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答应连连擦着眼睛道;“皇帝登基之时,我见太后穿过一次,之后就再没舍得穿了。这,还真是月华锦。”
“那她头上的呢?”另一位妃嫔皱眉道。
“头上的,仿佛是云,霞,水,晶。”竹答应一字一顿说道。这种东西,她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并没有真的见过。此刻看起来,那透明温润的东西的确隐隐泛着霞光。
就连皇后,此刻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其实纳兰舒容并没有戴一整套的头面,她只不过是从中选了一小部分簪环戴在了头上。可饶是如此,也足以吸引世人了。
“朕的丫头就是好看。是不是?”玄远问着立升道。立升眼珠都看直了,连连点头称是。皇帝见他痴了,却又不乐意骂道;“你少看两眼!那是朕的容儿!”
立升扶额,陛下你连一个太监的醋都吃啊?还要不要脸了?
宋妍儿正沉浸在众人艳羡自己的目光之中,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被吸引到别处去了。她认真一瞧,这才发现纳兰舒容竟然穿着传说中的月华锦,戴着传说中的粉水晶?
她怎么这么有钱?不对,这东西有钱也买不到啊。对了,一定是陛下赏的。早知道陛下对一个奴婢都这么大方,自己还不如去乾清宫当奴婢呢。
宋妍儿咬着后槽牙,妒得脸色发红。她看看纳兰舒容那一套翩翩若仙的打扮,再一看自己身上这一套杂七杂八的颜色,只觉得自己真像玫妃所说的地主婆子一般。一时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达狄国的长公主见到此景,倒是感慨万分,开口说道:“早知大虞人才辈出,却没想到妃嫔美貌沉鱼落雁,皇后姿容雍容大气,就连一个丫鬟,也是绝代风华,仙气十足。陛下真是有福气。”
这话一出,顿时解了屋里尴尬的气氛。众人不由得感叹达狄国长公主真是出身优雅,谈吐高贵。
“景怡公主说笑了。听说达狄国的皇帝也是一表人才,出类拔萃。”说话的是太后,她一心念着福潆的亲事,此刻抓住机会自然要过问一二。
这几天来,她想尽办法与鲁斌筹谋,可达狄国的国力不可小觑。若是拒绝他们的求亲,很可能就会引起战乱。所以,二人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寻思着在宴席上找找机会。
景怡长公主微微一笑。“舍弟是人中之杰,马背上的王者。”达狄以骑射著称,所以甚是崇拜马术杰出之人。
一听这话,太后的眉头拧的更厉害了。什么马背上的王者,这一听不就是个草莽汉子么。不成不成,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福潆呢。
景怡聪明无比,自然看懂太后眼神里的意思。她继续说道;“舍弟亦通诗书。说起来,今年咱们达狄的科举,舍弟也拿了头名呢。”
景怡说起话来轻飘飘,可众人都知道,那科举的头名却是十分难得的。就连大虞历朝的皇帝,也次次与普通书生一样参加科举,但却从未拿过头名。嗯,包括“不学无术”的玄远。
这么说来,达狄皇帝倒是文武双全。太后的脸色稍稍见好。
这会,总算轮到沙洲国的使臣说话了。“既然达狄与大虞结秦晋之好,那我们沙洲也不能白白看着。陛下,臣有一国花献上,正好祝公主与达狄皇帝即将大婚之喜。”
纳兰舒容暗道果然来了,她的注意力更加集中,满眼都盯着那沙洲使臣。玄远却用余光看见自己的小丫头一直盯着一个外男,嘴角忍不住就耷拉了下去,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沙洲国使臣却没注意到玄远咳嗽,只是自顾自说道;“此花是咱们沙洲国的国花,名为瀚蓝花。此物甚美,常看它能让人心神安宁,有出世之效。呵呵,想必微臣这么说有自夸之嫌,来人,献宝!”
沙洲国使臣用的是献宝二字,而不是献花,可见沙洲国之人对这花的重视程度。
片刻之后,几个下人抬上来几个花盆。那花盆里波光荡漾,仔细一看才能看见,那里头装的竟然不是土,而是水。
至于那花盆上头,却盖着一层薄布,显然又是沙洲国使臣在吊着大伙的胃口。
“打开吧。”玄远随口说道。几盆花而已,他倒是不觉得能好到什么程度去。
却不料,那薄布一开,满殿的人全都惊呆了。这瀚蓝花何止是美,简直是美到让人窒息阿!
