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跳啊,这可是池塘啊。夏季荷花正盛,池塘水深淤泥多,谁知道下面是不是水草蔓生,水况复杂。若是不小心牵绊了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了意外,她可不会水啊……
“江岘!”她大喊了一声。
水面平静,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害怕了,天生便对水有着恐惧感,这种感觉同样会延伸到对他人的担忧上。她慌了,依旧大喊着:
“江岘!”
几声后,水面涟漪晃动,江岘终于透出头来。
清晓又惊又怒:“江岘,你上来!”
可他神情坚定,扫视着水面,似乎在寻找玉佩可能落水的位置。
“找不到的,你上来吧!”清晓语气有点软了。
“当初那簪子能找到,玉佩也一样可以。”说罢,他又钻入了水底。
清晓愣住了。那簪子,是他从水底捞出来的……她想起那日清早他带着湿气回来,她问他,他却佻笑道:“下雨了。”她气他不靠谱,便再没问过,原来他是寻簪子去了。
“江岘,你快上来吧,我说你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清晓喊道。江岘再次浮出水面,可唤了口气又钻了进去。怎么就这么拗呢!
“江岘,你再不上来我走了!”清晓威胁。他好似听到了,从池塘边窜了出来,扶着池塘边,皱眉道:“你到底扔哪了?在哪个方向。”
“你上来吧。”清晓伸手去拉他,他衣服凉冰冰的。眼看着他挣开她的手,清晓赶紧道:“在这呢!在这呢!”于是眼皮一垂,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掌,玉赫然在她手心。
她只不过扔了个石子而已。
江岘知道自己上当了,在水中浮了半晌,默默朝池塘边靠近。清晓躲他一步之远。
他曲膝登岸,清晓发现他湿透的膝盖有红色洇出,于是想都没想,还没待他站起来便上前撩起他的袍裾。素白的中裤,膝盖已经殷透了。
“都一月了,伤还没好?”
江岘一顿。她知道自己受伤了?于是笑声轻柔道:“前几天不小心又碰到了。”
碰到了?他的身手,岂是碰到就能会伤的,还伤得这么严重。她突然意识到,他的生活可能真的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轻松。
“受伤了你还下水!”清晓脸色黯了下来,幽幽道。也顾不得,扔下手里的玉,便想帮他把裤脚撩上去,然手突然被他按住了。
水滴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颊划过,水莹莹地,衬着黏在鬓角的发丝,显得他白皙的脸更冷了。可再冷,也掩不住眸光柔柔,他看着她一动不动,眉梢含情,唇角蕴意,恨不能将她沉溺在这温柔之中。
他手指冰凉,握着她的手不撒开。方才摔倒时的伤沾了他衣裤上的水,有点刺痛,她缩了缩。
江岘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看着那伤口眉心一皱,接着低头,吻了上去。
他动作既轻又柔,像根羽毛,点点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他唇冰凉凉的,像待珍惜之物不敢深触,吻得极轻极柔,点点地刺激着她的神经。一阵酥麻从手心窜入,清晓心化,身子都跟着软了。
“还疼吗?”
清晓木然点头,又摇了摇头。
看着不知所措的她,江岘心下一片柔软,软得一塌糊涂。他手扣着她的头,自己的额抵着她的额,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柔得像一潭水,轻缓道:
“你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玉,也舍不得他。
清晓眼圈有点红了。咬着下唇按捺,不让泪流出来。
见她委屈,江岘的心像被揉捏着,酸疼得不得了。他希望她能依靠自己,就像在清河一样,可以对自己笑可以对自己哭。于是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紧咬的下唇松开了。
“想哭就哭吧,是我对不起你。”
知道对不起,为何还留那样的话!
“……人成各,今非昨。这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我不同路,你干嘛还要招惹我!”清晓哽咽怨道。
江岘却愣了。
“我何尝说过这些?”
“不是你又是谁!是你在我诗册里留的!”清晓怨恨地看着他。
江岘想了想,茫然道:“我是留了,可不是这句啊。我是让你等我……”
清晓惊。
江岘看着她兀自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莫待春旧人成各,叹惜秋索今非昨。念闺阁,一缕相思,彩笺托寄,永誓此生不相负。等我……”
啊!
清晓回忆那页纸,被撕掉了大半,最后只留下的两句“人成各,今非昨”。可仔细想想,那两句好似也是上下,不是连句的。
当初怎么就没意识到呢,不是连句那便不是《衩头凤》,若是换了这首,一切都解释通了。
包括在阮府看到的他的字迹:惜春阁,等我……
原来那字迹是从这来的。
恍然间,清晓全都懂了。
好你个阮清妤!
