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请了通州有名的戏班,散席后,大家坐在一起看戏。清昱年纪小,听不进去,便和清荣玩去了。他一走,清让坐在了妹妹身边。
其实清晓也不是很喜欢看戏,大多她都听不懂。可姑娘们都在,她哪里能走。看出妹妹心不在焉,清让便和她悄声聊起戏来,小半场下来,她竟也懂了。细细品味,国粹京戏,有它独到的韵味。
“表哥。”身旁,清越的声音响起。二人抬头,是姚女。“母亲陪祖母更衣了,我坐表哥身边可好?”
还没待清说话,人已笑盈盈地坐下了。想到姚女对大哥的心思,清晓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可她真没地方去。
姚女指着面前的食盒道:“表哥吃栗子。”
“表妹也吃。”清让颌首客气道。
“我吃了两个了。”说着,捻了捻指尖。“不吃了。”
好漂亮的手指,指甲红润,一看便是保养得不错,剥栗子可惜了。清让也瞥了一眼,捏起一颗,剥了开,递给她道:“表妹可还要。”
嗯。自己这大哥,颇解风情吗!清晓暗笑。
姚女脸红,笑着捏着那颗栗子,迟迟没有吃,想必是舍不得。见清让又拣了一颗,剥开,她赶忙便将指尖间的栗子送到唇边。可还没等张口,意料中的第二颗被送到了清晓手里。
清晓不是很喜欢栗子,可见清让始终盯着自己,只得捻起来,吃了。
方咽下。他又送来一颗。
清晓迟疑地接下。眼见他又拣起一颗,剥开,递过来。她尴尬道:
“还是给表姐吧。”
清让瞥了一眼姚女手里未食的栗子,没言语,继续剥了一颗给了清晓。
姚女猛然起身,狠瞪了清晓一眼,转身便走了。
这算怎么个事么!清晓推开清让的手,嗔道:“大哥你不能只给我剥啊,还有表姐呢。”
清让笑了。“我和她虽是表亲,不该举动太亲近。”
真是不点不透。“可人家坐你身边,你不懂什么意思吗?”
“懂。”清让微笑,平和道:“所以更不该误会。”
……
“表妹,别气了。她毕竟是二哥的妹妹。”清芷劝道。两人同在京城,走动近些,姚女的心思,清芷都懂。
清懿也明白了,撇嘴道:“妹妹又如何,没个眼力见!她还能霸着他哥一辈子啊!明知道表姐喜欢二哥,还当那碍眼的。”
说道姚女痛处,姚女捏紧了帕子道:“她若不是二哥的亲妹妹,我才不会这么忍着她。”
“是妹妹又如何,清妤也是她妹妹,也没见他对清妤好!”清懿道。
突然被点名,一旁的清妤尴尬笑了笑,随即道:“她俩自小关系就好,我哪插得进去,有她在,我根本就上不去前。二哥就是她一人的二哥。再说,他们也不想如兄妹……”
这可是话里有话
姑娘们都盯着清妤,清妤一副为难的表情,纠结了半晌,贴在姚女耳边道了句话。姚女闻之顿惊,蹭地从椅子上窜起,眼里方才的怨气转成了怒火,她咬着牙念道:“阮清晓……”
一出戏结束,两位伯父和父亲陪祖母回了正堂,留下一众女眷继续看戏,不多时,父亲来了,把清让也唤了去。
见母亲身子不大舒服,担心她熬不住,便打算送她回房休息。才出走几步,便被巧笙唤了过去。
“小姐,这个。”巧笙偷偷给了她一张字条。“方才有个小婢塞给我,说是有人让转给你的。”
清晓疑惑,展开纸条,登时血液冲顶,心里一阵阵的翻腾……
作者有话要说:ps. 祖家排行,清让第二,所以应该叫“二哥”;但二人独处时,清晓还是按照自家排行,习惯叫他“大哥”。
第24章 决裂
“且不提礼部尚书也入内阁,上有侍郎,靖安侯世子怎会对一个主事这般用心。”阮伯麟谨慎道。
二伯阮伯祯冷哼一声,“礼部主事如何?哪件事不是主事经手办的,三弟是看不起我这礼部主事了?”
阮伯麟蹙眉,解释道:“二哥多虑了,我只是担心这其中有何蹊跷,毕竟世子为人你也知晓,他为首辅所用,名声……。”
“是我多虑还是三弟多虑了。”阮伯祯打断了弟弟,“这机会多少人想攀都攀不来的,你以为世子爷是谁都能交上的?如今来到门前,还如此不识抬举?”
