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的事情,显然另有内情。
紫禁城规矩森严,宫女起居有严格的时间规定,绣坊的宫女,平日除了在绣坊做绣活,便是去东西六宫送绣品、做绣活,断不可能深更半夜还在御花园徘徊,将宫规视为无物。
至于御前侍卫——
他们是除皇帝、太医外少数能在皇城里自由行走的男人,作息规定只会比宫女更加严格,宫门落锁以后,不得传召不能擅离岗位。
由此可见,阿满与富察傅恒私通的传闻是百分百的人为捏造,目的是给长春宫泼脏水。
“除了曾经让阿满做过绣活的高贵妃,还有谁会对长春宫有这么大的恨意,又能让绣坊嬷嬷允许阿满深夜离开绣坊,去御花园等候?”
佘淑娴嘴角浮起微笑。
高贵妃做事,果然又狠又毒!
至于非礼阿满的男人……
多半是高贵妃的同党。
“……只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穿上侍卫的衣服去御花园非礼宫女,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佘淑娴再次陷入沉思。
孝庄文皇后虽早有宫训,后宫不得干政,但后宫与前朝又何曾真正斩断过联系?!
“或许,我应该去养心殿逛一圈?”
佘淑娴仔细算了一下,昨日乾隆在高贵妃处过夜,若是高贵妃遵守承诺为自己向乾隆求情,这个时间也该出结果了。
当然,如果高贵妃没有帮自己向乾隆讨人情,她身为人女担心老父亲的安慰,跑去养心殿外长跪求见皇帝,也在情理上都说的过去。
“好,去养心殿!”
……
……
乾隆时代的养心殿可不是后世供游客旅游的养心殿,虽然柱子还是那个柱子,栏杆还是那个栏杆,但沿路有森严军备,有官员鱼贯进出,权力的味道扑面而来,教人望而生畏。
佘淑娴带着珍儿来到养心殿外,还未说明来意,李玉已经挥着拂尘迎上来,道:“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
“李玉公公,皇上现在可以见臣妾吗?”
佘淑娴装成担心父亲的可怜女儿,一脸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李玉将佘淑娴神色担忧,晓得她此来是为了那尔布,于是道:“昨儿贵妃娘娘已经为那尔布大人向皇上求过恩典,现在皇后娘娘正在殿内为那尔布大人说情。有这两位娘娘轮番说情,皇上肯定会再给那尔布大人一次机会的!”
说这话的时候,李玉心里很是纳闷。
皇后性格温柔宽和,确实会因为娴妃可怜便为娴妃说情,这高贵妃可一向是得理不饶人的主,怎么也肯给娴妃说话?莫非这娴妃虽然不得圣宠,却在后妃中有过人之处?
当然,这些嘀咕在心里翻腾也就是了,可不敢说出口。
佘淑娴得知不仅贵妃遵守承诺、皇后还主动为自己父亲说情,知道那尔布无罪释放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不由露出轻松的表情,道:“多谢,多谢!”
李玉笑道:“娘娘,皇后出面,那尔布大人和常寿大人必定无恙,您还需要留在养心殿等待面圣吗?”
“需要,”佘淑娴道,“我不仅要留在养心殿面圣,还想当面感谢皇后娘娘。李玉公公,烦你通传一声。”
“奴才明白!”
李玉笑眯眯地走进养心殿。
佘淑娴也被在养心殿伺候的宫女带去一旁偏殿,等候传召。
因为不知道乾隆和富察皇后什么时候谈完,佘淑娴身体坐在偏殿里,眼神却不住地往外嫖。
猛然间,她看到了怡亲王。
想到父亲的案子,佘淑娴出声喊住怡亲王。
怡亲王停下,问道:“娴妃娘娘喊住微臣,可是有事要问?”
“我阿玛的案子,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佘淑娴恳切地看着怡亲王。
怡亲王道:“那尔布知法犯法,罪无可恕。不过娘娘放心,贵妃已经为他说情,皇后也为他说情,这事应该很快就能揭过去。”
“很快就能揭过去?很快有多快?”
佘淑娴的反问让怡亲王露出惊讶。
佘淑娴赶紧掩饰,道:“阿玛年迈体弱,我担心他受不住。”
“原来如此,”怡亲王笑道,“娘娘只管放心,那尔布的事情只要得皇上金口,半个时辰内就能开释回家团圆!”
“那真是太好了。”
佘淑娴感谢地看着怡亲王。
怡亲王露出尴尬,道:“娘娘,您折煞微臣了。”
佘淑娴这才意识到自己看怡亲王的眼神有些太过直接,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已经是皇帝的妃子的她,是不可以用这种眼神看其他男人的。
哪怕那个男人是皇帝的堂兄弟。
“听说阿玛可以无事回家,本宫难免激动,一时失礼,怡亲王莫要见怪!”
佘淑娴急忙道歉。
怡亲王笑道:“微臣明白,微臣不会乱说的。”
他拱了拱手,道:“微臣告辞了。”
“怡亲王,慢——”
“走”字还未出口,佘淑娴突然听到养心殿前传来打斗的声音。
“养心殿前怎么会有打斗的声音?本宫莫非听错了?”