清晓猛然起身,神情愤恨地望着空中一点,好似在回忆什么,随即看都未看坐在地上的江岘一眼,转身便要跑。
江岘不解,忙唤她一声:“清晓!”
清晓回首,看着他,颦眉嗔道:“你的账回头再算!”说着又要跑,半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了回来,弯身捡起刚刚丢在他身上的玉佩,又跑了。
看着那抹倩影越来越远,江岘单手扶膝扬起下颌,任水滴在他俊逸的脸上肆流,他慵然而笑。笑声越来越大,朗朗似他此刻的心。
“算,陪你算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入V,万字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31章 糕点
清昱每日清早去谭府, 傍晚时分回来。
谭少傅很喜欢清昱, 一是他聪颖伶俐, 悟性极好;二也是他懂得珍惜机会的来之不易,发奋用功。
如此也算对得起清晓的付出了。
清让在翰林院备受重视, 清昱的教育问题也解决了,只剩下两个年将及笄的姑娘。母亲一面为她们准备笄礼, 一面不得不为二人的婚事操心。经历了前一事,母亲满心只想寻个家世清白,踏实稳重的人。相貌、钱财、地位,这些都可以不计较, 但必须知根知底。
清晓最近也颇忙, 忙着寻清妤的底。
自家姐妹, 她不是没同情过清妤。之前在祖家被戏弄她都没计较,可她竟然撕了江岘给她留的字, 让二人误会这么久。
如果早知道江岘始终没有放弃她,那段日子怕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吧,起码心里还有一方柔软支撑着,不至于绝望透顶。
想到江岘,清晓心里还是有点乱。毕竟他是江岘靖安侯世子。
他们差距太大了,她虽然摆脱的罪臣之女的身份, 可依旧是一介平民。想到昨日谭府那些倨傲的小姐, 她意识到:有些差距是与生俱来,不易跨越的。
江岘不在乎,她也可以不在乎。但生在这个时代, 他们都不是独立的个体,冲破世俗太难。
况且清让说得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身边充满复杂和未知,可自己盼望的却是一种安稳平淡的生活。
而且自己的心结解开了,父母也未必解得开……
瞧瞧母亲看中的那几户人家:隔壁刘书生家的二儿子,正在科举的路上努力奋斗着。长得倒是斯文儒雅,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克勤克俭,然见面他竟送了三本书,名曰:“悉心挑选,小姐必能受益。”听闻此事,清晓哭笑不得。他想找个“心灵伴侣”,自己可担不起。还不及人家十里坊的吴家,还知道抱两只大鹅来呢。
月见母亲倒是给张罗了几个条件可观的,可人家哪瞧得上阮家,不过是为了生意应酬,敷衍蒋氏罢了。这跟现代相亲没什么差别,还不如现代,现代起码还能看个脸吧,这连脸都不露,全凭家世地位财富能力值。清晓无奈感喟,然清妤挑得却是劲劲的,有事没事便去找月见,见天往蒋氏身边贴,好像那是她亲舅妈一般……
清晓坐在西厢唉声叹气,巧笙一脸茫然地进门道:“小姐,门外有人找你,侯了有一阵了,也不说是谁。”
阮家小院不大,出了二门一拐便是大门,清晓站在照壁前望望,确实有一男子。
男子年不过三十,容貌清晰硬朗,身子笔直笔直地,默然伫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堪似门神,让人看着发怵。
清晓没敢出门,脚还在门槛里,探头问:“先生找我?”
男人猛然抬头,惊了清晓一跳。他又垂目道:“我家主子找您。”
“你家主子是谁啊?”她往门后又蹭了蹭。
男人未语,目光瞥向对面巷子的小胡同。清晓循视望去,提悬的心登时落下了,还有点沉。胡同里,一身锦绣曳撒,英姿挺拔的江岘正朝她微笑。
他本就自带高贵脱俗的气质,这会儿正午阳光有点烈,打他身上明晃晃地像天神,耀得人睁不开眼,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清晓怔怔地看了他半晌,随即平静转身,回房。
“清晓”
江岘急唤了一声,清晓回头,见他正朝这疾步而来,心惊,赶紧摆了摆手让他回去。
见他脚步未停,只好迎了出去,扯着他又回到了小胡同里。怒气不减地盯着他,嗔道:“谁让你来的,这若让街坊看到,还道我们家又出了何事。”说着,朝他肩头的飞鱼扫了一眼。
江岘也看了一眼,明白了,笑道:“出案子,突然想见你来不及换了。我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了!”清晓制止。“你别来了。”
江岘眉心一蹙,低头看着她,眸色晦暗。“你还没原谅我?”
