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慌过那一阵,缓和过来以后又觉得这是机会,最好是大房被赶了出去,她也可以想法子带着巧姐脱身,如今倒是要想法子让贾琏休了自己才是,凤姐虽然没有朝堂之上的男儿那样深谋远虑。可她终归和王夫人那样见识浅薄的妇人不同。
别的不说,单说这荣国府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陷害黛玉,先时还存了贪墨林家家产的念头。黛玉还只是个县主就让这府里吃了不少亏,如今又成了王妃,那还了得。而且先时宝玉调戏的婢女,就是那位殿下的。
虽然老太太总说宝玉好,凤姐还是去过几场宴席的,宝玉至多就是北静王逗趣的罢了。凤姐想到这里心中一凛,难道先时宝玉被抓去做诗读,是那位殿下刻意为之,原来这府里早就被盯上了!?
王熙凤被这个念头吓得一身冷汗,在心中祈求黛玉说话算话,想到自己其实没帮上黛玉多少忙,凤姐心中有些没底,绞尽脑汁想着黛玉还想让这府中如何,她也好投其所好,只求黛玉能放她们娘俩一马。
虽然被休这一事丢尽了女人的脸面,就算没有了男人,好歹她们还有银子,凤姐已经是惊弓之鸟,觉得身边的人一个都靠不住,倒不如赶紧脱了身去,不然今后上面降下旨意,这府里的女眷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太太,太太!大爷来了信!”周瑞家的捧了蜡封的信,一路小跑掀了帘子进来。
周瑞口中的大爷,正是王夫人的兄长,王子腾。今上登基之后,王子腾被调了外任,一家老小都跟着王子腾出去了。
这才是聪明的做法,想到这荣国府就在京城,上面的人若是要杀,连跑的时间都没有,凤姐想到此,也十分关心这信中写了什么。
当然以王熙凤这点子政治素养是不知道离了京对王子腾实际上是明升暗降,如今凤姐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离了这繁华的京城去,她心中已经认定了贾府会被抄家,可不想陪着这些人一起掉了脑袋。
这信虽是王子腾写来的,但是贾母也在跟前,贾政是一家之主,周瑞家的如此急吼吼跑了过来,她也只能让贾政当了面拆开来,当下就念给贾母听。
贾政拆了信,拿在手里这信封厚实,想来是写了不少想说的话,不曾想拿出一看,竟有齐整整的五张银票,每张一千两,正好五千两。当然内里也有信件,写了些家常问好的话,又说知道这府里如今越发不容易,然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他又是王夫人的兄长,让府里不要见外。
听了这信,又见了这些银票,贾母脸上那叫一个臊啊!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家中无钱,又出了那么些事,王子腾送来这钱,确实可解燃眉之急,同时也是提醒贾家,王家还有他这号人在呢!
王夫人听了哥哥的信,红肿不堪的眼泪又滚下泪来。
“我的儿……倒是错怪你了……”贾母翻脸比翻书还快,伸出手来摸了摸王夫人肿了半边的脸,心疼道。这下王夫人更加委屈了,不由呜咽起来。
“夫人,先时是为夫错了……”贾政也连忙顺杆爬。起身给王夫人深深作揖,以示歉意。
“这家中便辛苦你了,日后还有好些事,我现时不觉哪里难受了,你们也各回各处,歇着去吧!”贾母让把银票给王夫人收着,又吩咐小辈们各处去休息。
“母亲,那珍哥儿?”贾政又问,先时遣了人去唤贾珍去了,这贾母又改了主意要歇着。
“无妨,我只是,想找珍儿说说话,顺便商量一下宝玉的婚事。”贾母见家中得了银子,王子腾又这般臊贾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心中所谋那事,要名正言顺的话,还需多计较,倒冷静了下来。
于是小辈也只能退下,王熙凤满想着今晚上会闹一次大的,不想居然这么不疼不痒的完了,回去时心中还郁闷得很,本指着今晚有好戏看的,不料却没看成。
这兄妹之情,比之叔侄之情,前者更是深厚,王熙凤叹了口气,只叹她无能,不能给巧姐养出这么一个兄长来。
当夜谁人都不知贾母同贾珍说了什么,而后的荣国府好似又恢复了先时的模样,大家照例各过各的,只是湘云不得不回去了,这说媒照着规矩是要男方登门好几次,一来显示男方求取的真心,再者也显示出女方家女儿的金贵。
史湘云和贾宝玉二人就要正式下定,是以湘云也不好再留在贾府了,湘云住在那潇湘馆里,先时听说贾母不好,可是又因为贾家有家事要处理,是以她也不好和贾家人一同去侍疾,后来见贾母好些了,才去问安,又知道自己和宝玉要正式定下,她想着那晚必是贾家商量过了这门婚事。
反正再熬上几月就好了,两府都极有默契的挑了最近的婚期,八月初六,取了媳妇刚好可以过中秋,暂且忍耐一时,就可脱身了,史湘云如是想着,回了侯府也不见和长辈请安,就这么在自己小院里待着,有一日过一日,到了出嫁那日当自己的新嫁娘就是了。
林家下人们这几日有些忧心,因得黛玉近来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虽然黛玉饮食起居一如往昔,家中也没有什么下人犯事,铺子田庄收成一直不错。南边也没来什么消息,祖宅中也没什么事,可服侍黛玉这么久,身边人都是有眼色的,也看出黛玉的不妥来。
近身服侍的紫鹃雪雁和两位姨娘私下商议过,那日是紫鹃跟着去服侍的,袭人那般言行她看在眼里又听在耳里,但见黛玉把袭人说得哑口无言,而后又是那么大的恩典。
上面为什么偏挑了这种场合传旨,就连紫鹃也想得明白,那日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在呢,圣上是故意告诉众人,自家主子马上就是皇家人了!
