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下车一看,这边迎来送往的,瞧着有几人好像是皇宫里的公公,心中更警醒了几分,莫要有什么不妥,被揪了错处才是,想到这里她连忙整理仪容,仔细回忆了一番今日带的珠钗首饰,确定没有僭越的,这才放下心来,一看邢夫人也是扶了扶头上的珠钗。
邢夫人是一品的诰命,按着规制,这打扮要比王夫人鲜亮多了,平日里在家中要点什么都得看弟妹脸色,如今难得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压她一头的场合,邢夫人自然是要掏出所有家底来。
妯娌二人在车上候了片刻最后终于轮到她们的车马,负责迎宾的都是些三十来岁的媳妇,小丫鬟虽然俏,但是在这样的场合终究还是上了年纪的人才靠得住,太老的也不成,长相不周正的也不可,是以今日可以在正门迎宾的,在下人中也是算是十分体面了。
王夫人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先下车的邢夫人递过去帖子,负责接引的公公瞧了帖子,安排了个媳妇带着这两位夫人进去,各位夫人的座次都是排好了的,若是错了一处,反是不美。
只见这媳妇引着邢夫人和王夫人往二门去,又进了两重院子,那媳妇把她们引至偏厅,让王夫人在此等候,又指了个圆圆脸的丫头,让这丫头把邢夫人带进去最里头的院子和太妃和诸位夫人说话。
王夫人觉得这府里不免有些仗势欺人,然而毕竟是在别人的王府里,自然只能客随主便,暂时忍了这口气。
邢夫人见自己这弟妹吃了个哑巴亏,心中快意非常,就算她在家中说一不二又如何,到了外面,这五品的诰命和一品的夫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么些年她们妯娌二人,若不是非去不可的场合,多是岔开来去宴席,为的就是避免这种尴尬。
南安太妃才不管你是谁的亲娘,只照着圣上赐下的品阶办事。反正今日就是她做寿,自然寿星最大。
五进院里,因得今日来湉期回暖,温度适宜,为了这寿宴下人们在院里搭了戏台和看戏的亭子,供太妃赏玩,今日来的夫人不少,是以只有四品以上的夫人能进来说话,好巧不巧,王夫人却是五品,正好被挡在外面。
黛玉早已到了,南安太妃亲自指了自己下首的位置,让黛玉落座,若是先时的黛玉必定会推辞的,毕竟她只是从三品的县主,并且没有食邑,比之正经的县主还要低上一阶,不过这次黛玉倒是没有任何推辞之意,落落大方坐上了那个位置。
席间不免有些夫人侧目,觉得黛玉太过轻佻,这席间比她品阶高又有资历的人多的是,纵使这黛玉在太后和皇后跟前得脸,也不该就这么坐了那个位置。
南安太妃知道其中关窍,这黛玉若是以后成了安乐王妃,品阶比之自己怕是还要高一些,如何坐不得这个位置,旨意已是有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南安太妃就是要故意抬举黛玉,南安太妃年岁大了,更加知晓圣恩意味着什么,关键是黛玉在后宫之中,被太后和皇后所看重,是以在女眷中自然也就贵重起来了。
老太妃晓得,为了自己这一家子今后的荣辱,她是必须站队了。
座次靠后的宝钗今日是和婆婆一起来的,她婆婆是三品的诰命,倒也能进来说话。其实这南安王府也没那么不近人情,非得把品阶不够,或是没有品阶的姑娘留在外头,若是当时邢夫人肯多说一句她们妯娌是一起来的,那王夫人自然也进来了。
现如今王夫人在那外间,吃了茶都觉得寡淡无味,心中好没意思,可有没得哪个胆子自个回荣国府去。
过不了多时,袭人来了,这下人门是专门走另一道门,先要搜身确定未带毒物,匕首等利器,才能放进来,袭人进来一看只有王夫人在此,又不见邢夫人,有些讶异,但是她平日里惯会看眼色,晓得王夫人心中不爽,倒也没敢开口问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东西还带着吧?可有被搜走?”王夫人低声到,声音冷冰冰的。
“贴身带着呢,并没有被搜走。”袭人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
“这就好。”王夫人拈了颗瓜子,冷冷的笑了。
终归是来贺寿的,她就不信今日太妃还不会见她们这些四品以下的夫人了?照着旧例,待会开宴之时她们就可以进去了。她今日可不止给南安太妃带来了寿礼,可也为那外甥女准备了一份厚礼呢!
