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咬着唇,思之半晌,坚定摇头:“我不这样想,我也不让他……不让他们这样想。”
何景华一怔,复又幽长一叹:“王主青春正盛,前程似锦,将期頻蘩有主,兰玉生阶……何某不该以庸人短见相扰。”
“诶!”云瞳忙就摆手:“先生过谦了。”
两人喝尽一盏茶。想到从奕,云瞳又问:“看您分外谨慎,侧君这一胎有否不妥之处?”
何景华缓缓放下杯盏:“不瞒王主,我没想到侧君能怀上这一胎。”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本周好像才更两章,还没完成任务呢,加油!
第677章 见医-3
“不瞒王主,我没想到侧君能怀上这一胎。”
“哦?”云瞳一愣:“此言何意?”
“王主身中‘碧落十三香’之毒……竟使夫郎有孕,大出何某意外。”
“……”云瞳闻言呆住。
“就‘碧落十三香’之药性,凌少爷曾同我一起参详,谓此奇毒除‘十三年使人必死’之外,还有三个特征。其一是能健自身、能解它毒;其二是现离魂之症,这两点我无异议。但是第三……”何景华边说边摇头:“他说是不能行房,我看到的是不能育嗣。”
“嘶!”云瞳倒吸一口凉气:“之前那些中毒之人也都无后嗣么?”
“这个史载不确……”何景华言道:“有人可能是在中毒前留种,有人未到年限先因它事而死,以致中毒之期成疑。”
“先生既晓得有此缺憾,为何当日不与本王言明?”云瞳问道:“多娶夫郎又不能使其孕产续命,岂非大伤天和?”
“这……”何景华语窒,脸色慢慢烧红:“王主责备的是!前因……”他本想辩解两句,思忖再四,愧悔难安:“总是在下沉沦世俗,罔顾公理,有负恩师嘱托,实不配为医者。”
云瞳淡淡一笑:“先生觉得本王身为帝胤御妹,不会因您一言而独守此生,言亦无益。且本王死期限定,生月可期,纵然多娶,不过耽误夫郎们几年青春,等一朝毒发,放手后院,所留寡夫仍可按六国旧俗改嫁。”
何景华张口结舌,满面难堪:“王主……”
“先生也是出于爱护云瞳,已言必死,又说无嗣,恐我了无生趣!”云瞳若有所思:“如再因此转性,迁怒世人,印证了前代碧落大祭司谶言,我真做出什么崩天裂地之事……”
“王主!”何景华如坐针毡:“我……我是以小人之心度仕女之腹了……”
云瞳看他窘迫,不禁莞尔:“难得先生当了回‘小人’,令云瞳得享闺房之乐。”
“呃……”何景华以手捂额。
“无论是说‘不能人道’,还是言‘不能留后’,现下侧君有孕,都可证我所中之毒并非‘碧落十三香’了?”云瞳不过一想,已经展颜:“何况六年来我也从未离魂。三症缺二,先生又怎么看?”
何景华似乎迷惑不解:“竟是我诊错了?”
云瞳心生喜悦,面上也未遮掩:“此毒虽奇,所致脉象异常也只见于书上,今人莫知其妙。先生诊错,算不得技艺不精,无需妄自菲薄。”
何景华不好辩解,想了又想,还是言道:“我想面见恩师,同研其详。”
“先生还不放心?”云瞳眉梢一挑。
“就算是件仿品,一样奥妙无穷。”何景华叹道:“我自己制不出来,更想看看人家是怎么制出来的。且……”他看了云瞳一眼:“此毒若非‘碧落十三香’,药性恐有变数,与您有利还是有害,更当彻研。”
“这话倒也在理……”云瞳敛了笑容,又生忧意。
“现下皇嗣降生,宫中无事,我想请假几月,去见恩师。”
“先生若离上京,谁与池氏开方?侧君初孕,也要请您护持。”云瞳皱眉:“不若我把尊师请来相见?”
何景华赶紧摇头:“哪有徒弟呆着不动,让师傅千里奔波的?”
