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
这个世上,有的话根本没法好好说。
只要一看到林蔚喝醉,就会想到那个除夕夜的种种,他的心脏就如同被无数只手揉捏,被反复碾压,揉皱了,自己还要仓惶去平开。
这么多年来,他最怕的就是面对她的醉容。
为什么七年后偏偏还要再被他碰见两次?
每一次她都这样狼狈,每一次他比她还要狼狈。
最终,他咬咬牙,松开陆知贤。
“你认识她吗?”
陆知贤被他的神情吓得慌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他眯眸,冷声道:“我警告你,你给我小心点——不然下回你这张脸就不长这样了——知道了吗?”
话毕抱起林蔚,转身向外走去。
第12章 感情 ...
林蔚勾住他,潮热的颊贴在他颈间,像块烙铁,烙得他脊背汗涔涔的,被夜晚凉风一吹,化成片坚硬又寒凉的铁板,浑身泛起过电般的颤栗。
她纤细的双腿在他臂弯里柔若无骨地晃了晃,左脚的高跟鞋掉了一只在地,扑通一声落在他脚旁,他心跳也莫名其妙跟着漏了一拍。
小巧的脸,玲珑的鼻,面色微酣,泛着红,像只睡着的小猫。
暗叹一声,打开车门把她放入后座。
下午出来前换了新的车坐垫,软绵绵的毛面包裹住她,向下一沉,带着他险些跟着栽进去。
他仓惶站稳了,恐怕跟她贴得这样近,又转身把落在车外的鞋子拾起,拿进去时所幸把她脚上另一只也摘了,齐整地放到座椅下方。
关上车门,夜幕垂在头顶,星河灿烂。
他倚在车旁抽烟,心浮气躁,收到陆时鸢的微信。
她说:“刚才那事儿,对不起啊。”
“你别跟我道歉。”
“我替我弟弟道歉,不行吗?”她又接着发了条:“对了,她是叫林蔚吗?”
他不悦:“你查户口啊?”
“我就问问而已,跟刨了你祖坟一样,口气真差。”
弹过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接着没了音信。
抽完一整支,他要上车时,听身后有人喊了林蔚的名字。
蒋一頔的形容不比林蔚好到哪里,几乎同样狼狈,跌跌撞撞地往车这边赶,奔过来了扬手从包内拿出防狼喷雾。
喷口对准了他脸,她张牙舞爪地过来,要按下去之时他灵巧躲开,臂弯一提,一把拨开,怒声道:“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要干什么?这我朋友,你带她去干嘛?捡尸的?”
他打量她一眼,嗤笑:“蒋一頔是吧?”
蒋一頔一怔,这才觉得他有点儿眼熟。
他们高中同班,隔了快十年没见,他的轮廓愈发张扬,五官完全长开了,眉宇透露出和年龄相仿的成熟气息,与过去那个棱角尖锐的乖戾少年大相径庭。
“许……许嘉川?”
他挑眉,质问道:“今天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嗫嚅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那就是有关系咯?”
她垂头,“……嗯,对不起。”
“你别跟我道歉。”他冷笑,“回头跟林蔚道歉吧。”
说罢转身就要上车。
“等等!”
蒋一頔又叫他。
他无动于衷,没管她,甩上车门,车窗滑下一半,微偏着头,自车内睥睨她。
“还有事儿?”
蒋一頔问:“你要带林蔚去哪?”
“送她回家。”
“我知道她家在哪。”蒋一頔从包里摸出一串钥匙,“我还有她家钥匙,一起走吧。”
他盯着她手里那串叮铃咣啷,哂笑:“你是想让我顺路带你一程吧?”
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轮番给别人免费当司机?
“我跟你一起送她回去。”蒋一頔语气坚定,“我可以自己打车走的。”
他哑声失笑,“你怕我不带她回家?”
蒋一頔不可置否地点头。
“……我很像坏人?”
