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如今才发现,她的美,是不具侵略性的,反而不仔细观察之时,并不会特意留心,大概,只能停留在一个“比普通人漂亮一些”的肤浅表面。
然而,观察得久了,就会发现,这种美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蛊惑。表面是一杯清淡的酒,饮下品尝一番,才发现是蚀骨的毒。是一种自清雅中带着丝媚的美。
让人难安。
可是,这样的美丽却不属于他。
即便是,曾经属于过。
他也大概能明白了,抛开多年相识这一层,许嘉川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唯独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连认识她没多久的陈深都能大挥手笔,亲自为她挑一条漂亮的裙子;为什么他与她分手这么多年来,自知对她没有感情,甚至曾对她嗤之以鼻,无数个夜晚,却常能梦见她。
他从前,根本发现不了她的美。
林蔚扬唇,似笑非笑:“看够了么?”
“……”晟夏倏地抬头,撞上她清冷的眼。
他才恍然,她看他的目光不再炽热,她面对他时,再也没有热情的笑容。
他慌张收回目光,听前座的项柔很轻地嗤笑一声,似讥又似嘲讽,然而这微妙的情绪很快被敛去,项柔回头淡淡说:“辛蕊的助理说,在婵宫门口等你,我们下去……”
项柔蓦地顿住,悠悠收回后半句,静静地说:“你先走。”
这边,林蔚也几乎同一时刻接到了陈深的电话。陈深同样在婵宫门口等她,让她下车。
林蔚先晟夏一步下来,晟夏随之跟上,走几步,倏忽在身后叫她:“林蔚。”
她没想停,然而,自己的步伐终不及他宽阔,很快被他追赶上。他走到她身畔,拉她停下,把她落在车上的披肩递给她。
林蔚接过,冷冷甩开他的手。把披肩裹在肩头,冷扫他一眼,笑容讥讽又挑衅:“我不想说谢谢。”
“我没想让你跟我说谢谢。”
晟夏皱着眉,话音未落,她已经抽身离开,背影决然,丝毫没有留恋。
她才是最坦荡之人。
*
婵宫门口。
陆时鸢坐在自己车里,滑动手机:“Vincent回复我了,他今晚在婵宫这边参加一个酒会,可以为我们空出半小时。陆昀,你再载我们去趟新街口那边,离这儿不远,有个咖啡厅,酒会八点开始,快点啊。”
开车的陆昀边踩下油门,抱怨着,“这个老外架子好大……不是说在婵宫见吗?”
“你没看这儿今晚有事吗?都封了,能进去吗?”
陆昀笑道:“堂姐,你打声招呼,直接进去不就行?或者,你跟我爸说,让他找陈情啊。”
“我可以进去,这位祖宗不行啊。”
陆时鸢叹气,放下手机,侧头看向身畔的许嘉川。
他一直沉着脸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不知在看哪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叹气,催促陆昀道,“别愣着了,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看情况吧,这章有点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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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晟夏死渣男!
第61章 诱饵(修改) ...
今夜酒会, 由某业界大鳄举办,表面品酒, 实是业内人士交流的晚宴。
辛蕊的爷爷是港城老一辈的资本大腕, 德高望重, 一呼百应, 聚集了大多业界尖端人士, 有林蔚他们公司和D.H两家房地产公司的上层领导, 为两家即开的新楼盘做宣传;顺便也给晟夏的珠宝品牌SUMMER即将上市的新品打个硬核广告。
陈深带着林蔚进来, 跟着人群走了个过场。林蔚很紧张,踩着高跟鞋都几乎走不稳,在陈深的再三要求下她扭扭捏捏地挽住他的臂弯,刻意拉开距离。
陈深也不自在:“别让人误会。”
林蔚嗤笑一声,和陈深在会场中站定。
陈深忽然叫了一声, 她顺着他所指看去, 抬眼, 会场最中央的LED屏滚动播放着两家房地产新楼盘的宣传片, 首尾呼应, 中间插播SUMMER的产品概念广, 商业气息浓郁。
陈深停下, 俯身对林蔚说:“现在放大了看, 是不是更清楚了?”
