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么好的鼻子。”她小声嗫嚅,顿了顿,“……我那坠子,你一直留着啊?”
那件事,就像是一根粗糙的刺,横在她和他的心里,稍一靠近,内心片刻的平静就会被刺穿到体无完肤,想拔.出来,也会血肉模糊。
他沉默须臾,声音有些哑,“我没留着,是我妈找到的。”
他一直平视前方,刚好红灯跳绿,心下泛起波澜,踩大油门飞奔过去。
“……谢谢。”她垂头,“这几天,和以前那事,都谢谢你。”
他声线平缓优柔,“林蔚,你不用跟我道谢。”
“……”
“还有,那事儿,都过去了,以后别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难道不是你一直留着吗?
许哥:……住口!!
第10章 婵宫 ...
许嘉川是在棠街碰见陆时鸢的。
不知为什么,似乎在大学的时候,陆时鸢就总有种能时刻把握他动向的能力,几乎无孔不入。
和林蔚分别后,他正开着车沿路走,陆时鸢穿着身红裙,懒洋洋地朝他车招手,拦他停下。
“唷,祖宗,真是巧啊。”
他停下车,没好气地冷笑,“你在这儿守我多久了?”
“为什么每次你跟我说话都这么难听?我守你干嘛?”她嘴上抱怨着,不顾他反应,已大喇喇坐上了车,惬意地靠在椅背,“正好啊,碰见你了,我也不用打车了,帮我个忙吧。”
“没空。”
“你今天不是休息?”
他气笑了:“你是蛔虫吗?”
她勾起红唇,咧嘴笑,“祖宗,就一个小忙,要不了你命。我车坏了,你带我去趟婵宫,我去找我弟,有急事。”
“你那宾利可真金贵,都大半月了,还没修好?”
“兄弟,漆被刮了,你知道多麻烦吗?”她没好气地瞪他,甩出几张钱拍他面前,“你给我带门口就成,这个给你当路费。”
“土不土,都手机支付时代了。”
“我卡被我爸冻了啊。”
“所以你这干嘛?”他甩开那钱,“包养小白脸啊?”
她笑得妩媚,“如果能包养你,也不错啊。”
“滚蛋。”
她不动如钟,全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他滑下车窗,点了根烟,发动车子。
冷风窜入车内,她抱着两截膀子,哆哆嗦嗦地骂:“许嘉川,我穿这么点儿,你有没有良心啊,故意打开车窗冻我?”
他冷眼瞥她,“上回就特意赶着我下班的点儿来我医院堵我,让我送你去你爸公司,这回又在这边,你才是故意的吧?”
“我真是路过碰见的你。”
他伸手向外掸了掸烟灰,吐了个烟圈,“下回麻烦你联系喻远航,或者你家司机,再不济了约个专车,OK?”
“行,行行,祖宗,就最后一次。”她嘟囔着,往座位里缩了缩,怨声载道,“我爸那人你不是不知道,我这刚跟上个相亲对象吹了,他银行卡都给我冻了,还派司机?这是摆明了让我嫁不了人就饿死在街头,我干脆圈块地养猪去了得了,省得他看我心烦。”
“你可别糟蹋猪了。”
他加快车速,想赶紧甩了这个聒噪的累赘。
——
晚上八点,婵宫。
林蔚把车甩入停车坪,直奔这座会所进来,穿小旗袍的礼仪把她拦下,问她是否有预约。
她冷眼打量这座装潢得雅致堂皇的半欧式建筑,眼皮微掀。
“我找陆知贤。”
礼仪“啊”的叹了声,立刻了然,引她往楼上走。
“小陆总在三楼。”
才走两步,她问:“三楼卫生间在哪?”
“卫生间?”礼仪讶然地将她上下打量,答,“上去左拐就到了。”
上到三楼,林蔚奔进卫生间,听到声剧烈的干呕,伴随着断了气一样的抽啜。
寻音疾步而去,推开其中一扇,蒋一頔跌卧在马桶边,蓬头垢面,哭花了脸,吐了一地恶臭的秽物,散发着难闻的酒气。
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蒋一頔!”
