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各家女儿的闺誉,那事儿没捅到明面儿上来,可一年半载的,却也没有哪家会想与荣国府结亲了,迎春定给了孙家,也是因为迎春是贾赦那一房,孙家才忍着没有退亲。
宝钗马上就要嫁人,也不再往外跑,她本就端庄贞静,现在每日足不出户,帮着薛姨妈料理家事,薛姨妈也能和女儿一日便是一日。
想到宝钗就要嫁人,薛姨妈虽然不舍,但想到也是宝钗命中带金,不然以薛家的身份,怎么攀得上这门亲事?那姑爷学问是极好的,模样也不差,京中的勋贵子弟,多是如宝玉之流的富贵闲人,不思进取,难得有那么一个愿意做学问,家中又清白的竟是阴差阳错和自家成了好事。
薛姨妈一面是悲,一面是喜,一时希望这日子过得慢一点,女儿能在身边多留几日,一时又希望宝钗能顺顺当当嫁出去,之后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至于荣国府那边,薛姨妈虽然顾念着姐妹亲戚,可这胳膊肘却不是向外拐的,她可不想为此坏了名声,黄了宝钗的婚事,是以后来就算王夫人有请,这薛姨妈也多以要忙着筹备婚事为由拒绝了。
这妹妹找自己有什么事?薛姨妈这么多年也算半个人精,这贾府里已经在他们薛家的当铺压了不少东西,有些物件倒也不错,只可惜是贾府里出来的,毕竟连着一门亲,薛姨妈也不好拿了这些东西给宝钗添妆,又不好脱手卖了,可谓是进退两难。
自宝钗定了婚事,因是高嫁,这薛家为宝钗置办嫁妆也毫不吝啬,只有往好了添补,这样宝钗嫁过去才更有底气。王夫人听得这薛家备的嫁妆,都觉得眼红,早知何必去谋求那林家的家产,早早定了宝钗岂不是四角齐全。
王夫人既和薛姨妈是亲姐妹,这姐姐嫁女儿,她作为长辈也是要添妆的,眼瞧着这林家那边是闹僵了,薛家这一头,就算宝钗嫁了人,还是要多走动的,毕竟荣国府里短着银子呢!王夫人粗略一算,就算后来贾赦买玉琵琶的钱退了回来,但是这银子满打满算也就只够支持三五个月,如今只有出项没有进项,拆了东墙也补不了西墙了。
王夫人给宝钗添妆的是一套首饰,这是她嫁妆之中最好的一副头面,她们年轻人带了出去,满京中都是拿得出手的,这套头面王夫人原是想留着给自己女儿的。现如今元春进了宫,自是用不上了。而后王夫人想着若不然留给媳妇,可李纨嫁入荣国府后,她又有些舍不得,再后来贾珠去了,李纨便不能用这些东西了。最后王夫人想着若不然留给宝玉的媳妇,可宝玉名声坏了。如今倒不如用来做个人情。
薛家人见王夫人来了,礼节上倒是不差,连忙往里让,薛姨妈也是亲亲热热迎了出来,又遣了香菱去找宝钗来见客,王夫人说了不少场面话,姐妹二人你来我往,瞧着倒是亲密模样。
不多时宝钗领了莺儿出来见过王夫人,见得了这么份厚礼,自是一谢再谢,说了一会子话,薛姨妈又让宝钗赶紧去绣帐子,宝钗只好告辞。
“莺儿,把这东西好生收着,不必带去卫家了,以后莫要拿出来。”才进屋,宝钗便如此吩咐下来。其实宝钗哪里有什么帐子要绣,不过是碍着贾府的名声,薛姨妈不想宝钗与那边的人有什么纠葛,为了支开宝钗寻的借口罢了。
“哎。”莺儿答应着,找了把小锁把那装头面的填漆匣子锁上,径直把这巷子塞进了床脚的空档里。
那日宝玉在藕香榭拉着袭人就欲行事,莺儿跟在宝钗身边服侍,自然看得真切,以前她还觉得宝二爷心善,人又随和,待她们这些丫头下人也是极好。但自那事之后,提到荣国府,莺儿都觉得头皮发麻,这荣国府里送来的东西,就成了烫手山芋,能不碰就不碰。
到了成婚那一日,宝钗最终还是顺顺当当嫁入了卫家,就连一向行事轻浮的薛大傻子都难得正经一次,有模有样的背了妹妹出门,给妹妹送亲。