下人们觉着黛玉既然应了这婚事,是不是被逼无奈,是以配得王子皇孙虽然尊贵,但黛玉的性子从小服侍的人那是清楚极了,若是她不稀罕的,再怎么尊贵她也不要。
这么几年黛玉虽是一个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得其乐欢欢喜喜的,如今咋然有些忧愁,还连着那么几天,大家不免担忧。
林管家深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家主解忧,若是这亲事传到守着祭田庄子那位老人家耳朵里,那位老人家怕是要把林管家给活剥了!
又过了一两日,府里收了张帖子,原是寺里的妙玉送来的,黛玉取了帖子一看,妙玉的字越发空灵飘逸了,想来她这几年跟着大师,必有所得。
妙玉下了帖子,邀黛玉往寺里一叙,典雅这几日正觉心中不畅快,提笔就回了帖子,说是明日就来。当夜林家就照着吩咐,收拾好了东西,瞧着黛玉这样子像是想在那边长住。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没什么本事,就会怪老婆没把儿子教好……
红楼里面作者不太喜欢贾政的教育方式。
当然贾母也一样,太过溺爱贾宝玉。
这贾宝玉不歪都不行了
第102章 要求
一百零二、要求
黛玉次日便早早起了, 乘了修补好的马车, 就往妙玉修行之处去。虽然说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可如今也没得桃花了,只是寺中那一棵千年的菩提树绿意盎然, 约莫是这树聆听了多年的佛音, 光是这么看着, 就觉得心中明镜。
“我就晓得你此时要来,你瞧, 这水刚好沸了, 正好可以泡茶。”黛玉去时, 妙玉就在那桃林中的新修的亭子下, 摆弄着先时黛玉赠与她的那一套茶具,见黛玉来了, 抬头笑道。
“这么几日不见, 你倒是越来越有菩萨样貌了。”黛玉笑道。
黛玉说的是真心话,妙玉得高人指点, 得修大道,气韵越发超然了,随即坐在一边,安静的等着妙玉给她烹茶喝。
二人安安静静, 饮过一盏茶, 这才开始叙话。
“不日我就要同师父往大慈恩司习经,不知何日才能回转,故而今日特请你来一叙。”妙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我饮这茶水, 觉着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还想着这样好的茶不知哪一日才能饮第二次,不想你却要走了。”故人辞行,黛玉难免有些伤感,如今也就妙玉这处能清净些了。
“听着你这话头,像是知晓我将要远行似的?”
“我自然知道,喝菩萨的茶喝多了,便有通灵之感,料事如神!”黛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不知我这茶竟然这样好?你何日得的神通?”妙玉又笑。
“你瞧,这不是承认了自己是菩萨么?”
黛玉一贯最是爱在话里找些事儿的,家里的下人们都是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帖帖,生怕什么地方没顾虑到,唯恐服侍得不好。宫里那些既是贵人,又是长辈,荣国府里那边又没安好心。
虽说和姜氏一同挤兑那帝师偶尔有些意趣,终是还是比不得这样年纪相仿的同辈之间偶尔打趣有意思。
黛玉早就得了消息,据说大慈恩寺的了恩大师要开坛讲经,届时还有各地高僧会去,是以天下信佛之人,但凡可以去的,都心向往之,何况这妙玉的师父还得了几枚贝叶经。这贝叶经是当年玄奘大师从西边带来的,大慈恩寺还专程遣了僧侣来,诚邀这边的师父们往大慈恩寺一聚。
玄奘法师最后是在大慈恩寺圆寂的,如今那边寺宇还供奉着大师的舍利,妙玉早就想去了,难得次师父竟然决定带她去,她自是要去的,妙玉原想着今次去了,就在那边剃度受戒。
黛玉晓得妙玉此去,便真是空门之人了,前世寄居大观园那小庙里的妙玉,今后或许有了法号,再次重逢,便不叫妙玉了,思及此,黛玉既欣慰又觉伤感,欣慰的是妙玉今世可以修行真正的佛法,不会重蹈覆辙;伤感的是这修行佛法并不是一日可得,也不知妙玉会有什么样的造化,再见又期何时?
