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从奕叹道:“要是我能学到父后一半的本事就好了,酿酒,调香,试茶,校书……”
“快睡吧,天都要亮了。”云瞳拍着他的肩背:“我闺女一早困了,你还睁着眼说这些闲白。”
……
天光大亮,云瞳见从奕睡熟了,方轻轻挪身下床,想往演武场去,开了院门却见离凤带着红鹞等候在外。
“请王主安。”
云瞳看他眼圈青了一层,问道:“没睡好么?”
红鹞抢在前面替答道:“我们公子就没有合眼,夜来抄了《地藏菩萨本愿经》和两卷《天经》,为侧君祝祷。”
离凤见云瞳看罢红鹞举着的经文,又看自己,垂了眼眸轻声问道:“侧君大安了吧?”
“还得养一养。”云瞳已然打消了去练功的念头:“小奕也是才睡下不久,你别去打扰,先和我一块儿用饭吧。”
离凤往西首从奕的寝卧看了一眼,方随云瞳进了堂屋后小耳间,见里面已摆好了粥饭小菜,有画眉阆的管事小厮伺候一旁,见了自己倒也屈膝问好:“公子来的真早!”
离凤面上云淡风轻,就像听不出来什么似的,等为云瞳铺巾洗手,端碗送筷之后便立在身旁侍候,只言自己已经吃过了。
一时先有叶秋并各处总管们前来请安,又有凌霄宫主惊闻从奕孕体不适派了邀月过来问候,寿宁侯主君因儿子昨天在御苑失仪惦念不已,也一早遣人探视,云瞳便对来人说了烦请岳公替她妻夫去莲花寺还愿等事。
“莲花寺……”离凤在旁听得,微微蹙眉。
云瞳听他语气奇怪,便问:“怎么了?”
“前在凰都时,仿佛听说过这座寺院,并不如何灵验,却把信徒骗的舍家倾业,后被百姓们抢砸烧光聊以泄愤。”
听离凤这样一说,画眉阆的管事、小厮并寿宁侯府内总管面上皆不好看,小唐对着云瞳禀道:“王主,不知公子说的赤凤莲花寺和我们郎主拜的大胤莲花寺是不是同一座?我们郎主拜的这一座很是灵验呢。”
寿宁侯府总管也道:“郎主心诚,菩萨便肯施灵通;穷壤刁民不通佛理,竟把金身砸坏,庙宇烧光,菩萨焉能保佑她们?”
离凤抿了抿唇,默默退后,不再言语了。
云瞳看他一眼,对寿宁侯府内总管言道:“这年头招摇撞骗的僧侣也多……封君慧眼,自能分辨。莲花寺若果是个灵通圣地,本王为侧君祈福资助香火十万钱。”
“是!”寿宁侯府总管笑道:“我家侯主和主君最疼郎主,也最舍得为郎主花钱,只要能保他平安,莫说区区十万,就是莲花寺香火钱再翻几倍,也不在话下。”
叶秋见云瞳已然冷脸,忙把那位总管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小唐等陪嫁来的小厮管事,却觉有侯府在后给从奕撑腰,自己这些人都跟着脸上有光,不禁暗中得意。
离凤冷眼旁观,见云瞳草草喝了一碗粥离座就走,叶秋留在画眉阆等着照顾从奕,便当着他这位叔叔的面,把自己抄好的经文递给小唐:“等晚些时候再来向侧君请安。”
“谢公子。”小唐笑道:“王主晚饭时都会过来。”
离凤神色如常,并不理他,带着红鹞步出了院门。
“公子,您是一片好意,可他们未必领情。”红鹞叹道:“可惜啊,那些经文大概也都白抄了。”
“不可惜!”离凤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心中暗暗想着:若怜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替我鸣不平呢?是不是要来这么一句:哼,稀罕他们领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周末还有没有时间更,如果忙不过来,估计就下周二以后了。
第693章 莲花寺-2
转过一日,天气晴好。寿宁侯府主君邢氏坐了马车,带着长婿郭氏和一众管事、仆从、护卫,出北城往灵鹫峰来,一路想着宝贝儿子,不禁唉声叹气。
“您别心急。”郭氏伴坐在车内,见状劝道:“昨晚上英府传过来的消息不是说五弟已经好多了吗?”
“这是为宽我的心故意说的。”邢氏皱眉:“小奕要是好好的,老姚头能被英王留在府里不叫回家吗?”