薛蟠这人虽然不着调,平日里花天酒地,但是待母亲和妹妹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是以宝钗当宝钗的轿子抬入卫家时,他还偷着摸了几滴眼泪。
宝钗为人处世本就老道,生的冰肌雪骨,卫家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三日之后宝钗带着新姑爷回门,薛姨妈见了那是爱的不得了,一颗心也放下大半,如今只要再能为薛蟠寻一门好亲事,日后再有了孙子,她就算合了眼,也安心能到底下去了。
保龄候府上和卫家没结成亲事,成不了亲家,反而差点变成仇家。两家从退亲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没什么相干。然整根京城就那么大,就算保龄候府上不刻意打听,这消息难免会入了他们的耳朵。
听到旁人如何赞者卫家的儿子风流倜傥,又赞宝钗如何如何识礼知趣,这夫妻二人是如何琴瑟和鸣,这保龄候夫人心中那叫一个难受,早知如此还不如把这户人家说给史湘雪。他们顾念着早早亡故的兄长,念着史湘云年襁褓中就没了爹娘,是以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史湘云。
这卫家本是保龄候夫人为史湘雪相看的,然而史湘雪年纪小了些,那卫家又赶着成婚,所以最后说了湘云,本想着史湘云及笄之后就可以嫁过去,年前这保龄候夫人就开始准备嫁妆了。真是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史湘云这几日也不自在,虽然她和宝钗极好,她被退了亲事,原先想着自己这亲事最后落到宝钗身上,她心中还好受些。近来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想到宝钗既嫁入了卫家,作为卫家的媳妇,两人日后恐怕是不好往来了,再一听旁人说着卫家的郎君的各种好处,越发觉得悔不当初,然而回头已晚。
可史湘云本就是个嘴硬的,就算心知肚明当初是因为自己犯了口舌才落到这种境地,却也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半分,十分刚愎。
这日史湘雪正帮着保龄候夫人盘完了年后的账目,母女二人都有些乏累,好在家中开源节流,这账目好歹是能平过来。
保龄候夫人想着家中还有几个小子娶亲和庶女的嫁妆,心里愁得很,又想到湘云怎么说也是史家的姑娘,先时不好管教她,才出了这种事。他们做长辈的也是失职,早知如此,保龄候夫人必定从小就把湘云和史湘雪一般教养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史湘云再怎么着,也是史家的姑娘,思及此保龄候夫人觉着就算如今湘云一年半载寻不到亲事,将来终归是要出嫁,也该教导她如何理家了,于是便对史湘雪说。
“明儿放月例,记着把云儿也叫上,她比你还大些,也该学学这些事了。”
“晓得的说母亲一番好意教导她理家,不知她又会有什么说头,怕是说府上又支使她呢!听听她出去说的什么话,感情我们都闲着,让她一人做活?如今家中是什么光景……”
想到保龄候府因为史湘云受的气,史湘雪越发为她母亲委屈。
“雪儿,云儿与你怎么比得……都是一家人,莫要再提。”保龄候夫人制止道,如今事情已然无可挽回,倒是不要再多一桩姐妹失和了。
“一家人,一家人,她在外面……怎么就不想想她是史家人了?!”史湘雪说着想到自己的父亲卑躬屈膝,母亲叹息连连,不由红了眼眶。
“你这话休要在云儿面前提起……都是一家姊妹。”保龄候夫人见女儿怨怼,又出言到。
史湘雪听了只咬咬唇,拿起帕子擦了泪,抿着嘴不再说话。
“什么提不提的,有什么话不能当了我的面前说,你们倒是娘亲闺女,私房话说得一箩筐!”