思及自己所谋之事,王夫人心绪好歹平复了下来,如今不是急怒的时候,若想事成,还得冷静才是。这念头一起,王夫人又把自己煞费苦心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里面来人相请,她才带了袭人往里去。
宴席已经齐备,戏班子也暂时撤了下去,王夫人抬眼一看,这黛玉居然和南安太妃坐了一处,正是太妃左手第一个位置,其他几个一品诰命的夫人还要让着黛玉几分。
真是越来越得脸了,她林黛玉凭什么?!宝玉一而再再而三被算计,而黛玉倒是日子悠哉,且在贵人面前越发得脸,王夫人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早已把所有的账都往林家头上算,若不是当年林家那事出了纰漏,她们荣国府如今不知过着什么好日子呢!
王夫人的位置比较靠后,几乎都要排在最末了,待她看见宝钗居然跟着她婆婆,坐在略靠前的席位,一时间也明白过来,看向邢夫人的目光也怨毒了几分。
各家夫人带来的服侍丫鬟如今都退在廊下等候,不敢交头接耳,只安静立着,等候吩咐,袭人也在其间。她看了看黛玉的位置,却是在那亭子中,被诸位宾客围在中间,那亭子有台阶,是以地势要高一些。
这人倒是找到了,只是一时该如何靠近黛玉,袭人这下犯了难,此事是太太特意交代的,务必要办好,若是成了,那她的后半辈子必定是有好日子过了。
其实花袭人在宝玉身边是一顶一的得意人物了,也是默认的姨娘,然而这人难免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袭人考虑得也长远,她可不想日后生了儿子养成贾环那样,史湘云那边倒是容易对付,至于太太这边,自然要表表忠心了。
负责今日席面的是宫里的御厨,做的菜色多是宫廷秘制,今日来的夫人并没有几人得过这样的恩赐,可以在宫中吃到这些,每年圣上赏赐的御菜就是出于这位师傅之手,然而诸人接到这赏赐,多是先放到祠堂供奉,谁舍得吃啊?!
袭人见宴席撤去,南安太妃起身活动活动,顺便挨个同各家夫人们闲话,这时原本候在一旁的各家丫环也被允许近前服侍,毕竟这下人还是要使着自家的才安心。
见南安太妃拉了黛玉,挨个给她说这是哪家夫人,家中人都做些什么,此举正合了王夫人的意,眼瞧着南安太妃走得进了。王夫人冲身边的袭人使了使眼色,袭人摸了摸袖间藏着的东西,下定了决心。
“这倒是不必我多说了,你是晓得的……”南安太妃领了黛玉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又礼节性的问了贾府中老太君可好,就要去下一处。
“还请县主留步!奴婢有一物要还给县主!”袭人突然跪了下来,因为太激动,声音也比平日大了不少,惹得诸位夫人姑娘都往这边看。
作者有话要说: 屯的稿子就这点了,后面几天不更新了。
因为最近又很悲催的生病了。
我好像就没完全好起来过。
就是那种每次咽喉发炎呼吸道感染,打针会好检查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下个月继续病,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同病相怜。
天太冷鼻窦炎也跟着犯,感觉每天顶着千斤顶。
你们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么?
或者小偏方?
第99章 攀扯
九十九、攀扯
黛玉想不到这袭人竟然会如此失态, 再看王夫人, 只见这二舅母面色不见焦急神色, 反是不痛不痒说到。
“你这丫头,今日是什么日子, 还不快与太妃赔罪!”
眼瞧着主仆二人摆明了是在唱双簧, 黛玉倒是想看看她们要演一出什么好戏, 微微扯了扯太妃的衣角,示意让这主仆二人接着演。
“太太, 此事事关二爷和县主名节, 奴婢不得不说, 就是要奴婢豁了这条命去, 奴婢也甘愿的!”
袭人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自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这物件^还请县主收回去吧!二爷如今已是定亲之人了。”
袭人这话一说, 众人好似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 原先还在忙着说话联络感情的各家夫人都住了口,全场静悄悄的, 都往这边看。
宝钗看着王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先时这薛家确实打了主意,欲让宝钗嫁了宝玉, 如今看来多亏她运道不错, 虽是商户出生,却得了这么一门亲,婆婆和妯娌都是好相处的, 还好薛家早早和荣国府撇清关系,这贾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
黛玉并没有接,一看那东西,正是之前自己做的那只袜子,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不过她心中倒是毫不慌张,这么点伎俩,比之书中各国博弈时的明争暗斗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果然博览群书还是有些好处的,这二舅母和袭人,不过是深宅之中的妇人,果然见识短浅。
王夫人是在刻意抹黑黛玉呢,管不了此事是真是假,今儿那么多人在,就算黛玉推说误会一场,她这姑娘家又怎么得了好去?她既然嫁不了宝玉,那也别想嫁得什么好人家!