☆、第 49 章
明澈如湖水般的花瓣, 如少女托着花蕊, 花瓣尾部则微微卷起,泛着透明之色。沙洲国使臣又蓄意把几盆花拼在一起, 望之便如波光粼粼,又如蓝天荡荡。
“真美阿。这花瓣仿佛就跟那蓝水晶似的。”皇后忍不住感叹道。在大虞朝,最名贵之物当属水晶。
“是啊,这花要是能种在咱们的御花园小池里,该有多美。”太后亦是叹道。那花仿佛能让人忘了烦忧, 心中一片明澈。
沙洲国使臣的脸上带着笑容。“此花若是放在小池之中,自然有别样之美。只是若是放在活水之中,才更能彰显出它的美丽来。活水中的养分比寻常小池要足上百倍。”
纳兰舒容微微一笑。果然来了。旁人不知道,可自己却是明白的。此花放在活水之中,便会迅速蔓延生长,不出几个月,便能覆盖京城所有水道,再有几个月, 便能覆盖大虞的所有水道。
想到这里,她开口说道:“奴婢斗胆问一句,不知沙洲国自己可在活水中种了此花?”
沙洲国使臣李琨一愣。他们自然没种的,自从发现了此花出奇的生长态势之后,他们哪里敢种。不过,李琨倒也机警。他笑笑说道:“此花被我沙洲国视为国宝,自然要先进献大虞。唔,不知这位妃嫔是?”
李琨方才已经看见她端醒酒汤上前, 如今却又故意问她是哪位妃嫔,显然是觉得她不该插话。
果然,太后满脸不乐意嗔道:“皇帝,管管你的丫鬟。”如今福潆已拿了香珠在手,太后对纳兰舒容的态度便恢复了从前那般。
皇后在旁早就看纳兰舒容的一身衣服不满,此刻亦是点头道:“可不是么。咱们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玄远眉头微微一紧。“容儿问得极好。”
这一句话,算是直接给太后和皇后闹了个没脸。这也是玄远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让太后难堪。其实换作是昨天,玄远还没有这个实力敢如此叫板。
“你。”太后刚要出言怪罪,便被自己身边的桐栖扯住了袖子。也是,众目睽睽,也就给他这个面子吧。想到这里,太后转了话风道:“你的这花可真是不错,哀家十分喜欢。来人,把这花种到咱们御花园的活水里吧。”
“近日春来,活水寒气太重。沙洲地气温暖,咱们大虞却寒冷些。依奴婢看,莫不如先养在小池里,也可时时加些温泉水进去,如此才能护好此花。”纳兰舒容盯着那李琨的脸庞说道。
李琨身子不由得一寒,他怎么有一种自己完全被看透的感觉呢?他赶紧把眼神收回来,冲着太后恭恭敬敬道:“贵国这位姑娘的话倒也有理。只是那活水里养分更足些,小池恐怕养不了几天。”
纳兰舒容淡淡笑了。“此花名为瀚蓝花。之所以名字里有一个瀚字,便是因为……”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太后忍不住启声道。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儿这纳兰舒容是在跟自己作对啊。自己想养在活水里,她偏偏要养在小池里,这是□□裸的挑衅阿!
太后的话音还没落,玄远已经满脸柔和的看着纳兰舒容说道:“容儿说得对,继续说。”
这是今天玄远第二次没给太后留面子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
这到底是因为陛下跟太后闹别扭,还是因为陛下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纳兰舒容了。
这个问题,群妃稍稍过脑子就想明白了。她们看了看纳兰舒容身上穿的国宝级衣服,再看看玄远看向纳兰舒容时那一脸的讨好神色,便明白了。
嗯,后宫群妃好像是集体失宠了。
纳兰舒容倒是没想太多,只是继续说道:“瀚蓝花的名字里头之所以有一个瀚字,便是因为此花一旦入水,便如同浩瀚大海一般,长势可怕,难以阻拦。李大人想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用这么小的花盆装了此花。因为,如果用大一点的花盆,那么此花便能迅速生长到盖过花盆的程度。”
“而且,若是咱们大虞在活水中种了此花,那么将活水不复,皆被此花占满!”纳兰舒容拂袖说道。
在纳兰舒容说话的时候,李琨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可惜,这不是自己的沙洲国,他没那个胆子。此刻,纳兰舒容说完了这番话,李琨已经面呈土色。
“这位姑娘可是沙洲人?”李琨半是诧异,半是置疑道。
纳兰舒容摇了摇头。
不是沙洲人就好办了。李琨立刻开口驳斥道:“既然不是沙洲人,那就不可能见过此花!这位姑娘用一己之狭见,便将我沙洲国宝贬斥为祸国殃民的妖花,实在有辱我国颜面!”