妙玉想着自己就要远行,倒也不和黛玉争了,且让她这一次吧!于是笑笑,再将茶水斟满。
“我今次叫你来,也不单为此,昨儿我递了帖子,便有人来请求师父,让我引荐一番。”妙玉又说。
“不知是何人?”黛玉问。
“此人你也是晓得的,约莫是面皮薄罢了。作别之言,一说再说,却也无意趣,这是这些年来我偶得的诗句,都誊写装订成册了,我这便走了。”妙玉一指旁边一个小木匣子,黛玉这才注意到,妙玉原先斟满的并不是自己那一盏茶,倒是重新取了只紫砂杯。
妙玉说罢飘然而去,只余黛玉看着面前只紫砂杯,摸不着头脑,还好这茶还没凉,那人就出现了。
黛玉原先还猜不着是谁,但看清那来人,穿的杏白衫子,外罩藕荷纱,行动间那叫一个俊逸风流,这安乐王常穿劲装,如今这么打扮起来,倒是有些风流才子的模样。
面皮薄?!引荐?!这一位还需要引荐么?黛玉用自己的涵养维持着仪态,免得在这一位面前失仪。
寒继在黛玉面前坐定,清了清嗓子。
“今日来见你,与往日身份不同,又顾虑着你的名声,是以请师傅引荐,倒是别扰了你和师傅叙话才是。”这十一殿下有些紧张,毕竟如今他可是以黛玉未婚夫的身份和今后的妻子相见,这是多么与众不同的身份,自然是要慎重一些的。
黛玉怀疑这王爷是不是傻了,又或者龙椅上那一位是不是也傻了,瞧瞧这殿下做的那些事,很多时候可不就是个傻的么?如今晓得顾虑自己的名声了,端得郑重起来,黛玉瞧着他这作态,倒是像失心疯似的。
寒继见自己这般用心,还招的黛玉不满,黛玉现下是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他今日可是用心打扮了,一早起来沐浴更衣,光是头冠就换了三个,才选中了如今戴着的玉冠。
黛玉并不理他,只默默喝了口茶,寒继见黛玉不答话,又开口问道。
“可是因为荣国府那边没按你想的那般闹将起来,故而觉得心中不太爽快?……又或者,你是不是还因为我幼时之言生气,那时……终归都是我的不是。”十一殿下自定下这门婚事,越想越觉得黛玉宝贝了,生怕黛玉不开心。
“殿下。”黛玉打断了寒继的话。
“不知殿下找我,所谓何事?”
“也无甚事,就是想要见见你……”寒继的模样很是委屈,他生得俊俏,又有少年气,虽然年已十九,但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和黛玉到很是相称的,被黛玉这么一说,那张俊脸上满是委屈。
“既然今日得见殿下,倒有一事欲同殿下当面说清楚。”黛玉又说。
“什么事,还请说来!”这安乐王对黛玉,除了满口答应,也没什么别的说头了。
“敢问殿下,这京中多少女儿家,无论出生还是才貌,比之臣女不逊的也还有几位,不知殿下缘何就看上了臣女这门亲事?”黛玉正色问道。
“这……还用说么?”安乐王咕哝到。
“殿下究竟是心悦臣女欲与臣女成婚,还是因为与臣女成婚才心悦臣女?”黛玉又问。
“这两者有什么分别么?”寒继觉得这黛玉莫不是再与之饶舌?
“既然殿下如此说,也便罢了,只是臣女缘何同意这门亲事,今日倒是要分辨个清楚的。”黛玉道。
寒继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几日他高兴归高兴,但是因为黛玉轻而易举的就应了这门亲事,所以太过顺利,反而让寒继提心吊胆。
“臣女和陛下,或许并不是想成婚,而是各自都十分需要这门亲事罢了。臣女如今在京中已是腻了,每每出门赴宴,总是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慎就有个不好,想来殿下对臣女的境遇也是心中有数的,毕竟家中无人,纵使太后和娘娘疼爱,这二人却不可时时刻刻将臣女庇护与羽下。臣女之家财虽不是巨富,但腰缠万贯,绰绰有余,有些许小人,觊觎已久。
殿下的处境比之臣女,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虽有太上皇庇佑,然谁知将来如何?天子脚下,不宜久留。倒不如暂且抽身,观鹬蚌相争,独做渔翁而。”
“是么,这与你答应与我成婚,又有何关联?”寒继听了这话,变了脸色,先时笑得明媚非常,如今却变色阴郁极了。
“殿下是个聪明人,又岂会不知?不过互为掩饰罢了,臣女愿鼎力支持殿下。”黛玉又说到。
“你不说出来,本王又岂会知晓?”
寒继将空了的紫砂杯掷到一边,那紫砂杯在草地上滚了一圈又立了起来。
“殿下是皇家贵胄,岂能无后,臣女自知身子单弱,寿数难长,但求个清清静静的日子罢了。待避过这番风头,殿下也可再做打算。”
“难不成要我休妻?”寒继目光冷冷的,调整了下坐姿,刚刚还正襟危坐,现在却是姿态闲散,在这初夏的阳光下显得十分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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