林蔚与他对视一眼,他表情戏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她又缓缓挪开目光, 凝神聚焦在屏幕上,努力捕捉着那天在陈深家观察到的,两个宣传片里的那一丝微妙的、相似的东西。
然而,转瞬即逝。
“我过去一下。”
陈深暂时作别离开,林蔚的目光跟随他的背影飘了一段,注意到他所去的方向,圆桌会议一样,簇拥着个丰神俊朗,气质超群的男人。
男人气场强大,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逼人之气。单眼皮的弧度狭长而淡漠,薄唇微抿着,没什么表情。
旁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跟他交谈,他全程只微微颔首,单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足以令人生畏。
蓦地,林蔚的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
项柔一袭小黑裙,肩周轮廓嶙峋,两截锁骨上悬着条漂亮的项链,正出自晟夏之手设计。项柔举着一杯酒,抿着唇盯着林蔚笑,为她介绍道:“那个是陈情,陈深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自然猜到了。
陈深单只是走过去,对方还没开口说话,陈深就已变了脸色,褪去平日里那张玩世不恭的皮,明显是露怯了。
“他是今晚的焦点。”
林蔚只听项柔如此说着,看向那边,同时默默地偏过头去,避开项柔的目光。
她不喜欢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和她那像是要看透她、掌控她的眼神。
眼下会场里,除了陈深,林蔚大概也只跟项柔熟悉一些。周围都是陌生脸孔,林蔚也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场合,没有能说上话的人,站在这里,也不知去哪里,便也不动了。
项柔忽然问:“林蔚,你知道,陈情想把你们公司并购入D.H的事吗?”
林蔚十分惊讶:“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说罢了,我随便一说,你就当个笑话听听吧,”项柔唇角噙着笑,指着LED屏幕上滚动的画面,压低了声说,“我听说,你们两家公司宣传创意撞了,有次啊,辛蕊在晟夏家里,我来给晟夏取东西的时候无意听到……不过,我真的是无意的啊,天地良心。”
“辛蕊?”林蔚哑笑,“你有证据吗?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对她没好处,对她家有好处啊。不过也难怪你一点都不知道,辛蕊她们家去年就濒临破产——她和陈深一样,算是半个被家族赶出来的人,不然怎么屈尊会在你们公司?她曾经可是天之骄女,连D.H都看不上。你知道么,连她爷爷都想讨好陈情,她那么抬举陈深,你看不出?”
林蔚看得出。
“而且啊,她那种身份的女人,你没必要替她发愁吧?”项柔笑得轻佻,勾起眼尾睃着林蔚,得意地扬起杯子抿了口酒,“与其担忧她,你不如想想,到时候你失业了该去哪里?”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挑拨?”
“没想挑拨,”项柔的情绪平静了许多,“说实话,我也见不得她好。我不过是家世背景比不过她罢了,论年龄,论对晟夏的感情,谁能比得过我?林蔚,以前的你也比不过吧?”
“我不想跟你比。”林蔚的心情平缓下来,“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你我的工作并没有交集,你完全可以选择闭嘴?就像是我撞到你跟晟夏的事情,于我无利害关系,我可以选择缄默不语,除非你惹了我——你要是真想伸张正义,你可以直接去找陈深,不是吗?”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
“你没这么好心吧?”林蔚冷笑着,并不领情,“你如果真有这份好心,就把你收集到的证据拿给我看看?证明你的确不是没安好心,不然,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空口无凭地说这些?”
“证据?”项柔轻嗤,“你以为我没有?林蔚,你知道的,我从不做没准备的事。我在晟夏身边这么多年,我就是想有朝一日别人喊我一声晟太太……现在,看来没这个可能了。你不是要证据吗?我也不跟你吹牛逼,只要你说你想要,我立马能找给你。”
“何必这么讨好我,搞得你欠我什么一样。”
林蔚轻笑着,不作声了。
“各位来宾——”
会场里响起高亢的一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屏幕下方。蓦地,整个会场陡然一黑,随即,LED屏迸发出幽蓝的光。
屏幕先是沉寂了一秒,然后徐徐亮起。
主持先介绍了港城市内最大的两家房地产开发企业近期即开的新楼盘,一处坐落在港湾广场,一处坐落在佳恒广场;前者追求商业开发,着力体现商圈新风尚,后者则偏向于开发和建造令城市居民舒适的居住环境。
概念不同,宣传形式和展示效果却极其相近。纵是不懂行的外行人看了,也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说两家撞的太过明显了。
林蔚听到身后的议论,眉皱得愈发得紧。
他们公司的宣传方案完全是经由她手订制,辛蕊之前说会制订新的方案,然而,这个所谓的新方案,明显只是拼凑和删减了之前的素材,失去了流畅度,反而生硬,更像是生搬硬套D.H的。
到底怎么回事?
