,又值战事,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费劲给一只狗洗澡。
谢狸只是随口一问,她清醒后便再不想睡觉,于是穿上衣裳洗漱。
尚弈比她忙,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就出去了。
溪边
谢狸双手冻得通红,面前流水潺潺,溪水冰冷透骨。她想听尚弈的话用热水洗衣,又嫌麻烦,想了想随意的用木槌锤了几下,便当是洗干净了。
将衣衫搭在树枝上晾晒,她转身去了军医所在地。问了好几个人,她才找着昨日的老军医余老先生。
战场军医不多,且不成系统。即便军医医术多高明,面对成百上千的病人他们也忙不过来。
她找到余老先生的时候,他正对着账簿发愁,账簿上记载着密密麻麻的药材,都是一些常见药,主要是驱寒、止血两方面的中药。
“缺药材吗?”
余老先生抬头,见着谢狸,轻轻点头,“缺药材,特别是止血这一方面的。”
这才开始第一场战争,药材便紧缺,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谢狸轻轻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账簿,“这些东西交给我来找,余老先生,以后我给你打下手好不?”
余老先生眯了眯眸子,缓声道:“你给我打下手我倒是不介意,只是……这药材你真能给我弄来,上头那些当官的只关心粮食、士兵每月的银钱,就没将我们放在心上。”
“交给我。”谢狸想了想诚实道:“我有关系,以后你缺什么告诉我就行。”
晃悠一圈,谢狸回来的时候,帐篷内多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年约四十,面色粗糙,一头黑发中夹杂不少白发。
谢狸想着昨晚尚弈的话,轻道:“徐大娘?”
“嗳。”那妇人看去面色萎靡,精气神却是不错,只是在帐篷内神色有丝拘束。
谢狸轻轻笑了笑,问:“大娘之前在哪做事的,怎么来了军营。”
“我之前在后厨做事,来军营……我相公死了,家中五个儿子都在这军队中,我一个人在西递过不下去便跟着军队来了这。”
谢狸怔了一下,“五个儿子都没娶亲吗?”
“没,还没来得及。”那妇人已在帐篷内等了半天,无事可做,便将床榻上的棉被叠的整整齐齐,似个豆腐块。
即便是此时和谢狸对话,她也蹲下身子细细的将谢狸早晨掉落的头发一一拾起团成一团。
谢狸将她拉起来,摸了摸她粗糙龟裂的手道:“徐大娘,我这里没什么用的着你的地方,平时你还在后厨帮忙。等到晚上亥时,你再来找我,帮我添置些洗澡水就行。”
谢狸已经决定白日和余老先生在一处医治伤患,只晚上洗浴时需要女人帮忙添置热水。
徐大娘愣了愣,问:“就是添置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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