蒋一頔又点头。
“……”他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上车。”
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林蔚家的门牌号。
——
浓稠的夜色像是只黑色的口袋,把他们和涌动的车流与夜灯汇成的光海包裹在一起。
蒋一頔害怕林蔚平躺着会吐,便坐到后面紧紧抱着她。
她周身热烘烘的,蒋一頔也被捂了一身汗。
“我有点儿热啊。”蒋一頔说着,要去按车窗。
许嘉川又给窗户按回去:“忍着。”
“……”
行吧,林蔚刚喝过酒,他是怕给她吹感冒了。
刚才在婵宫,林蔚好久没回来,蒋一頔跑出去看到滚了一地的酒瓶和面容阴鸷的陆知贤,才意识到出了事。
陆知贤嘬着烟,冲她冷笑。
“蒋一頔,你朋友挺有种啊?”
她又气又羞,拔腿要走的一瞬,透过窗户遥遥看到个男人抱着林蔚出了婵宫,追到楼梯口时,被陆时鸢半道截了胡。
蒋一頔对漂亮事物一向敏感,虽曾只见过陆时鸢一面,也把这张漂亮的脸蛋铭记于心。
陆时鸢的手有些凉,按住她手腕,问,“你跟我弟,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咬着牙没说话。
陆时鸢放开了她,又问:“你是D.H的?”
“是。”
“哪个部门?”
“……”
蒋一頔越觉得忐忑,这是要开除她吗?
“你叫什么?”
“蒋一頔。”
“蒋一頔啊,我知道你。”陆时鸢略一沉吟,忽地夹起张名片塞入她手中,“你和陆知贤断了,如果他再联系你,给我打电话。”
“……”
“忘了说,我是心理咨询师。你如果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可以找我。”
“……”
“我替他,给你跟你朋友道个歉。”
蒋一頔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宽慰,又想起上回在公司大楼外的停车坪看到许嘉川开车送她,这边便问:“许嘉川,你今晚怎么在这儿?”
“路过。”
蒋一頔想起名片上的名字,一万个不信,又问:“你认识陆时鸢吗?”
“认识。”
“你们什么关系?”
“朋友。”
她再次表示怀疑:“只是朋友而已?”
“不然?”
他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语气冷硬。
“没事了。”
她咬咬唇,看着怀中人事不省的林蔚。
她也只是想替林蔚问问罢了。
半晌,许嘉川忽地问:“对了,林蔚跟晟夏,什么时候分的?”
问起这话时,喉结艰难地翻滚一番。不知怎的,莫名有些苦涩。
蒋一頔听到晟夏的名字,有些讶然,想了想答:“好久了吧,三四年前?林蔚大学还没毕业那会儿。”
他很在意林蔚和晟夏的事情吗?
良久,许嘉川似是思考了一番,轻描淡写地吐了个字:“哦。”
声线平缓,无波无澜。
就像林蔚那天听到许嘉川开车送另一个女人时一样的反应。
蒋一頔忍不住了,“许嘉川,你跟林蔚认识多久了?”
“挺久了。”
“多久?”
他一顿,笑了,“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得从出生算起吧。”
时光如流水,真快啊。
“你们认识这么久了,”蒋一頔咬咬牙,声音小了几分,“你对林蔚,就没有别的什么感情吗?”
他反问:“什么感情?”
“就比如喜欢,这种?”
他愣了愣,摇头:“没有。”
蒋一頔表示怀疑,“真的没有?”
“嗯。”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
蒋一頔兴奋地拍手:“你看吧你沉默了!”
“……”
她继续试探:“是喜欢吧?”
蓦地,车刹在了高架上。
“再问就给我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谎!!
第13章 醉夜 ...
许嘉川背着林蔚,和蒋一頔一起上了楼。
林蔚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呼吸均匀,睡着了。
“断片儿了这是。”蒋一頔叹了声。
许嘉川偏头看了背上的她一眼,无奈苦笑:“每次都这样。”
“每次?”