黛玉没有如王夫人所愿露出惊慌或是尴尬的神色,淡淡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袭人。
“先时我到外祖母家中去,眼瞧着家父祭日将近,想着家父在世之时,我年幼力薄,身子又不济,都未给家父做过什么,原想着做了一套衣裳鞋袜烧化了去,不想那几日却是把才做好的袜子丢了一只,还以为是不是耗子野猫叼了去,不想原来那耗子在这儿。”
黛玉说着笑着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袭人。
袭人早已汗如雨下,她这么做虽是大不敬,可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她早已迷了心窍,任由王夫人驱使,又说道。
“这分明是县主要奴婢传递的,还说什么……成双成对……”袭人又胡言乱语道。
“住嘴!你给我退下!还不快滚出去!”王夫人厉声呵斥,如今最要紧一句已经说了出来,得让她出来做好人了,连忙喝退袭人。
“且慢!此事事关县主名节,务必说个明白。”见袭人要走,南安太妃连忙阻止,这是想弄个不明不白,可这里是在她南安太妃的地盘。
“我何时,何地,要你传递东西了?……后来太后她老人家召我去宫中说话,此事我也同她老人家说过的,太后心慈,还特意又赏了我好料子,安慰我另做就是。”黛玉不疾不徐,没有竭力为自己辩驳,只是把这事如实说来。
见黛玉竟然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搬出了太后,众位夫人惊诧之余,心中也明了这县主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有这么一回事了,再看王夫人那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是一个小丫头给奴婢的,……奴婢见那丫头眼生,还以为是县主带来的……”袭人一改之前的态度,连连磕头。
“别是一场误会,定是有人在后面使坏,从中挑拨!我们府里……”王夫人笃定道,说到被陷害,想起宝玉遭的罪,王夫人克制不住,呜呜哀嚎了起来。
黛玉看着哀哀戚戚的王夫人和还在不住磕头的袭人,觉着自己还是看轻了这舅妈,原来不过是声东击西啊!
“今儿是我做寿,见不得血光,把这丫头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撵出去!”南安太妃见黛玉冲她摇摇头,把原先想说的四十板子折了个半。
王夫人也说自己今日神思恍惚,拜了又拜,深表歉意,这才辞去。
黛玉瞧着宛如死狗一样被拖走的袭人,心道这荣国府里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袭人这样的奴婢,想要她的命易如反掌,如今自己那舅母怕是巴不得袭人被打死,最后推说是袭人迷了心窍,又攀扯从中作梗的是大房。可黛玉偏要这袭人活着,这狗咬狗才有趣。
王夫人还没出二门,却见夏公公来了,还领了一队人,瞧着是传旨的模样,这规制像是圣上的旨意,王夫人晓得圣上如今看重这南安太妃,以为是什么赏赐,也没往心中去,不过既然旨意来了,照礼她是要回避,跪安的,于是从外到内,府里的下人们跪了一地。
见了传旨的人,内院的诸位夫人很识相的跪了下来,俯首垂睫,众人都以为这是圣上赐给南安太妃的恩旨。
夏公公传了许多次旨意,早已轻车熟路。
高声念到:
“ ……朝廷重民社之司,功推循吏,臣子凛水渊之操,教本慈帏。南安郡王之母刘氏,淑慎其仪,柔嘉维则。宣训辞於朝夕,不忘育子之勤,集庆泽於门闾,式被自天之宠。於戏!仰酬顾复之恩,勉思抚字载焕丝纶之色,用慰劬劳……”
“臣妇接旨,谢圣上隆恩。”虽说夏公公说圣上特允了南安太妃不跪,然而南安太妃还是恭恭敬敬跪着接了旨意。
南安太妃接了旨意和御赐的寿礼,这夏公公却没说平身,又取了一封圣旨。
“难得今日是个好日子,太上皇还有一封旨意。”夏公公恭敬的取出圣旨,摊开。
听见是太上皇,众人觉得这南安太妃也真是得脸,除了圣上居然还劳动了太上皇,就算如今理政的是明帝,然而,百善孝为先,作为父亲,这太上皇还是要比明帝地位更高一些。
夏公公捧着那圣旨,越发庄重,又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承安县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十一子寒继,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十一皇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太妃别恼,今儿这日子真是太难得,太上皇说了让小辈们都沾一沾您老人家的喜气。”夏公公先是安抚了今日的寿星,这太上皇的旨意,毕竟有着喧宾夺主的嫌疑。
“哪里哪里,这也是给臣妇添喜气,太上皇圣明。”南安太妃连忙作揖道。
“承安县主还不速速接旨……”
黛玉从夏公公手中恭恭敬敬接过圣旨。
“谢太上皇隆恩,臣女谨遵教喻。”
她已经不用去看诸位夫人的脸色了,想必定是红的红,白的白,青的青。
太上皇居然把黛玉指给了安乐王!
这是这些妇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的事,说到底这林家的丫头只是一介孤女,除了模样并无可取之处,那性子又孤高,目无下尘,若不是看着林家家底丰厚,又有个县主的名头,这样的媳妇,他们还嫌晦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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