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云瞳再次挥手:“你也累了几日了!”
……
从奕回到画眉阆,顾不得更衣先就来看云瞳,谁知不在寝房安卧,却于东厢独倚窗前,一摸身上冰冰凉凉的,已不知站了多久,当时就心疼的埋怨起来:“你怎么不听我话?就拿自己身子糟践!”
“圣上叫写奏章,正在措词。”云瞳见他急切之下脱了外袍要给自己,便连衣带人一起拥入怀中:“想着想着……竟想吃山楂糕了。”
“这时节倒有新鲜山楂,不过得问了大夫说不妨养伤,才给你做。”从奕转头看看案上空白无字的奏折:“圣上让写什么?”
“写知错了没有?读书了没有!”云瞳又把话题岔开:“留浸晒干的山楂怎么着也比不上新鲜的好。我不多吃,尝一块总行?”
“圣上正在气头上,你别什么话都无顾忌的说,别什么事都硬邦邦的顶!”从奕摸摸她瘦削的脸颊:“眸眸……”
“瞎操心!我哪儿说过那样的话,办过那样的事?”云瞳一哂:“寿宁侯混说罢了,你怎么也信?”
“……”从奕一窒,悻悻离开了她的怀抱。
“咳!”云瞳又把人搂回来:“我是不想你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都懒怠管呢!等伤好了,我就向圣上要块封地,咱们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由自在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从奕闻言苦笑:“你去了那样地方,山就不自在了,水也不舒服了,你也过的没意思。”
“嗳!”云瞳瞥他:“你就不能和我去试一试么?先就断人念头。”
“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陪你!”从奕贴紧她胸口,阖目轻叹:“只是我知道:金鳞在池,遇风云而化龙;青鸟归山,闻萧鼓而成凤!人啊,心不自在,住到哪里都不会自在!”
“叫你这么一说我就是个劳碌命到头了?”云瞳似乎不满的撇嘴:“听着就腰疼。”
从奕一笑:“那我给你揉揉?”
……
腊月三十,刚过丑正,武德帝已然起身,于麟德殿正后殿设早膳,召赐凤后及后宫君卿贵侍。之后赴宫中钦安殿、寿皇殿等三十余处拈香行礼,至申时御坤德殿,复召凤后及后宫君卿贵侍同庆,席间进酒赏戏,贴联挂灯,欢笑一堂。初一子正,武德帝沐浴冠服,至麟德殿东暖阁行开玺典仪,中间一行以朱砂写就:海宇同禧,和气致祥,丰年为瑞!左右各用墨笔,左书:愿共天下臣民永享升平;右书:所愿必遂,所求必成,吉祥如意!其后先于宫中敬神、吃素馅饺子。寅时赴保和寺行祭礼、登大佛楼进香,而后临重宁宫(前雍邸),使‘万年青管’书‘福’‘寿’‘安’等吉祥字样,颁赐群臣。卯末,御驾回宫。辰时御宣政殿,行朝贺大典。韶乐隆重,群臣毕集,恭领圣筵,共贺佳节。殿内及殿外丹陛,设桌一百八十六张,进菜三十道,进酒一百二十爵。
云瞳现无官职,也就无资格赴宣政殿领宴,只在初一早上带着自己的几个男人去大保和寺为父后花眠进香。从奕恐她烦闷,将家下小宴设的精致非常,见叶秋未到,又亲自去请。
叶秋在四季院里的小佛堂诵经,听闻侧君已等候多时,便皱眉来辞,还没开口,就见从奕亲热迎上:“叔叔和我们坐一坐去吧?”
“我……”
“菊花酒开了封,我也做好了果子茶,王主说不像那个味道,请您品品。”从奕拉着他胳膊不肯松手。
叶秋也不知怎的,一见他那双含情凝笑的眼睛,拒绝的话儿就说不出口了。随他到了席间,见云瞳已起身来接。
“哎,王主。”
云瞳深谢从奕体贴周到,这一顿虽是家常便饭,吃的却比金龙大席更有滋味。
初二,武德帝于坤德殿赐宴皇女、皇子、姐妹弟兄并近枝宗室、贵戚,并令各带家眷,济济一堂。李慕觉己青麒宫主身份伴无爵皇女入席颇为尴尬,便以眼疾为名请辞在家。云瞳也不勉强,只携了从奕入宫。
过了交泰门,两人分开行路,一去御前行礼,一去觐见凤后,之后再往坤德殿汇合。从奕跟了小宫监进明光殿暖阁等候,见王君、宫主们都在,各被相熟的诰命们围着,眉飞色舞,谈笑风声。因旨意上说是家宴,以前又多来往,从奕便先往自己觉得和蔼可亲的端王君甄氏面前行礼,口称:“姨父!”