看来林蔚这幅样子,许嘉川也不是头一回见到。
但她也没敢往深问。
蒋一頔打开门,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依次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顺便在鞋柜找出两双拖鞋,一男一女,放在她和许嘉川脚下。
许嘉川弯腰时看到那双男士拖鞋,略一顿,换下鞋穿上。
蒋一頔怕他多想,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别多想啊,拖鞋是给林蔚她爸准备的,不是给别的男人。”
“……”
他也没想到别的什么啊。
“她卧室在哪?”
“那里。”蒋一頔指右手边,奔过去开灯。
卧室一天了没什么人气,蒋一頔搓着手打开空调。
末了扔下他俩往出走:“我去楼道抽根烟。”
“你等等。”他叫住蒋一頔。
“咋了哥?”
“你让我照顾她?”
蒋一頔咧嘴笑了:“不然?”
“……”
蒋一頔挤眉弄眼,疯狂暗示他把握这绝好的独处机会。
他沉默了半晌,眼见着蒋一頔晃出了门,这才把目光转向瘫在床上的林蔚。
她半侧脸埋在颈间,几缕发缭绕在唇畔,呼吸均匀。
是真的睡着了。
他收回目光,去窗边为她拉上窗帘,找到开关为她闭灯。
她似是睡得不甚安稳,察觉到环境变化翻了个身,自黑暗中发出声细微的嘤咛。
一团揉碎的月光像张清透的纱,在她身上浮动,勾勒出盈盈袅袅的曲线。
他心底泛起异样的痒意,有些挪不动脚。
她翻身后,纤细的腿自身下裙中滑出,衬衫半侧领子压在脸下,露出截白皙的肩,漂亮的锁骨勾着一弯风情。
他赶紧别开目光,不敢再看,被烫到了一样。
过去替她张开被子盖上,他动作小心轻柔,为她掖好被角,起身一瞬,一股执拗的力量环住他脖子,把他一把拽倒在她身上。
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贴住胸膛的那片柔软,他头顶轰得一声,双耳嗡鸣。
偾张的血液如惊涛骇浪,连带着那个冬夜的回忆铺天盖地地包围住他。
他卯足劲儿推开她,她又栽回到床上,跌下去的力道猛了,她头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声闷响。
他又着急去扶她,几番动作,她领口扯得更开,露出片柔软的雪白,他仓惶扯起被角,慌张地替她遮掩。
不知是不是撞疼了,她皱着眉,低吟一声,像是要哭。
“……林蔚?”
他有些抱歉,小声叫她。
她憋足了气,咬牙呜咽,像是有极大的痛苦,急需一个缺口宣泄。
做噩梦了吗?
她的手捏紧身下的床单,一遍一遍地抓挠,扯出难看的皱褶。
“林蔚。”
他坐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脸,掌心立马沾惹到一片潮凉。
她哭了。
像是到达了临界点,她终于哭出声,呜咽嚎啕,吞着眼泪,浑身绷得很紧,像是要把自己缝在床单上,眼泪汹涌,一层一层浸过他的皮肤。
他的心被烧灼到溃烂,再也没法袖手旁观,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拥她入怀。
他心疼至极。
为什么她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年,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蒋一頔也听到了哭声,扔下烟跑进来。
“林蔚,怎么了……”
她伏在他肩头哭嚎。
他将她越抱越紧,那道坚实的脊背,像是道铜墙铁壁,不再让旁人近她分毫,伤她寸厘。
蒋一頔说:“她前阵子就跟我说她最近睡得不好,经常做噩梦哭醒。”
“她说了什么梦吗?”
“……没说。”
他边拥住她,边沉声喊:“林蔚,别哭了!”
她似乎还在被噩梦纠缠,酒意未消,麻痹更甚。
可是,饶是她醒着,他也始终问不出她为什么哭。
他不够温柔,没有柔肠百段,只是在一遍遍地喊:“你看看我!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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