林蔚不可遏制地颤抖,抖着嗓子喊了声。
蒋一頔顶着两个被晕脏了的熊猫眼,哽咽着哭嚷。
“蔚蔚……我觉得我要死了。”
林蔚扔下包,扯出一沓湿巾去擦蒋一頔的脸。
蒋一頔发了疯一样,要去马桶里舀水泼脸,林蔚一把拂开。
“你傻逼啊!?”
大概半小时前,刚到棠街取上车就接到了蒋一頔电话。
蒋一頔在电话里哭得要断了气,喊林蔚来婵宫接她。
婵宫在港城西南,毗邻海岸,常有富商政客流连,是人尽皆知的高级会所,平常人去不起。
林蔚听到“婵宫”这俩字,就知道肯定跟陆知贤有关。
果不其然,她跟礼仪报了陆知贤的名字就顺理成章地进来了,路上也把发生的事猜了大半。
林蔚又恨又气又心疼,三五下给蒋一頔擦净了脸,她还抽抽搭搭的,噎着气:“蔚蔚,我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吗?”
“闭嘴。”林蔚愤恨地瞪她,“你是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跟你招不招人喜欢有什么关系?”
“那陆知贤……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那是因为你爱得卑微又轻贱。
她没忍心把话说这么难听,扯着蒋一頔起来。
“别哭了,我带你回家。”
“蔚蔚,他今晚跟我说,让我喝光那十瓶酒,就考虑我俩的事儿。”
林蔚怒不可遏:“——疯了吧?他让你喝你就喝?”
蒋一頔还在抽噎:“然后,我喝到第五瓶,好想吐……我胃里跟着火一样,我抱着肚子,我说我怀孕了……”
林蔚更气,“你不是没怀吗?”
蒋一頔眼泪又往下掉,“我现在想,如果怀了,该多好,他也不至于这么对我啊……”
“你傻吗你?”林蔚扼腕,想到面馆女老板坐在一地羊水里撕心裂肺喊疼的模样,嘴上也软了,“怀了才不好,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怀了,陆知贤不要你了,你会有多痛苦?”
蒋一頔又哭嚎:“……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现在不要我,我就很痛苦。”
“真是脑子有病,你把脸洗干净,在这儿等我!”
林蔚怒火更盛,骂了一声,咬咬牙,撒下蒋一頔飞步往外走。
婵宫设三层,三层最里有个小厅,人影绰绰,喑哑的灯火把七七八八衣着光鲜的男女包裹在一起,像一团熊熊烈火,跃入林蔚眼底。
平日里蒋一頔总给她发些陆知贤的照片,她深受荼毒,快走近了,一眼就看到了被围绕在中间的男人。
男人约二十五岁上下,眉宇间攒着团未脱的桀骜之气。
长得确实有些姿色,气质也好,可这一刻在林蔚眼里,这副光鲜皮囊,刻满了人渣二字。
拥在外围的一人先注意到林蔚,侧身让开。
林蔚也不想自己像个气势汹汹的泼妇,步伐慢了,稳了稳脚跟,努力带出丝稳重逼人的气势,直奔陆知贤。
“陆知贤?”
陆知贤听到这声,侧过脸来,见是个女人,轻佻的唇微微一勾,桃花眼轻开。
“找我?”
“我就直说了吧。”林蔚站定后,先是有些局促地垂了垂眼,接着鼓起勇气抬头,沉声道,“麻烦你高抬贵手,跟我朋友蒋一頔断了。”
周围听到蒋一頔的名字,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迸发出谑意满满的笑声。
陆知贤在一片哄然中愣了小几秒,唇畔笑容未消,兴色盛了。
“你谁啊?”
“你别管我谁。”她语气更重,“你如果不喜欢她,就别吊着她,放过她吧。”
“我吊着她?”他笑意更浓,掺了丝嘲弄:“难道不是她自己往我身上贴?”
难听刺耳的话引得嘘声一片。
林蔚气得发抖,心肝儿都颤。
曾经她还喜欢晟夏的时候,也是如此,自以为自己不求回报的喜欢感天动地,其实卑微到了骨子里,到头来不过感动了自己。
分手时,晟夏也是这样满脸讥笑:“林蔚,当初不是你自己贴上来的吗?”
