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之下,清晓也不再顾忌,便把藏起的香囊和药单拿出,将中毒之事一五一十讲了来。并告之那日冤枉她,也不过是设得一计而已,望她莫要往心里去。
巧笙愣了住,久无反应。半晌,只听她一声长叹,扬起左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清晓吓了一跳,忙去拉她的左手,巧笙竟抬起右手又是一巴掌。
“是我对不起小姐!”她歇斯底里喊道,哇地一声哭了。“小姐中毒竟然是因为我,我真是个该死的!我死都偿不起这债啊……我如何对得起夫人,对得起你……娘亲啊,小姐,你当初就该毒死我……”
清晓赶忙捂住她的嘴。“这事怨不得你,可休要再说了,仔细被人听到!”
巧笙哭声戛然而止,忍泪叠叠点头。
见她逐渐平静下来,清晓直奔主题:这细辛是如何带入香囊的。
巧笙也颇是迷茫。香草是自己选的,香囊是自己缝的,没可能出错。清晓问道她常接触的人是谁,巧笙想了想,无奈道:除了小姐便是夫人,哪还有外人,她连住都和小姐住在一起。
提到住,巧笙恍然想起来了。她伺候夫人时,住在前院后罩房,配给小姐后本应搬到后院,只因每晚都要在小姐碧纱橱外守夜,便没搬。自己的东西还都在前院,休息、更衣、日常生活,她还是要回的,只是逗留时间不长。难不成是在那被人下手的?
“你可有同屋的丫鬟?”清晓屏息问。
巧笙心头一凛,惶然道:“有!偏院的小丫头竹桃。”
……
清妤被禁足,一日两餐,跪在小祠堂反省。商议几日,父亲本打算把姨娘送到静灵庵去修行,怎知东西还没拾掇出来,人晕倒了。
前几日还气势汹汹,今儿就倒了?言氏可不吃这套,于是请大夫来诊脉,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可结果一出,言氏脑袋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宋姨娘,有孕了
大夫言道,已有两月多,言氏算算,那段日子自己给清晓忙婚事,可不是丈夫一直歇息在宋姨娘那。
一个阴谋接着一个阴谋。言氏突然有种再次被算计的感觉。
可她罪恶再深,肚子里是阮家的后,言氏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咬牙安顿她休养。阮知县感喟,可叹息之后还是抑不住地欢欣,毕竟是添人之喜。
宋姨娘又回了偏院,言道孤苦,把女儿招了回来,于是清妤的禁足改在了偏院。这一改,可不止活动范围大了,仗着母亲有孕,对下人呵唤变本加厉,生怕谁因前一事瞧不起她。
这孩子成了姨娘新任护身符,谨慎得不得了。清晓虽厌恶,却也不敢动她丝毫。内宅里的这点事她还是懂,若是哪个“不小心”栽在自己头上,她可不会像父亲一样愧疚几年。
不过好在她可以打着身子未愈的名义躲在后院不出,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管住好动的弟弟,别一个跟头翻到人家的阱里。于是在学会了一元一次方程后,她开始试着上升到二元。小孩子对学习永远都是一阵新鲜,再用功便不肯了。于是林岫派上用场,清晓望着满院子的风筝,都快成动物园了。
中毒一事,清晓心里隐约有了答案,竹桃是偏院的人,自然这个凶手也出自于偏院。宋姨娘和清妤不是没这个可能,为了谢二少都可以算计自己,下毒不是更便利?
清晓想过是否是因自己的存在妨碍了清妤和谢二少所以才被害。但是谢程昀前年才回来,自己中毒可不止两年了。
本以为自己的现代知识沉淀要比这个时代的充实很多,可接触下来,她发现从林岫那里学到了更多。比如分析能力
四年前她落水,之后便久病卧床,也是从那时起,巧笙到了她身边,她开始被人下毒。还有一件事是对质时才知晓的,四年前宋姨娘流产过一次。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事件皆是偶然,事件之间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摸清这些关系定会找到答案。
清晓坐在床边发呆。
忽地见惠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粗喘着气道:“小姐,不好了!小少爷跑到偏院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不是和姑爷在外面放风筝吗?”巧笙问道。
“姑爷突然要去书房,我带小少爷放风筝,风筝断线飞到偏院,一个没留神他就跑去了。”
清晓赶紧起身,巧笙上前来搀扶她。母亲此刻去了银庄,在宋姨娘闹起来之前,她得赶紧去把弟弟拉回来。
巧笙搀扶着清晓到了偏院,一入正堂,姨娘主动迎上来,笑容可掬。她伸手去扶清晓,清晓躲了躲。宋姨娘尴尬一怔,随即颦眉哽咽道:
“你可还在怪姨娘。哎,是我一时狭隘,我该罚!”说着便轻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我给你道歉,可别记恨我了。”
清晓扭头用帕子掩口咳了两声,回头微笑道:“姨娘多心了,你有孕在身,我是怕我这病身给您着了晦气。”
宋姨娘讪笑,“这话可是见外,我哪就那么金贵了。”
“这可不好说。”
宋姨娘表情僵住。见清晓的笑都如蒙了层冷霜,始终和自己保持距离,她也不便再说什么,于是笑道,“你可是来找清昱的?他在房里,清妤正陪他吃水果,老爷托人从南边带来的。清昱可喜欢吃呢。”
听到自己名字,清昱从次间窜了出来,手里捏着刚剥了皮的荔枝,见到清晓喊了一声“姐”便递给她一颗。“你吃,可甜了。”
清晓笑了笑,没接。“你可有淘气?”