史湘雪本已经把此事放下,正把账本一处放好,只见一人突然从屏风后面快步叫嚷着走了出来,不是史湘云又是何人?
第96章 婚嫁
九十六、婚嫁
“我早知你们看我不过了, 要说我的不是, 倒不如当着我的面儿说来, 别委屈在这种地方,像是我占了你们的地儿似的!”
史湘云说着已是淌出眼泪来, 原来这几日湘云心中不快, 又不想在这家中, 每每见了丫头们交头接耳,总疑心她们是不是私下编排自己, 想到荣国府里贾母前些日子又请了太医, 正想去探望一番, 顺道散散心。
湘云既然想要出门, 如今府上倒也不似之前那么狠拘着她,可也要和自己的婶婶, 保龄候夫人这当家主母说一声, 才能让人架了马车往贾家去。
不想这外面小丫头都不知去哪儿疯了,移步进来, 却听到了史湘雪那一番言语,湘云本就是个火爆性子,因得自己幼年丧夫失母,本就颇为自怜, 如今再听得这种话, 哪里还忍得住,登时就发作起来。
保龄候夫人见湘云如此不识好人心,心灰意冷的同时早就被气了个倒仰, 先时怜惜湘云想要教她理家的心早就凉的透透的,她都不知该说湘云什么好。
“什么私房话一箩筐,你自己做的事倒还不让别人说了!若你是个好的,又怎么会有今日,阖府都……”史湘雪只回了这么一句。连忙给自己母亲顺气。
“雪儿!”保龄候夫人生怕这史湘云这性子做出什么傻事来,史湘雪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又担心她话说得太重了。
“莫要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假惺惺了!活该我这个没爹没妈的如今这样!”史湘雪扔下一句话,用帕子捂着嘴,呜咽着跑了出去,保龄候夫人连忙让丫头去追。
不多时又有媳妇来报信,这史湘云闹着要人架了马车往荣国府去。
“那就让她去吧!东西都带齐全了,她既喜欢去那家,随她去吧!”保龄候夫人寒透了心,神色淡漠,总之这史湘云,她今后再不会管了。
史湘云如愿架了马车,往贾府里去,府里的人见史湘云平日里来这边住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蹊跷,唯独凤姐探听到这史湘云又来了,心中有些疑虑。府上那凤凰蛋贾宝玉出了这种丑事,虽然说这几日风头过去一些了,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人家,怎么会由着家里的女儿往这边来,想到这史湘云必定会去找贾母,凤姐随意找了借口,就往荣禧堂凑。
“……那家里我如今是住不得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凤姐一进屋子,就听得史湘云的声音,走进一看,她早已哭得双目通红,妆都花了。
贾母如今烦得很,哪里还有心思为史湘云谋划这些,平日把这些孙女养在膝下,不过是为了解闷罢了,现在只觉得聒噪,就连探春、迎春等人每日晨昏定省,她都懒得待见。可好歹她是长辈,见史湘云哭得这样,也不好再说出什么来,见王熙凤来了顺手就指了王熙凤让她带湘云下去,给她安排住处。
凤姐只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早知就不往跟前凑了。她早知湘云常在外面说保龄候府的不是,因为退婚一事,这史家的姑娘这一两年怕是难嫁出去了,听这言语,这史湘云莫是和那府上闹僵了罢?