云瞳没想这一层,却也立刻否定了自己提议:“医仙大人正在照料阿恒,忒是辛苦……不能让那老太太随便挪窝儿。”
“……”
前面一句毕恭毕敬含着感激,后面泄露出来的喃喃自语却是心里话,听得何景华愕然。
“咳!”云瞳反应过来,干笑了几声:“我都后悔让先生进太医院当御医了,早知今日事多,还不如请来我府……”
何景华不知怎么答她才好,连声苦笑:“其实王主贵体才最该保重……侧君月份尚小,如常安养便是。公子重在排毒,按方吃药即可。”
“哪有一个方子吃上两月的?”云瞳皱眉:“初孕也是顶顶要紧之事,半点马虎不得。”
“王主可请姚太医过府照料。”何景华向她推荐:“其人宽厚正直,擅长的也是安胎调养。”
“本王现下只信先生。”
“哎呀,那何某更要辞别王主了。”何景华又叹又笑:“所托过重,使人胆战心惊啊。”
“也罢!”云瞳情知勉强不得这位神医,虽点了头,却仍喋喋不休:“先生可一定要回来啊。”
“何某言出必践,王主放心。”
“还有一事……”云瞳迟疑着说道:“姚太医未必能诊出池氏避孕……先生也就不必点拨他了!”
“我会守口如瓶。”何景华应承下来:“这样吧,我等公子开始调养之后再去拜见恩师。”
“如此最好,多谢先生!”
两人又闲说了几事,何景华告辞出屋,见小南和个梳着满头辫子一脸甜笑的漂亮男孩正眼巴巴等着自己,便含笑朝他们走来:“南儿,最近又淘气了没有?”
“伯伯好!”小东抢在前面嘻嘻笑着:“小南可淘气了,您得说他。”
“没有你淘气!”小南不高兴他胡乱告状:“我都替你挨过好几次罚了。”
小东闻言撇嘴儿:“你那也叫挨罚?寒总管揍我屁股重重十下,才敲你手心轻轻一下。”
“那也很疼啊!”小南嘟囔道。
何景华听的笑了起来。
“爹,我有事要问你。”小南将父亲拽到一旁树下,远远瞧着笑颜如花的小东,悄悄问道:“我……我那个地方……怎么和他不一样啊?”
何景华方还和蔼倾听,霎时就没了笑容:“你说……哪个地方不一样?”
小南偷偷捂了裆口,往父亲身边靠了靠:“就是……下边……”
何景华脸色一白,哑声问道:“谁和你说……不一样了?”
小南摇了摇头:“倒是没别人说,可也不用人说啊!我和小东一起上茅房,比赛谁哗哗的远,他老赢,我总输……”
何景华呆了一下。
“他让着我,我也不行,原来我那个肉疙瘩不能哗哗……”
何景华迅速朝周围看去,见除了小东眨着亮晶晶大眼在瞧他们,别人都无所觉。
“爹?”小南追问不休:“我是不是病了?”
“不是!”何景华强颜作笑:“以后别和小东比这个……你们都大了,不能一起上茅房,也不能一起洗澡……”
“府里是有规矩,可我们偷偷的……”
“不许偷偷的!”何景华急道:“住在人家府里,得守人家的规矩,爹怎么和你说的来着?”
“哦!”小南低了头:“知道了。”
“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你觉得……咳……和以前不一样的?”
小南拧眉想了半晌,一指胸前:“有时候会疼。”
何景华吃了一惊:“怎么个疼法?”
“涨!”
“……”
何景华正自呆愣,忽听耳边响起寒冬的声音:“王主请先生饭后再走。”
“哦,不了。”何景华回过神来,拱手作辞,想着儿子,忽就言道:“我想接小南出府,同去拜望恩师。”
寒冬一怔:“先生刚才没有向王主提起。”
“啊,我也是方生此意。”何景华强笑道:“我们父子许久未见,彼此思念至深,也希望团聚几日。”
这理由寒冬不能拒绝,谁知小东跳出来问道:“小南你要去哪里啊?”