“没有。风筝掉了,我来捡风筝,姨娘便请我吃荔枝。”
“嗯。风筝捡了?捡了我们便回吧,姐不是说过宋姨娘有孕,咱不可以打扰的吗。再说,这是父亲给姨娘送的水果,你怎吃上了!”
“可是……”
“清昱,母亲告诉你多少次,该吃的吃,不该吃的动都不要动。”说罢,清晓瞥了姨娘一眼,姨娘的脸色阴如乌云,然只那么一瞬便霁颜而笑。
“瞧你说的,多见外。来姨娘这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清晓没回应,拉着清昱便告辞了。清昱手里的荔枝没捏住,掉下来。他蹲下要拾,清晓扯了他一把。“太脏,不要了。”
姐弟二人走后,一直不愿露面的清妤出来,嘟囔道:“太脏!嫌这脏就别来!母亲何必对他那么客气!您如今还怕她不成!”
宋姨娘没应,望着远去的二人,眉头越皱越深……
十里坊。两个黑影躲在幽巷里。
“英雄救美?太冲动了!你可想过这一刀挥下去是何后果!”神秘人低沉呵斥。
见对方没回应,他又道:“冯简嵘已经被秘密押入京城,拖不得了。”
“放心,我必不会耽误师相的计划。”
“知道就好!”神秘人叹道,转而又好奇问,“你刀呢?”
对方低头看了看腰间,淡笑,未应……
……
阮知县晚上一回来便去了偏院。
这才几天啊,就耐不住了,就算高兴也得含蓄点吧,不然让言氏怎么想。清晓觉得这个便宜爹真是无可救药。巧笙却解释道:不是老爷自己要去的,是宋姨娘说她肚子疼,老爷才不得不去瞧瞧。
“肚子疼?疼得可真是时候,是不是想说我下午去了一趟偏院着了晦气了?”巧笙低头没应声。看来果真是了,嫌自己晦气?好,那便再晦气给她看看!
清晓看着一旁算术的弟弟,对巧笙道:“你去前院说一声,清昱肚子疼,今晚不去前院吃晚饭了。”
清昱停笔,脑袋拨浪鼓似的道:“不疼啊。我肚子里又没有小娃娃。”
巧笙噗的一声笑了,清晓怒其不争地瞥了他一眼。“你肚子里是没有小娃娃,你那可有一肚子的荔枝!”
清昱茫然,巧笙点头,笑着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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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诋毁
“果然是高手,五个悍匪,竟一个活口没留。”冯三爷叹道。
淮阴伯捻着茶碗盖凝眉,忽而想起什么,兀自沉吟:“这刀锋,眼熟啊……”
“可是见过?”冯三爷迫切问。淮阴伯地位高,北上南下,见识极广。
只听“啪嗒”一声,碗盖相撞,淮阴伯猛然瞪大了双眼,道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吓得冯三爷差点没坐在地上。
“绣春刀!”
“绣春刀……”冯三爷不禁念出声来。
能用此刀者除了京城的锦衣卫还能有谁!京城来人了?不是都察院不是大理寺不是六科十三道竟是皇帝身边的锦衣卫!
二人同时感到一阵阴风吹来,脊背发凉。
连皇帝都惊动了,这案子可还小得了!冯三爷咽了咽口水,摸着怀里的钥匙,还在。
淮阴伯从惊忡中缓过神来,冷哼一声。“怪不得阮伯麟底气那么硬,查出你盗窃案有假非上报淮安府不可。抓了他女儿都不肯妥协,原是背后有人,还是京城的锦衣卫!”
“他不过七品芝麻官,怎和锦衣卫扯上了!”