凤姐领着湘云往园子里去,见史湘云收住了泪,也不好再问。王熙凤是凤辣子,一张嘴都快可以说出花儿来,湘云虽是心直口快,然凤姐一点都不待见湘云。
这史湘云讥讽起人来那叫一个心直口快,在外说起保龄候府多是不好的事,仿佛那婶娘苛待自己似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难免就传了出去。
凤姐觉得史湘云就是个憨货,怕是忘了自己姓的是什么了?想来凤姐挺佩服保龄候夫人的,也就这一家才没多少亏空了,人家就是可以狠下心来裁夺用度,若是换了贾府里,她先时管家,略微有些地方没服侍周全,那可就是大罪过了。到头来保龄候府败了名声,她这史家的姑娘又有什么好下场?
老祖宗把这人留下,莫不是要说与宝玉吧?王熙凤心中暗道,如今贾府可出不得多少聘礼啊!而且这宝玉还能得个史湘云,也便宜了他。
凤姐既然会做此想,那最心疼宝玉的贾母肯定也想到了,不过作为逗趣的小辈,贾母喜欢湘云,但是若真做起儿媳妇来,贾母可就不喜了,是以还在贾母还在犹豫中。王夫人一大早处理了公中各项事宜,末了才听得下人回报史湘云来了,她这当娘的就不淡定了。
宝玉如今还在怡红院呢,这老太太莫不是真老糊涂了?竟是让湘云馆去住?!
贾母见王夫人匆匆而来,走得太急,头发都垂下来几丝。
“我想把云儿许给宝玉……”贾母开门见山道。
王夫人也不喜湘云,所以从来没把湘云列入未来儿媳的候选名单,贾母咋然这么一提,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面色苍白。
“宝玉的婚事……怕是难啊,云儿已是极好的了。”闹了这么几出,贾母终于认清这荣国府的现状了,说到底从身份上来说,宝玉配湘云,还是宝玉高攀了。
王夫人只讷讷的,不答话,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贾母最讨厌这个媳妇如此了,三棒子捶不出个闷屁来,这幅模样好似自己这个婆婆逼她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史老太君也不欲与之废话,只说今晚会和贾赦说,就让王夫人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若是她这做娘的治家严明,不要让那些人钻了空子,怎么会让宝玉遭了毒手,只可惜宝玉啊……
“她竟然自己去了贾家?”史湘云进了贾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黛玉那边已是得了消息,黛玉觉着湘云虽然嘴快了些,但不至于如此糊涂,如今她进了贾府,除了和宝玉,哪里还有其他路可以走?!
“别是有意为之吧!看着她那精明劲儿,不像是个傻人?”张姨娘有些迟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谁知道呢?且看着便是,那府里的人多少个心眼子,一个凤姐,还有我那二舅妈,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就说我那大舅母,虽说是个填房,但也不是个软和的。”
黛玉道,如果真是史湘云有意为之,她若觉着平日里住了贾府,贾府吃穿用度都比保龄候府奢华,误把荣国府当成了糖窝,那可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了。
史湘云这次只带了翠缕,这次来贾府,她没有再与姐妹们住一处,凤姐把她领到了潇湘馆,随意指派了几个人服侍着,她把人带到就是,免得有人说自己越俎代庖。
这人心果然莫测,现如今这府里的人领教了王夫人的严苛,倒是开始念起凤姐的好来,这王熙凤这一世倒是成了个慈悲之人。
然而王熙凤才不会闲得慌,因为这些下人念上几个好就想着回来理事,这王夫人再怎么吝啬也短不了吃的,绸缎之物王熙凤嫁妆里还有不少,若是短了什么上面不能给的,自己添上就是,不必看人眼色,日子清闲多了,身子也觉得松快不少,只是身子虽好了不少,但也不会有孕,大夫说凤姐先时滑胎伤身,须得大补。
王熙凤听了只得作罢,如今倒不是生孩子的时候,这府里乱糟糟的,生了也是平白受罪,而且人参鹿茸等物是一笔开销,现在的荣国府不比当年,那两个可不会想着划出一笔银子给凤姐调理身体,王熙凤现如今是能攒则攒,一分银子都要掰做两半花,哪里舍得花这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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