小南一脸迷茫。
“我和你一块儿去。”
“好!”小南眼睛一亮。
寒冬闻言皱眉:“小东……别闹!”
小东不理父亲,直接把小南拉回自己身边:“要是不让我去,我也不让你去!”
“别生气啊!”小南忙不迭的胡撸他的几十小辫儿:“那我也不去好了。我陪着你。”
要好是要好,也不能这个样子啊!寒冬咳嗽了两声,脸显尴尬:“在下教子无方,让先生见笑了。”
“哪里!”何景华客套了几句,看着两个拉手跑远去说悄悄话的孩子,脸色古怪至极:恩师说叫小南多和男孩儿们一起吃住玩耍,到日子之后慢慢就长成个男孩儿了……怎的适得其反?
……
云瞳离了内书房,慢步后园中,细想方才何景华所言及邀凤阁来人密报之事,面色沉凝,步履滞重。避孕……还要告诉我是在春藤馆就开始避孕了,是老鸨逼迫,是小倌陷害……她仰头一叹:若是如此,阿凤你何不早对我言?拖到现在,贻误自身!
再抬头,已是四季院了。云瞳进了叶秋的屋子,看他正在焚香祷告,原来是把自己就要有孩子的喜事儿告诉他的君上花眠。
“叔叔……”
“眸眸……”叶秋转头一愣:“怎么到这儿来了?”
云瞳也不知为何,眼眶忽就湿了。
“呀!”叶秋下意识张开双臂,就像从前一样毫无保留的预备接纳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怎么了?”
“……高兴……”
“只是高兴……”
“特别高兴!”
云瞳一步步朝叶秋走去,途中稍停,接着就猛扑入他怀中,压不住哽咽,干脆痛哭了一场。
“是该高兴……君上不知会怎么高兴呢!”叶秋说了这一句已然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父亲节啊!眸眸也来看父亲和父亲一样的秋叔了。
第678章 惊梦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离凤愁听一夜,孤枕难眠,记起一首《春雨》(注1)来,便低低吟诵: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春藤馆里的红倌玉罗说此诗是一位来洛川赶考的举人娘子为他所作,缠绵悱恻,相思刻骨,诗里还嵌着他的名字。举人娘子对他一见倾心,与他数月恩爱,为他破费万金,许下诺言无数,只待金榜题名,就携他荣归故里,从此双宿双飞,百年好合。奈何美梦不就,天意相违,举人娘子名落孙山,金银散尽,只得红楼望冷雨,飘灯独自归。残梦依稀,伊人难见,玉罗寄诗入曲,日夜弹唱,直等得春暮红颜老,病沉玉山倾。
“你怎么知道她还会回来?”离凤记得也是在一个雨夜,他走到玉罗的病榻前问道。
“因为她喜欢我,真心喜欢。”病中的玉罗只有提到举人娘子时,衰颓黯淡的眼睛里才会绽放一丝光彩。
“她没有那么喜欢你。”离凤摇了摇头:“至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真心。”
玉罗忽然转头看来,眸色含着愠怒,唇角生着讥诮:“你和那些没人喜欢的小伢子们一样,嫉妒我。”
“嫉妒你什么,上当受骗?”离凤言道:“我是想点醒你,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枉送了性命。”
“谁说不值得?”玉罗气息奄奄,却在奋力反驳:“她碰过我的婴沟,好多次……她让我给她生个孩子,想我长命百岁,能永远陪着她。她还给了我这个……杜仲,让我好好调养,让我乖乖等她……”
离凤看着玉罗从枕下吃力的抽出一个纸包,要向自己证明什么。可他一眼就看出那东西不是保胎的杜仲,而是避孕的檰梨:“你还不明白么?她只不过是……想完完全全的占有你!”
玉罗在抖,唇在抖,手在抖,全身都抖个不停:“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是你心心念念的举人娘子在骗你!”离凤记得自己语调平淡:“被你谱进曲子里的那首诗,名为《春雨》,是碧落武帝年间名臣王回所作,虽不及《渔阳萧鼓》有名,却也流传至今,早刻在了书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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