佘淑娴不解地问向怡亲王。
怡亲王看了眼声音源头,苦笑着道:“娘娘没有听错,养心殿外确实有人在打斗。”
作者有话要说:
弘昼马上要出来啦~毕竟我曾经站过咸粥党~
第19章 深得朕心
消息很快传来。
无视法度、在养心殿外打架斗殴的人是乾隆的同父异母弟弟、和亲王弘昼。
被打的则是军机大臣、一等公讷亲。
讷亲的姑母是康熙帝孝昭仁皇后,身份显贵,他本人也才干出众,在雍正朝就得到重用,和鄂尔泰、张廷玉同为雍正留给乾隆的顾命大臣,为人谦正持公、无苞苴之私,朝堂之上备受尊崇。
然而,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和亲王竟是说打就打,还是在朝堂上当着乾隆的面殴打,完了在养心殿外碰上又要打,当真是目无法纪、跋扈至极。
“和亲王此举,实在有失体统。”
佘淑娴淡淡的批评了一句。
乾隆都不阻拦,她一个不得宠的后妃凭什么批评和亲王,说一句“有失体统”已是极限。
何况,乾隆纵容弘昼殴打讷亲,真的只是做兄长的过度宠爱弟弟,没有借机敲山震虎的意思?
要知道,将常寿和那尔布牵扯进去的贿赂案,便是鄂尔泰、张廷玉的门生们引发的!
或许,乾隆此举就是敲山震虎,让“蛮横无理”的弘昼替自己教训这些老臣重臣。
不管真实用意是何,和亲王再次殴打朝廷大员,并且事情还发生在养心殿外,乾隆也不能完全装聋作哑,事情发生没过多久,佘淑娴就看见李玉带着侍卫上前,将和亲王请进了养心殿。
半个时辰后,和亲王一脸嚣张地从养心殿走出,李玉点头哈腰地伺候着。
佘淑娴见和亲王如此脾性,顿时不和他有任何交集,倒是和亲王瞧见在偏殿等候的娴妃,好奇问道:“李玉,娴妃娘娘怎么也来养心殿了?”
“娴妃娘娘来养心殿是为了那尔布大人的事情,”李玉道,“王爷,你还不知道吧,那尔布大人前段时间因为儿子下狱,给怡亲王送贿赂,怡亲王把这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大怒,就把那尔布大人也下狱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和亲王又看了眼娴妃,道:“有这样不省心的父兄,她也怪可怜的。”
“可不是嘛!”
李玉低声道:“皇后娘娘今儿也是为了这事才来养心殿的。”
“皇后确实是好人。”
和亲王掏出琉璃鼻烟壶,吸了一口,道:“李玉,我上次托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您是说那宫女的事情吗?”
和亲王点点头,问道:“那宫女已经送出宫了吗?”
李玉抖着笑肌答道:“王爷放心,事情早办妥了。”
“这就好,”和亲王道,“这事虽不是我干的,但毕竟与我有关,得要负责到底。”
“王爷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李玉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显然是不信和亲王的话。
和亲王也知道李玉不相信自己,因为他是和亲王,是宫里宫外人尽皆知的荒唐王爷,是敢在朝堂上殴打讷亲的跋扈之人,如他这样无法无天的人深夜穿着侍卫服和一个宫女在御花园见面,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不好当面拆穿罢了。
既然大家都觉得我侮辱了那个宫女,我又何必辩解?
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
和亲王自暴自弃地想着,在李玉的伺候下,缓缓走出紫禁城。
……
……
佘淑娴在偏殿又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被传入殿觐见。
怡亲王也一道被传入养心殿。
佘淑娴进养心殿后,向乾隆行礼,乾隆让她起身,站在一旁等候。
佘淑娴见皇后也在养心殿,并且面带笑容,知道那尔布的事情已经办妥,不觉心中一喜,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谢谢。”
皇后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那么客气。”
佘淑娴看着皇后温暖的笑容,决定日后一定要报答皇后今日的恩情!
而皇后看到一贯孤冷的娴妃露出笑容,心里也是暖暖的。
乾隆将释放那尔布、流放常寿的旨意交待给怡亲王后,随即命怡亲王跪安,对候在一旁的富察皇后道:“皇后,你这回可是满意了?”
“皇上宽宏大量,臣妾铭记五内。”
富察皇后代表佘淑娴感谢乾隆。
佘淑娴也跟着说了些奉承话,乾隆听得非常受用,正要挥手让两人下去,猛然想起高贵妃也为娴妃说情的事情,于是道:“娴妃,你留下,朕有话要对你说!”
“是,皇上。”
佘淑娴目送皇后离去,对乾隆道:“皇上,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娴妃,朕听说储秀宫与承乾宫向来水火不容,为何这次娴妃家中出事,贵妃主动为你说请?”
乾隆直直地看着佘淑娴,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心。
佘淑娴早知道乾隆会过问此事,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贵妃姐姐外表虽然跋扈,心肠却是极柔软。前日,芝兰将皇上从臣妾身边请走,事后贵妃姐姐非常过意不去,主动招臣妾去储秀宫喝茶,并表示愿意为臣妾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讨人情。”
“真是这么简单吗?”
乾隆不相信佘淑娴的说辞。
后宫女子为了争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主动为情敌一家说好话。
但是转念一想,皇后与贵妃都主动为娴妃的父亲兄弟说情,不正说明乾隆朝的后宫和睦如姐妹,做到了历朝历代都做不到的事情吗?
乾隆本是个自大又自恋的君主,如此一想,顿时觉得贵妃为娴妃说情的事情是非常的合情合理。
佘淑娴看乾隆的脸上先是阴云密布随后又突然绽放笑容,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这个大猪蹄子又在想什么?
但看他笑容灿烂中渐渐透出几分洋洋得意,晓得这个清朝历史上最爱自吹自擂的皇帝又开始自我满足了,于是她上前一步,恭维道:“贵妃姐姐告诉臣妾,愿为臣妾在皇上面前美言的时候,臣妾也曾不解。贵妃姐姐于是给臣妾看了皇上赐给储秀宫的牌匾,说,皇上希望后妃有上古贤妃之德,贵妃深得盛宠,自然要做后宫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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