“我只是为二哥忧心。”
“还是留着心思虑你自己吧!”大伯阮伯棠冷道。“你可打算好将来了?想就这样一直下去?让母亲养着你一家?”
“我去清河前在通州还有些田产。”
阮伯棠冷哼,“你还惦记那些田产,你可知当年为你奔走,花费了多少钱财。阮府险些没掏空了。”
阮伯麟沉默,阮伯祯叹道:“你这是何苦呢,和朝廷置什么气,冤屈被洗,不过还有些遗留,待你回去,这些问题都会解决,你依旧官复原职。”
“是啊,你如今这样可对得起言知州,对得起弟妹。再者母亲年岁已高,本就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为你操心劳碌,你可忍心。”阮伯棠道。“我跟你二哥在京城帮你运作了,联系匪人的事,不出一月便能解决,你回去吧,踏实做你的知县。这一次,可万不能在惹麻烦了,你可知因为你,大哥险些卷进去,误了转正。我好歹在礼部熬了五年了。即便不为我想,也要为清让想想啊!”说着,看了眼沉默的清让。
清让立在父亲身后,见大伯提到他,平静道:“父亲既然不愿走,那便不要走了,我无妨。”
“清让!”大伯唤了一声。“要不是你二伯在礼部帮了你,你以为你能顺利参加殿试!成绩都险些作废了,你这会儿哪来的口气说这些!”
“此事我是该谢过二伯,可如今父亲冤屈已洗,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况且,父母在不远游,父亲操劳半生,是该我尽孝的时候了。”
阮伯麟欣慰,看了眼儿子。
阮伯棠愤然甩袖,冷道:“总之阮府不会养一家闲人!”
“好。”阮伯麟道,“不烦二位兄长,我这就……”
“三老爷!”
话还未完,便听到门外丫头一声唤。阮伯麟唤她入堂,她急冲冲道:“五小姐不见了!快一个时辰了,哪都没找到!”
还没待阮伯麟反应过来,清让早已冲了出去……
“说,到底怎么回事!”清让瞪目,逼问巧笙。
巧笙啼哭道:“方才小姐收到张纸条,也不知是谁给她的,她失魂落魄地看了半晌。然后便回去看戏了,我以为她没事,便也没注意。可一刻钟的功夫,再望去,就不知道小姐去哪了。”
“纸条上写的什么?”
巧笙摇头。
清让急的双目赤红。当初听闻妹妹被挟持,他心惊肉跳,只恨自己远在异乡没能守护她。如今已在身旁,就这般消失了,他如何能忍。
妹妹不会一声不响便走,即便是有人约她,也不会这么久不回。
清让心急,扫视一周,目光对上清妤,清妤神情不改,对上姚女,姚女怯怯躲开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对着姚女寒声道:“表妹。”
姚女心惊,“嗯”了一声。
“清晓呢?”
“表哥问我干嘛,我哪知道。”她故作镇定,却始终不敢对视清让。
姚女经常来会馆找清让,接触几月,他明白她的性子。偶尔有倾慕者来,他也知道她是如何待她们的。这些他都不在乎,可她居然敢动清晓……
清让步步逼近,姚女无处可躲。怯生生地举眸看了眼清冷的表哥便垂下了头,清让对着她耳边,近得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的气息,温热的。她心跳加速,紧张得快要蹦出来了,然清让一句低语便将让她落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周姚女,你最好企盼清晓没事。不然我饶不了你!”