项柔在她身边说:“今天这个一放出来,几家投资商可都看着呢,如此一对比,更明显了——明显是你们公司剽窃。辛蕊这是想把骂名全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然后去投奔陈情的D.H呢。”
林蔚摇头,小脸煞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项柔哂笑着,“林蔚,我这里有证据——是我让人从项柔的电脑拷贝出来的资料。你想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你为什么……”
“你还不懂么?我恨不得她生不如死啊。”项柔在她耳畔吐气如兰,声音充满蛊惑的意味,“如果提前曝光,她就会在业内背负骂名,她做的丑事就会世人皆知,陈情最恨背叛,还敢让她进D.H吗?如此一来,她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项柔继续循循善诱:“而且,这是你和你同事们努力了很久的成果,不是吗?你就忍心看到变成现在这样?你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辛蕊出卖你们所有人,让你们滚蛋回家,关门歇业?难道,不该好好教训她么?”
“你弄清楚一点,我并不恨她。我只是觉得这么做……很可耻。”林蔚深呼吸,平复心潮,“项柔,你把证据给我看。”
或许,她和陈深还能挽救……
“啪。”
项柔还未说话,一声脆响,会场的顶灯重新亮起。
借着灯光,林蔚这才看清了项柔的脸。
她的眼神万分真诚,蕴含着林蔚从没见过的真挚,抛去了平日争锋相对之时的锐利和敌意,这一刻的项柔,她是头一回见。
林蔚想起刚才在车里,项柔和晟夏的对话,心情很复杂。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晟夏的助理吗?”项柔苦笑,“我们专业相似,凭我的条件,找个跟你类似的工作也不难。为什么,我偏偏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林蔚没有说话,察觉到自己端着的那杯果酒被项柔换过。
“你不喝点儿烈一些的吗?这边可都是这辈子都难喝到第二次的名酒。”项柔替她换了一杯,重新塞入她手中,“这个叫加夫尼,法国庄园自产自销。比其他的果酒浓烈些,专为媚骨浑然的女人酿造,我觉得,你应该喝得惯。”
“我不能喝太多。”林蔚皱眉,犹豫了一下,微抬起杯托,观察着那透明的,淡琥珀色的液体,在眼前晃了晃,映着头顶的灯光,能迷惑人一样。
“你知道么,其实,晟夏也喝不了太多,他酒量很差。”项柔的眼底滑过一丝哀伤,“几乎一杯就倒,所以他出去喝酒,从来都是我替他喝。”
“所以你要说什么?”
“大三那年,对,就是你和晟夏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过生日,我们出去喝酒。他喝醉了就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凶残无情……”
林蔚要饮酒的姿势顿了一下。
“他把我睡了。”项柔强颜欢笑着,“说实话,我第一次的体验没多好。那时候虽然喜欢他,但是那感觉,那天晚上……就感觉,自己像被强.暴了一样……他一点都不温柔。”
林蔚很轻声地问,“那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跟他……”
“谁让我贱呢。”项柔叹气,“谁让我,那么爱他——人们总是不会珍惜轻而易举就得到的东西。轻易睡到的女人,也几乎很难好好珍惜。你知道晟夏花了多久才睡到辛蕊吗?整整一年,呵,这一年,他几乎每天,每天都在我身上发泄。”
林蔚听得心惊肉跳,迟疑着说:“所以,你还不清醒吗?他明天,就要和辛蕊结婚了。你的人生目标不应该……全是他。”
“我知道啊,他们明天结婚。”项柔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冷笑,“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林蔚抖了一下,不寒而栗。
临走,项柔说:“婵宫上面有个客房,晟夏后天要出差,明天婚礼,我得去替他整理文件,等会酒会结束了你上来一趟,敲门就好了,我把U盘给你,其他的,随你怎么处置吧。”
林蔚有些犹豫:“你为什么……”
“我说了,”项柔打断她,“我不希望辛蕊好过,U盘你完全可以交给陈深,他知道怎么处理,他心里有数。”
说罢,项柔就换上了十二分的职业微笑,踩着稳健的步伐向晟夏的方向去了。
曾经,项柔也是个朴实单纯的姑娘,不过是一腔热情挥洒错了地方,变成了一抔粘稠的血痂,粘黏在身上,成了揭不掉的、也好不了的丑陋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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