端王君正和旁边人说的热乎,似乎没有听见,也就没有搭理。
从奕一下子红了脸,等也不是,走也不是。
清涟随着渠氏也在诰命堆儿中,见从奕尴尬,偷偷拉了一下沁阳的衣袖。沁阳也瞧见了,他自来厌恶拜高踩低之事,立刻仗义过来,拿胳膊肘一顶甄氏:“姨父,人家给您拜年呐!”
“嗯?哦!”端王君好像这才看见从奕,倒也笑着寒暄:“这不是小七家的……咳……”话没讲完,意思却显而易见:世袭罔替的御国亲王侧君也就罢了,如今紫云瞳失爵,你连她的正夫也还不是,同宫主一样叫我姨父,你够格叫么?!
“王君纳福。”从奕低声说了句吉祥话,就默默退后了。
“我家王妻审案尽职尽责,那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还小七一个清白啊。”和王君姚重华盯着从奕连声冷哼:“不求报答,想听句感谢话儿不算过分吧?拿个老四样礼就搪塞了!真有良心!”
从奕捏紧手心,没有答话。
寿宁侯正君邢氏不忿儿子受窘,替他顶道:“妻主办事儿,夫侍怎好多口。和王殿下有甚怨气,该向她妹子撒去。”
“呦!”姚重华挑眉嗤笑:“不知老岳母的怨气是怎么和女媳撒的?请封君说来听听。”
“……”邢氏一张圆脸登时紫涨的如同个茄子一般了。
“封君倒是请啊?”
姚重华不依不饶,忽被恭王君随乐旋不轻不重的打断:“二姐夫的调门儿也忒高了些?这是在明光殿呢!”
众人立即掩口,姚重华哼了一声,扭身到一旁去了。随乐旋携了从奕慰道:“近来可好?”
“还好。”从奕低声回他:“谢王君关怀。”
“这就见外起来了?”随乐旋笑道:“七妹也好?”
“她……还在养伤。”从奕含糊了一句。
“若缺什么药,别处不方便求,可以往我娘家问去。”随乐旋压低声音告诉他:“我随氏也是武将出身。”
从奕一愣:“只是鞭责,都已结痂,御医也来看过了。”
“不是说还有……”随乐旋也迷惑起来。
“还有什么?”从奕心中一紧。
“呃……”随乐旋赶紧笑着拍了拍他手背:“可能还是之前七妹遇刺中毒,她姐姐们都不甚放心,总怕留点什么……嗐,你都说没事了,那一定是真没事了。”
他越说没事,从奕越觉有事:“王君?”
“还是叫姐夫吧。”随乐旋大约是觉得自己多口了,一意把话岔开:“七妹总在外面奔波,你们妻夫少有团聚。如今好了,能过几天踏实日子。”
“那个……”
“哎,我今日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担待姐夫是个孕夫,你别多心!”随乐旋尴尬的同从奕解释:“七妹只是暂时没了爵位官职,她一身本领,哪儿能就此当个闲散宗室呢?圣上是看她太过劳累,让歇一歇,养养身子……咳,养养精神!恭王也说了,等过去这阵风头,她会带头奏请,还让七妹出来做事。”
“妻主说国法森严,有罪必究,金枝玉叶更要以身作则。”从奕谨慎言道:“她居府读书,每日自省,绝无什么怨言。”
“嗯!”随乐旋连连点头:“其实绕来绕去,我不过是想嘱咐你一句:趁七妹闲着,千万抓紧……”
“抓紧?”
“抓紧怀上一个宝贝啊!”随乐旋按了从奕的手在自己肚上:“我这个近来会动了,可爱人呢!”
从奕只觉手心被顶了一下,忙要缩起,却又好奇的不想拿开:“是孩子在动?”
“嗯!”随乐旋满脸都是将要当上父亲的喜悦:“我才抬举了个小侍伺候王妻,谁知他也偷着晋了一回香,念了一回经,就也怀上了!”
“这么灵验?”从奕之前就已动心。
“也没什么麻烦的,只要心诚!我已经进献给凤后千岁了,你也试试!”随乐旋看左右无人注意,又贴近他笑道:“要是你和凤后千岁都如愿以偿了,圣上龙心大悦,只怕即刻就会赏还英王爵位。”
(1)文中紫胤皇家过年习俗参照清朝皇室相关习俗,特此注明。
作者有话要说:
忙时我就工作去了,闲时会努力更新,谢谢大家的耐心和陪伴!鞠躬!