“真要有事,五弟不会瞒您的。”
“什么不会瞒我?”邢氏一嗤:“他呀!是不少瞒我。打从出嫁那日起,就打定了主意报喜不报忧。问他,都是妻夫恩爱,兄弟和睦,总管尊敬,小仆听话。好像他嫁的真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家。其实呢,连公子身份的人都住着独院,还布置的和他那座画眉阆一样华丽。吃饭也有座位,侍寝不去正院,妻主一留宿,第二日就赖着不早起请安。我见过两次,说话也带着那么一股子劲儿,以为还是哪国的太女正君呢!那位金枝玉叶就更别提了,高兴了这样,不高兴了那样,仗着眼睛不好,把乱七八糟的事儿全推给别人。他惹恼了和王君,一拍屁股走人了,丝毫不管那起子霸道泼辣户把气儿全撒到小奕头上。你说说,同是侧君,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郭氏附和道:“我们连襟也替五弟鸣不平呢!”
“这些人都是被英王惯出了毛病。”邢氏恼道:“偏我养的儿子又不争气,只知忍让,一味退缩,让别人蹬鼻子上脸。早晚他要吃大苦头。”
“五弟心地仁厚……”
郭氏刚说半句,就被邢氏打断:“光有慈悲心肠,不用雷霆手段,所以弄成眼前这个局面。不是正君,受着正君的累;当着侧君,忍着其他侧君的气;管不了公子宠侍,容着那些人和你平起平坐。你自己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在乎,谁替你争,谁又在乎你怎么想呢?规矩不先立好,气势不先摆出,以后要是发句什么牢骚,妻主还要怪你不贤惠大度!嗬……英王那个性子,这种事她可干的出来。”
“您担心的是。”郭氏赔笑道:“不过五弟在那府里第一个有喜,说明英王还是最重视他,最宠爱他的。”
邢氏舒了一口气,也就这一点还能使寿宁侯府满意了:“是大喜事,不过远还没到能放心庆祝的时候。他这胎像不稳当,可把我愁死了。以后七八个月怎么熬啊,为他提心吊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安。”
“吉人自有天相。”郭氏笑道:“您放宽心就是了。”
邢氏摇了摇头:“皇宫王府里的龌龊事多了,不是一句放宽心就能骗过自己的。小奕进宫一趟,回来就不舒服,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郭氏压下嗓子言道:“听说凤后千岁赐了个香炉?”
“怎么别的王君怀妊不见赏赐,轮到我们小奕他就这样殷勤?”邢氏若有所思:“有些事不可不防啊。”
“不会吧……”郭氏不敢往下想去。
“凤后和咱家有过节!”邢氏皱眉:“不过小奕的孩子,也是紫云瞳的孩子,总该有些顾忌吧……”
“爹?”郭氏试探着想问:总听说有过节,到底是什么过节啊?
“其实我也可怜贺兰清澄不明不白的落胎……”
郭氏竖起耳朵在听。
邢氏大叹:“那个女孩要是生下来,后宫其他君卿贵人还有什么盼头啊。”
“女孩?”郭氏一愣:“听说凤后那一胎怀了两个月不到就掉了,居然都能看出男女了?”
邢氏一窒,赶紧遮掩着笑道:“圣上想要个嫡女,就说是!究竟是不是,谁真知道呢!”
“哦!”郭氏点了头,却越发生出好奇来了:“您说凤后落胎不明不白……是怎么回事啊?”
“咳……”邢氏也不知怎么就呛住了,弯腰大咳,半天顺不过气来:“回去得和小奕说,把那香炉摆到紫云瞳正寝供着去,别放在画眉阆里。”
郭氏怔了怔,见公公改说其它,也不敢再问了。
邢氏锤了锤腰:“我就盼着小奕能一胎得女。”
“我昨晚做梦,就梦见五弟给英王生了长女!”郭氏先顺着公公的意思说话,又悄悄言道:“万一英王没有嫡嗣,五弟的女儿……”
邢氏会心一笑,转脸望向帘外:“怎么走的这样慢?什么时候能到那个莲花寺啊。”
天将正午,堪堪才到,寺院隐于林石深处,白森森的墙,黑压压的瓦,青幡灰地,光沉影暗,让人一进门就觉有些阴冷。
“爹,这里供的是菩萨还是天神啊?”
“说是西边的灵神菩萨,名字叫……”邢氏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又长又难念,实在记不住。不过灵验就行,你管别的呢。”
“我是怕糊里糊涂的再有冒犯。”郭氏扶着公公缓步前行:“不是说到了这里最讲心诚?”