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冲动愚蠢。
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一頔是个榆木脑袋,她自以为去找万恶之源陆知贤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谁知对方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儿,还挺乐意享受被女人追捧的感觉。
很显然,她和蒋一頔都成了今晚的丑角。
她一哆嗦,在一片不绝于耳的恶意嘲声中旋开步伐,走出五步远,陆知贤却在身后猝然叫她一声:“你等等。”
他见她回头,嘲意更浓,指了指旁边茶几上的一排酒。
“你把另外五瓶喝了,我就答应你放过她。”
第11章 狼狈 ...
“第三瓶了啊,不错。”
陆知贤拍手的声音如扑面而来的巴掌,连声脆响,她脑波嗡嗡回鸣,像是塞了个马蜂窝,胀得要死。
旁边有人起哄:“不行了吧?喝不动了啊。”
“谁说的?”另一个人声音欢快,“来来来,看看看,又开一瓶了。”
像是一晃回到了那年冬天。
也是如此,她被包围在一群人之中,一杯又一杯地灌酒。晟夏坐在他们其中,笑盈盈地说:“喝光啊,林蔚,喝光了我就跟你在一起。”
她灌下一杯,他们就哄笑一声。
蜂鸣般抓挠着她的耳膜。
“你不是挺有本事吗?”
“喝啊——”
酒精麻痹了神经,她无力地瘫在沙发里。
浑身像被反复炙烤,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喝进去的酒。
“喝啊——”
“接着喝啊——”
那个雪夜,外面万家灯火,烟花灿烂。
她的心一点点地溃烂,看着晟夏那张嬉笑的脸,机械地灌酒。
直到隔了很多年后,她才开始憎恨那时候的他。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暴喝,随即传来稀里哗啦的乱响。
许嘉川裹着身白色羽绒服从玻璃门后闪进,手脚并用掀翻酒桌,将晟夏狠踹在地。
他怒不可遏:“你他妈不知道她不能喝吗——”
晟夏擦着嘴角的血,阴恻恻地笑:“我让她喝,她能不喝吗?”
随即又把一杯递过:“林蔚,喝啊!”
许嘉川不由分说地一把拽起她:“别喝了!跟我回家!”
“许嘉川,你省省吧。”晟夏冷笑,“你看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他浑身发抖,像是头湿淋淋的野兽。
她被酒精麻痹腐蚀,惯性地要接那杯酒时,他一把夺过摔在地上,摇着她肩,声嘶力竭地喊:“林蔚!你醒醒——别喝了!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是啊,她当初,就那么喜欢晟夏吗?
“——林蔚!”
一道声音夹着冷冽与怒意,穿透那个冬天的回忆。
像是巨浪,包裹住她。
“林蔚!你别喝了——”
又是一声,屏足了气爆发一样。
她在做梦吗?
巨浪压过来,一股力量将她拍入海底,深深跌溺。
再也没有意识。
陆时鸢匆匆过来,一时怔然。
“这不是……”
前来搅局的陌生男人冲散了看热闹的人群,零零散散地走开,只留下陆知贤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陆知贤大感不快,一脚踢翻酒瓶:“你又谁啊——”
这个“啊”字才冲出口,立马被悠悠憋了回去。
陆知贤注意到了陆时鸢,结结巴巴地又唤了声:“……姐。”
许嘉川神情阴鸷,像只发了疯的野兽,四面撕咬。
找到了正主,他腾出只手将身形单薄的陆知贤一把拽离沙发:“你让她喝了这么多?”
他有些恍惚。
怒意充斥在脑海里,眼底燃起烈火,烧光他的理智。
花了很久,才看清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不是晟夏。
“我……我不认识她啊。”陆知贤满脸通红,无措地看着陆时鸢,“……姐,这是谁啊?你朋友吗——”
“这是我祖宗。”
陆时鸢无奈地翻了翻眼皮,冷着脸上前去扳许嘉川的手,“嘉川,你放开,这我弟弟。”
他力气大得要命,拳攥紧了,好像攥捏着自己的心脏。
怀中贴合着温热柔软的她,酒气阵阵窜入他鼻腔。
他眼周发酸。
刚才跟陆时鸢刚到婵宫门口,就看到了她的车。
他心感不妙,执意跟上来,谁知看到了这一幕。
陆时鸢奈何不了他那样大的力气,又喊:“许嘉川!你放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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