第627章 家宴—2
随乐旋被姚重华拉走之后,邢氏又絮絮叮嘱了儿子一番。清涟等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等来与从奕私话的机会,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奕哥,你也瘦了……多保重!”
从奕一叹点头:“府上送来那样厚礼……王主很是感激。”
“唉!人微言轻,也帮不了你们什么!”清涟低头抚弄着衣带:“你悄悄告诉她:有人在重华宫偷偷供奉了三个无字神牌,请大祭司念了一卷往生经……他们几个,在那边都会好的……叫她不用惦着。”
“这如何使得?!”从奕一攥他手掌:“你又为我们赔上了多少体己银子?”
“哪有!”清涟忙就避开了眼睛:“我只是……我只是去重华宫上香时看见了……”
“清涟!”从奕不知该谢还是该叹:“万一连累了你……可叫王主和我怎么过意的去?”
清涟把手缩回了袖中,强自一笑:“哥哥这是什么话呢!难道法理之不公、男儿之屈枉,天底下只有英王和你两人知道,两人痛惜么?”
从奕一怔,未及说话,就听钟鸣乐响,原来凤后升座。两人忙都正冠整衣,随着众王君、皇子、诰命们行礼,而后簇拥凤驾往坤德殿来。
一进大殿,从奕先窥外桌,果见云瞳独自坐在离御案最远之处,并没去和她的王亲姐妹们凑热闹。
“听着什么闲话了?”云瞳把他带回桌旁,瞧见秀眉微蹙,就知必为自己受了委屈。
“又不是没有听过闲话!”从奕暗暗把手伸进她掌心里。
云瞳微愣之后眉头瞬及舒开:“作患难妻夫,心已足也!”
这种时候凌霄宫主不肯来,又怎么好意思抱怨紫卿不到他那里去!从奕隐生畅意,看云瞳鬓边乱了一缕秀发,便伸手为她抿齐:“不过,也有憾事……”
“什么?”云瞳问道。
从奕不欲明说,便改言其它:“方才受教于清涟……”
云瞳听他详述一遍,心中震动,又想起离凤对清涟的赞誉,便往殿中寻那小郎的身影,半晌未获,亦存惝恍:“该当面谢他才是!可惜……”
“他坐这边不便,应是伴着九宫主到帘内去了。”从奕往隔开的围屏后一指。
云瞳方要起身,忽听乐起,原来圣驾已至。
武德帝携贺兰后坐了御桌,只说家宴不要太过拘束:“会兰玉之欢筵,叙天伦之乐事,母皇在日,也常如此。”
“哼!”云瞳暗嗤一声:姐妹之间各个猜忌防备,哪有什么欢筵乐事……
一时诸王敬酒,恭王先至面前,笑容和蔼,关切备至:“小七啊,身体怎么样?”
可能她只是客套吧?从奕不知怎的,觉得这句问候别有深意。
云瞳懒懒敷衍着:“闷得慌!六姐什么时候空闲了,过府坐坐?”
“缺了个把美人,难免会觉烦闷!”和王凑来笑道:“想要那种样子的?二姐送你!”
云瞳连敷衍的话都懒怠同她说。
“二姐府中有多余美人么?”恭王笑道:“还是我送几个吧。”
“呦!我家怎么没有美人啊?”姚重华不满的冷哼声从她们背后插了进来:“老六倒是大方,可别忘了咱们小七的眼光高!身边种着芍药牡丹,能看上你送的那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小野花么?”
“咳……”恭王笑容不改,却往从奕脸上深瞧了瞧。
从奕下意识垂头往云瞳身边靠去。
和王诚惶诚恐的托着自家“公老虎”的“爪子”,还不忘呲牙讽刺云瞳这只掉毛的“凤凰”:“家花野花的,都是身外物,自个儿的身子骨要要紧!你的伤好了没有?毒解了没有?该保养得保养!为美人累心伤神,不值当!”
她比恭王问的直白!从奕暗自蹙眉:眸眸到底中了什么毒,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试探?
“谢二姐指教!”云瞳推开二王敬来的玉杯:“酒已戒了!”
“那就让你的侧夫替喝两盏吧。”姚重华一瞥从奕:“怎么凌霄宫主没来啊?”他自问自答,还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了。他若在这里,我都不好称呼小七了。是不是得叫青麒三驸马啊?”
从奕只怕云瞳大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出格事来,紧张的拽她袖子。
云瞳却没怎样,只淡淡说了句:“随意!”
恭王示意和王拉走姚重华,自己拍拍云瞳肩膀,也就一笑而去:“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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