说罢,带着小厮走了。
一股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姚女僵硬,一动不敢动。
今日寿宴,阮府前后门都有人看守,清晓若出去,不会不知道,所以她肯定还在府里。
清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一定能找到她。小时候玩捉迷藏,心有灵犀,他总能猜到她藏在哪。可又怕惹她不开心,便会故意找很多地方,最后待她等得不耐烦了,才把她拎出来。
他一定知道她在哪。
越是想冷静,越是急迫。北直隶的五月可不是江南,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如春,室内依旧阴冷。清晓怕冷,更怕黑。
清让突然反应过来,抓住一个家仆问道:“府里可有密室。”老仆摇头,却又猛然点头,“原来后院园林有个储酒的地窖。老太爷去后,很少用了,这几年更是没人再开过。”
清让想都没想,冲了出去……
被清让抱出来的时候清晓浑身已经凉透了。一出地窖,阳光温暖且刺眼,她哼了哼,清让赶忙抱紧,用手遮住她双眼,哄道:“没事了,我在,没事了。”
身上暖暖的,清晓意识逐渐恢复,浑噩间她虚弱道:“林岫……”
清让呼吸一滞,心疼不已。
清晓被送到了最近的后院。言氏听闻,哭着赶到,一进门差点摔倒,阮伯麟赶紧搀扶住她,看着虚弱的女儿痛哭的妻子,心如刀绞。
倚在温暖的怀里,清晓缓了过来,抬头见是兄长,一时发怔。平静下来,目光瞥向角落里的姚女和清懿,最后定在清妤身上。
清晓惨白的小脸带着霜色,看得人心里寒悚悚的。她漠然伸出了手,清让拣起她手心的纸条,展开……
“惜春阁,等我。”
晌午看戏,有人给了她这张纸条。清晓犹豫,可还是应约去了。到了惜春阁,人没寻到,却在途径地窖时,被人推了一把,摔倒跌落。幸而藏酒的地窖不深,然再抬头,眼前一黑,窖门被关上了。
清晓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
不过有过被关的经历,她并不怕,只要还在阮府,就一定会被找到。只是地窖与密室不同,长期封闭导致氧气稀薄,再加之阴冷,最后熬不住还是“睡”了。
清晓一气把话说完,嗓子发干,咳了几声。言氏心疼地抱住女儿,她再经不起这个打击了,此刻就是礼数也束缚不了她的怒火,她泣声道:
“我知道阮府容不下我们,可也不必如此待人!清晓若是有个意外,我谁也不会放过!”
冯氏不悦,冷道:“儿媳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可是阮府正八经的嫡小姐,谁敢怠慢她,定是有何误会。”
“清晓说的清楚,是被人推下去的,有何误会!”
“许是她失足跌落,一时惶恐,记错了。”大伯母道。
“那关闭的门如何解释?”清晓回道,“是有人故意约我去那,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众人沉默,倒是姑母反应快,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是府里人啊。不要事事针对府里,都是一家人,何苦害你。”
“我也想问问,何苦害我。”清晓凌然,挺直了身子要下床,被清让制止,揽在怀里安抚。看着亲近的二人,姚女又一个怨愤的眼神投来,清晓对上了,盯紧了道:“人会说谎,纸可不会。这是棉连纸,先生提过,这种宣纸昂贵少见,用于拓碑帖最好不过了,是阮府专供。况且,这纸上尚有熏香之味,是苏合香。”
话一落,清懿猛然抬头。
不说也懂了,全府上下,只有清懿喜欢苏合香。
众人都看向清懿,言氏目光更是锋利如刀。清懿抵不过,嗫喏道:“我,我,我是替表姐请五妹妹去的,其他的,我不知道……”
姚女瞪大了眼睛。“分明是你出的主意!”她愤恨地指着清懿,咬牙切齿,恨其不争,然心一横,甩手到:“算了,是我推她的。”
满堂皆叹,姑母端秀的脸涨到扭曲,恨捶了她一拳,呵斥道:“你啊!真是把你娇惯坏了!还不给你表妹赔礼道歉!”
“我不道歉!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姚女梗着脖子,蛮横道。
“你!”姑母气得伸手便要打,被眼快的大伯母拦了下来。“小姑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许是有什么隐情呢。”
“对呀,总得给孩子个解释的机会,可莫要一时冲动错怪了孩子。”二伯母也上前劝道。
隐情?错怪?两位伯母借口找得好啊,一句话就把责任又推回到了清晓身上。
可也是,不偏袒姚女偏袒谁?姑父为人八面玲珑,上到王亲贵族,下到商户小吏,没有他不熟的。周家富甲一方,又出手阔绰,两位伯父在京,无论是人际钱财上的麻烦,没有一例不是这位妹夫给解决的,得罪不得。
此刻,就连“清让效应”此刻也发不出一点光来。
什么是势利,清晓算见识了。
她深吸了口气,垂目不语。还有什么可说的?在这个家,她根本讨不来说法。
看着妹妹惨白的小脸,清让心疼不已,哪还忍让她在此受罪。于是霍然起身,抄手将妹妹打横抱在怀里。清晓被吓了一跳,睁着水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清让神色淡淡,柔声道了句“我们回去。”便转身朝外走,无视众人。
清晓明白了,点头,安稳地贴在兄长怀里。
这一幕把家人都看愣了,不过到底是兄妹,也没人说什么,都巴不得这事赶紧过去。
可有人不干了
“不许走!”姚女拦在清让面前。
清让目光森寒地盯着她,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这股怒火,厌恶道:“让开!”
“不让,你不能抱着她!”
“姚女!”姑母实在瞧不下去了,拉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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