“有用不在官职大小。别忘了,他可是从北直隶调来的,他几个兄弟都在朝为官。”
“真人不露相,可是低估了他。”冯三爷咬牙切齿,“眼下该怎么办?”
“那人必隐在他身边,得想个办法把他们都牵制住……”
……
“你就消停下来吧!”
言氏无力道。唇战了几轮,她口干舌燥,还是拗不过这个固执的夫君,犹如当年。
“女儿的命险些搭进去,你还要折腾。连冯三爷都承认是山阳匪人所为,你怎就非要一究到底呢!呈报淮安府对你有何好处?你忘了你是如何来的清河,忘了怎样答应我父亲的了!”
阮知县如何能忘。当初他在通州任同知,因一桩命案他坚持为庶民做主而得罪了权贵,被逼罢官。是自己的岳父,当时的通州知府背后运作,才保下了他,故而他选择南下。临走前,岳父万般叮咛不可再意气用事。
“我这不是‘意气用事’,清河县出了案子,便屡屡推给山阳匪人,你可知这匪为何剿而不灭,真正与匪人勾结的正是冯三爷!”
阮知县谨慎了十几年,装糊涂为的不过是维持清河县表面的宁静。冯三爷和淮阴伯,看上去温慈博济,可背后用何等卑劣手段兼并土地,逼得群民无以为生;敛财掠人,不过是没明着来罢了。如今竟在清河县明目张胆地杀人,太恣意妄为了!
阮知县恼怒,却也没明着针对,只想据实将疑情上报。可他们倒好,干脆绑架了女儿,威胁自己。如此他绝不肯妥协了。
“早晚把这个家折腾散了你才甘心!”言氏冷喝了句,推门而出。
门外,一个隐藏的小身影匆匆逃开了……
“父亲真的是这么说?”清晓不可思议。
巧笙连连点头。
清明将至,她去找言氏询问今年寒食节后院的餐食,便在门外听到了这一切。虽说趴窗可耻但提到小姐,她还是忍不住听了。
清晓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爹这么有骨气。可也是,来这几个月,只在府里见他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还没真正见过他处理公事。听说他谨小慎微,原是小忍为大谋。
可比较起来,清晓还是想要个“老实”爹
古今皆如此,权势非独立存在,而是根据利益盘根错节,形成一张坚固的网。阮知县要对立的不是一个冯三爷,而是清河权贵的这张网。
阮知县的行为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锥破洞,要么被这张网裹到窒息,最后被网上贪婪的大“蜘蛛”噬肉饮血,想想有点怕人。
自己中毒的证据还没收集到,父亲这又添了一笔忧心。
入夜,林岫才从书房回来。他最近在书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道是要准备入府学考试。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清晓,每每靠近,他身上不是墨香,而是一股新鲜空气的清凉。
洗漱后林岫进了碧纱橱,看着背对他的清晓,主动躺下,问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一声声地叹,气长了?”
林岫谑笑。然身侧人一动未动,连个声都没有。
往常开玩笑,她都会嗔怒辩解,辩不过就动手,林岫便把她抱在怀里箍住,不叫她动,直到她败下阵来。今儿怎没反应了?看来果真有心事。
当然有心事了,所以才没心情陪他玩。
林岫突然翻身,直接把人抱住。不玩就把中间环节都省了吧。
清晓吓了一跳,蜷了蜷身子。
“怎么?肚子又疼了?”林岫眉头紧蹙,迫切问道,手下意识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清晓更惊了。这么顺,真想给他几个六六六。
不过,咱们还没熟到这个程度吧!清晓握住他的手,从距城池险地仅三指宽处挪开了,防守意识还是不能少。
林岫心切,完全没意识到,反手又覆上了。
清晓默默再去推,打岔道:“你救我时遇到的可是山阳匪人?”
这一问,林岫僵住了,包括他的手。清晓怎也挪不开那热掌,只得翻个身,面对他。
二人对望。他眼中的戏谑隐匿,恢复了清冷迷雾的目光。
清晓也不是无意问这话的。他神神秘秘,不管是当初的盗窃人命案,还是自己的绑架案,总觉得冯三爷的事他清楚。
“抓我的人是冯三爷?”
“你如何知道的?”他反问。
清晓没隐瞒。“听父亲说的。父亲不想姑息,要将他们告到府衙。”
他一点都不惊讶,许久道:“这是要铤而走险。”
“对呀。”清晓望着他道,双眼满溢忧忡。“向来县官上任,对此地的乡绅名士都要有所忌惮,不然政令难行,连官都做不长。如今父亲要与他们对立,此举无疑是以卵击石。他想杀身成仁,可想过这个‘仁’可是那么轻易得来的。只怕‘身’没了,‘仁’也未得,还要把一家子都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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