“我何时说过原谅你了?”
“在谭府池塘……”江岘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眼前小姑娘虽倔强却没有了那日的冷漠,他想到什么,黯淡的眸色忽而亮了,喉结微抖,沉声笑道:“对,不能原谅,还得跟我算账呢!说吧,怎么算!”
清晓瞪了他一眼。怎不知道他脸皮这么厚啊。于是扁嘴道:“今天没心情跟你算!”
“那你哪天有心情?我来,不然明天?”他笑意愈浓,明晃晃的。
“你!哎……”清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以前吵嘴就吵不过他,现在还是。于是干脆不理他,扭头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别气。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他含笑解释,伸出右手,手掌里托着不大的纸包。
看那标记她也知道是什么。
“可能和清河的口味不一样,但这已经是最接近的了。”他展开,把水晶糕递到她面前。
糕点莹白,和他白皙的手指映衬相得益彰,好看得极了。可清晓的心却有点凉。她叹了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把往昔的记忆勾起。
“我不要。”
江岘的手僵住。“不喜欢吃了?”
清晓摇头。“喜欢,可每次吃,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先是被绑架,然后是他丢下自己……
心突然被刺了一下,痛感从刺点无限扩大。看着失落的姑娘,江岘眼中的疼惜都快溢出来了。他提了提唇角,轻柔道:“吃吧,这一次我绝对不走。”
清晓仰头看他,眼眸水雾。可对上他的那一刻,一下子便沉溺在了他似水的温柔中,水雾散尽,暖融融的。
总是败给他。
她自嘲,无奈地捻起一块,咬了一口。
甜,从舌尖甜到心里,亦如当初。
“好吃吗?”他期待问道。
清晓笑着点点头,恬然得像月光。
江岘看得有点怔。忽而又道:“我也想吃。”
清晓愣了,抬了抬下颌。“你那不还有吗?”
他眼尾一挑,笑道:“不想吃这个。”
那想吃哪个?清晓看看自己手里的,眉心一蹙,举起来道:“可这个我咬过了。”
江岘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柔,眸中的笑意像清风似的撩着她心。怕再次沦陷,她索性低头不看他了,继续吃那块糕。
可糕点还没到嘴,只觉得一股压迫感混着淡淡的檀香袭来,接着,耳尖被轻轻咬了一下。
一股酥麻的电流沿着耳尖窜到心底,又散到四肢百骸,最后返聚回来的是一片绯红
清晓脸都红透了,杏眼怒瞪,捂住耳朵呵了声:“江岘!”
她分明是恼,可看在他眼中却似小猫撒娇,甜软的声音挠得心里好不痒。
江岘唇角一扬,轻声道:“吃到了。”说着,托起她手把剩下的糕点交给她,留了句“明天还要。”便一个转身不见了。
清晓呆愣愣的立在原地。
直到心逐渐平静,红晕退了些,她才敢出了胡同朝自家去了。
入门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摇头叹息:哎,二度沦陷……
晚饭,见清晓吃的不多,母亲忧心问:“不舒服?”她的病可别是反复了。
清晓摇头,笑道:“没,下晌吃了些点心,不饿了。”
“姐姐吃点心也不带我们的份。”清妤笑问,举箸给清晓夹了颗丸子。“再吃点吧,母亲特地给你做的。”
清晓淡定地瞥了她一眼。
自打离祖家入京,清妤没了依靠,便一直讨好卖乖。渐渐地,父亲对她的怨气不但平息,连母亲也开始接纳她。毕竟是阮家女儿,宋姨娘再可恶,也不该迁怒于她。
不过清晓知道,她可没那么安分
清妤和姚女害自己的事,清晓没提,之前是因不想计较,如今是没找到证据。她既然能在祖家模仿江岘的字迹,那便说明江岘留给自己的诗她一直留着,就是不知她带没带到京城……
见清晓沉思没动筷子。清妤笑眸一转,又道:“姐姐这是真吃不下了,听嬷嬷说,姐姐和巧笙今儿一整日都没出去,什么时候买的点心啊。”说着,看看父母,见他们没反应又故作无意道:“可是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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