“嗯。”邢氏拍拍他手背:“待会儿你也好生拜拜,给我再添个孙女。”
“是!”郭氏本是邢氏兄嫂之子,与从家亲上做亲,知道公公兼叔叔疼爱自己,禁不住就咧嘴儿笑了。
寺里说是安静,其实很觉冷清,邢氏知道此处香火不旺,也未在意,将进殿门,已把面纱除去,却有先去安排的管事出来回报:“请主君稍待一刻。”
“嗯?”邢氏一愣:“谁在里面?”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迎面走出,看穿戴也颇不凡,似乎贵富出身,身边还跟着几个小厮,到了面前停步施礼:“请封君安。”
“你是……”邢氏打量着他,觉得眼生。
“奴家姓虞,前几日随侍我家王君入宫祝寿时见过封君。”那男子笑容谦卑,眼神却有躲闪。
“那天……”
邢氏还在回想,就听自家管事凑耳上来告诉:“这是恭王府的虞公子。”
难怪想不起来呢!原来只是个小小公子。邢氏碍于恭王脸面,客气一笑:“你也来进香?”
“是!哦,不……”连翘才刚应下,又忙否认:“我是奉王主命来替君上还愿的!”
听说恭王府也来参拜莲花寺,邢氏暗道:怪道小奕非求着我一来再来……他们都知道这里的神菩萨非同一般啊。
“你家王君许愿也成了?”
连翘赶紧露出喜色:“君上为王主诞下世女,真正得随心愿。”
“已经生了?”邢氏一愣,他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前儿和他见面,说还有的等呢!”
“一从宫里回来,就说肚子疼,先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请来姚太医一看,沟口都快开全了。”连翘捂着胸口,像是回思其事惊魂未定:“从侧君那日也去赴宴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咦?邢氏眸光一闪,故作随意的问道:“公子何有此问?”
“啊!”连翘一惊掩口,忙又堆笑:“封君莫在意,不是我家王主让打听的。咳咳……是奴家自己……咳!”他明显的凌乱起来:“奴家,奴家曾在英王府当大侍,很得从侧君照顾,心中一直感激。所以……所以……问候问候。”
“哦!”邢氏瞥他一眼,笑着说道:“小儿好着呢,之前害喜略重,现今也缓上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连翘大约觉得自己之前说错了话,笑得很是尴尬。
“得向恭王和王君道喜啊。”邢氏款款言道:“公子回去先代侯主和老身致意吧。”
“是!”连翘屈膝一福:“多谢封君。”
“公子替恭王君请了什么宝贝回去啊?”邢氏刚问出口,就见对面的男人一抓袖口,又忙不迭松开。
“请了神佛像!”连翘稳了稳神,使劲绽开笑容:“封君一定也请一尊,朝夕参拜,香烛供奉,据说特别灵验。”
他殷勤的说了一大串,谁家请过,怎么得益,谁家不信,怎么遭难,听得郭氏直皱眉,暗中抻了抻公公的袖襟:别听他啰嗦了,一个大侍升上来的公子,有何见识,说的都是些市井嘈言。
若在平日,邢氏正眼也不会瞧连翘一眼,今儿却笑吟吟听到了最后:“呦,这么灵啊!看来这趟算是来对了。”
连翘不住点头,又连说了几句:“封君一定请一尊呐。”这才躬身告辞,紧抓着袖口走远了。
邢氏待他背影看不着了,方冷嗤一笑:“说的天花乱坠,你怎么自己不请一尊啊!”
郭氏一愣,这才恍然:“是啊!从公子到小厮全是两手空空。”
“这个虞氏说的话不能信。”邢氏告诫女婿:“他本来是英府大侍,却跑到恭王身边当了公子,明显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说什么小奕照顾他,他心怀感激,我看是在抱怨,小奕没多抬举他,他心生怨恨。小嘴儿哔哩吧啦,眸子却贼光乱溜。”
“嗯!”郭氏也回想起来:“他问五弟有没有不舒服那句,我也听着别扭。”
邢氏眯了眯眼:说不是恭王让打听的……恭王为何要打听?莫非是因随乐旋从宫中回来即早产,也同我一样疑心了什么?
“他一个劲儿让咱们请神菩萨像,是什么缘故啊?”郭氏又问。
“得防他没安好心!”邢氏皱起眉头:“这里的灵神菩萨是打西边传过来的,虽说灵验,忌讳也多。别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实实在在说,上次来我就觉得哪里有点儿奇怪……谨慎,还是谨慎些为好。”
“是!”郭氏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可五弟就是让咱替他请一尊神菩萨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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