李琨假意生气,太后果然有几分紧张。虽说沙洲国国力一般,可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婢子,坏了两国的交情,她还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李大人别恼,此事是咱们大虞御下不严。来人,把纳兰舒容拖出去!”太后多少看着玄远的面子,没有对纳兰舒容太过分。
可惜,太后这句话说完,竟然毫无动静。
“大胆!人呢!哀家的人呢!”太后拍着桌子喊道。桐栖也是一脸惊慌。照例,这皇帝宫中起码有七成侍卫是太后的。
“母后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乾清殿。”玄远幽幽开口提醒道。他足足做了三年的傀儡皇帝。太后与前朝的纠葛,皇后与前朝的纠葛,他足足忍了三年。
有的时候,他甚至连加封一个大臣的资格都没有。太后给他的唯一权力,皆在后宫之中。这叫他如何不恨。今日,他有底气与太后抗衡了,所以,自然不会再给这个便宜母亲面子。
“乾清殿又如何!整个大虞都是哀家的!”太后性情刚烈,自然不允许皇帝反驳自己。
玄远冷冷一笑。“可不是么。整个大虞都是您的。母后的情人在前朝忙着,母后在宫里忙着。你们一里一外,打算置朕于何种境地呢?”
太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今日明明是阖宫宴饮,怎么就一下子把这件事扯出来了呢。而且,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陛下,有什么事,咱们回宫再说。”太后强撑着力气说道。桐栖也眼望着那些巴巴看戏的人,对着皇帝劝道:“生恩没有养恩大,陛下看在太后娘娘养了您份上,回宫再说吧。”
若是不提此事,玄远还没打算这么快就撕破脸。一提此事,玄远的心里更寒了。养恩?太后何曾对自己有过养恩。他堂堂一位皇子,连冬日的寒衣都穿不上。只有每逢先皇看自己的时候,才能被打扮得焕然一新。
“不必了。”玄远一点面子都没给太后留。“有什么事,今日一朝解决便是。”
所以此刻,玄远把纳兰舒容拉到身边,而后朗声宣告道:“大虞太后,秽乱后宫,私通前朝,一不敬先皇,二不慈子下。着,囚于永寿宫,终身不得出!大虞皇后,知情不报,不忠皇帝,加害嫔妃。着,褫夺皇后位份,罚为嫔位。”
就连纳兰舒容都没有想到,玄远办事如此干脆利落,甚至不留半点余地。
她不知道,玄远早已打算在今日动手。之所以当着达狄国和沙洲国使臣的面,就是因为他必须要让国丑外扬,如此方能彻底绝了太后复起的念头,永不留后患。
纳兰舒容想起了前世。那是在距今八年后之时,祺妃与她只是接到了太后与皇后同时被废的旨意,却并没有写明理由。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纠葛。
“你敢!”太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只是,纳兰舒容却也听出了一丝绝望。
在这样的环境中,其余的人哪里还敢说话,个个闷着头,唯恐什么罪名落在了自己头上。就连知书达理的景怡公主,此刻也是静静瞧着局势发展。
“陛下,有些事情是要讲究证据的。”皇后的一张脸此刻也是惨白惨白。早知今日这场宴饮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来。再一想今日之事,又是因为纳兰舒容而起,她这一颗心就恨得不行。
“呵呵。鲁嫔说得对。”玄远直接了当喊道。
鲁嫔二字喊得皇后心惊肉跳。她可是大虞的皇后啊,皇帝一句话就把贬为鲁嫔了。不,不会的。前朝还有父亲在呢,自己怕什么。
所以,尽管太后与皇后受了惊,但却没有十足的害怕。她们此刻都觉得,这个皇帝可能是活腻了。
“带证人上来。”玄远的手趁机握了一把纳兰舒容的手。纳兰舒容这才发现,他的手心也是有冷汗的。想想也是,尽管准备十足,可这毕竟是夺权的大事,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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