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是一件尖矛利盾,谁都想据为己有。”紫云昂笑道:“比方说青峦吧,你道她劫杀韩宜,是为助我上位吗?等我乱中取胜,凭着玄甲军再来一场上京变乱,先掌紫胤大权,而后投桃报李,再把她也扶上青麒皇位,从此两国世代交好,百姓安居乐业。”
“她未必不做这样的打算。”
“诶!”紫云昂连连摆手:“阿公这是说笑话了。我若登基,当继母皇遗志,踩着三姐她们开创出来的这条光明大路,一统六国,使我紫氏顶天立地于人世之间。岂会受青峦小利之诱,毁大胤万世基业。”
“主子也会重用清流?”老宫监诧异起来。
“为何不用?”紫云昂笑道:“只要有真才实学,能为我所用,管她出身如何?”
“可您不是与从侯她们走的近?”老宫监不知说什么好了:“老奴还以为……”
紫云昂伸手两只手掌:“一边士族,一边清流,都得牢牢抓紧。母皇受这边箍勒紧了,想到那边松快松快;老三是拿一边打那一边,自己反倒被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我可不学她们。”说着她将两掌合攥为拳,击向案上一只瓷碗:“要这样才好。凌于其上,使一致对外,说打谁就打谁,说把谁打趴下,就能把谁打趴下!
瓷碗应声而碎,看的老宫监直了眼睛,半晌幽幽叹息:“老奴……真是老了……”
“话扯远了……”紫云昂一笑:“青峦不会指望着我,她也不敢指望着我。她想的是借控制韩飞,控制玄甲军,逼迫孟绰与其里应外合,同时削弱大胤,使其不仅能夺回青麒皇位,还能坐稳那把龙椅。”
“玄甲军若归顺了青麒,不仅株洲三城要交回去,连合江天堑也又不是我大胤一国所有了。”
“进,可打西川;收,可攻赤凤;退,还能保洛川。”紫云昂夸张的大叹:“她是把别人都当傻子,自己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韩飞要是赶回了玄甲军,此计或许成功……”
紫云昂大摇其头:“韩飞要是赶回,青峦就是彻彻底底的为我作嫁了!”
“怎么?”老宫监又是皱眉。
“青峦挑枯藤岭这么个地方劫杀韩宜,把罪名扣到老三和小七头上,借以激怒韩飞,使其与大胤离心。其后,她以为经她一番良言苦劝,韩飞便能审时度势,既知难以孤军同胤抗衡,自然而然就会倒戈相助。”紫云昂笑道:“她是想当然了,以为韩大将军和她一样,能忍辱负重,含耻偷生。呵……真不识人也!韩飞若掌玄甲军,第一事便是杀奔上京,与小七决一死战,为母父夫女报血海深仇。岂会蜷居一隅,给她装疯卖傻的慧王当个马童?”
“要是这样,韩飞正可为主子所用。”
“唉!”紫云昂仰头长叹:“不知青峦最后犯了什么糊涂,竟没把韩飞放出来,白白让韩越钻了空子。”
“说到韩越……”老宫监眉又皱紧:“颜祺将军来信言道,此人看不清楚!韩宜娇生惯养出来的儿子,却不是个纨绔;可要夸有多大的本事,又不像那么一回事儿。”
“颜祺都看不清楚的人,还不叫有本事么?”紫云昂深感泄气:“满门无辜被戮,韩越竟能把仇人放回,先顾大局,敢于掌印,这份胸襟胆魄……令人称赞啊。单凭这一作为,封忠武侯又算得什么!”
“老奴觉得倒不一定是他多有见识,只怕还是与闺中小郎的隐秘春心相关。”老宫监言道:“韩越与英王有情。”
“这不又说回小七头上了。”恭王无奈揉额:“老三杀了暗卫,鼓捣出一个什么鬼蛊案,韩越不晓得是在糊弄他么?可他不表态,说明了什么?玄甲军众将包括颜祺在内也都不表态,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韩越还是信任英王,而玄甲众将又听了韩越的。”老宫监奇道:“为何要听个小郎的?”
“嗬……”紫云昂嗤道:“自然是因为人家有本事。这本事说不定还是小七教的。”
“啊?”
“有小七在,玄甲军我是难于染指啊。”紫云昂眯起了眼睛:“拖得越久,韩越在军中的威信就越高,地位就越稳。”
“那怎么办?”
“怎么办……”紫云昂起身走到小案几旁,踢开一地碎瓷:“小七让整盘棋又活了起来,我就只好……除掉下棋之人,然后替她继续下棋……”
老宫监一个激灵,只觉后背渗出了冷汗:“主子,这……可不容易啊!英王武功卓绝,心思缜密……”
紫云昂偏头看了他一眼:“五姐也是武功卓绝,葛相更加心思缜密,这两个人不是都被算计死了吗?还都是被小七算计死的!”
老宫监默默垂头。
“事无不可为,端看你怎样为之。”紫云昂淡淡一笑:“她让别人都忙乱的动了起来,怎好自己安生歇在家中……”
“您想让她?”老宫监面露疑惑:“主子,行事之前可一定要慎重啊。”
“阿公放心。”紫云昂话到一半嘎然而止:“鬼谷涧的门人你都安置妥当了么?”
老宫监答:“妥当了!’
“那好,这几日给本王盯紧了寿宁侯府。”
“主子,也许英王会带锦衣郎亲自去?”
紫云昂还未做声,忽听得门外来人禀告:“主子大喜!君上诞育了一位小王女。”
“哦!”紫云昂瞬间绽开了笑容:“正君还好吧?”
“流血甚多,身子虚乏,姚太医说要好生调养!”
“需要什么补药,立刻预备。”紫云昂吩咐下去,自己便要离屋去看随乐旋。
“主子?”老宫监跟在她身后,低声言道:“君上怀胎尚不足月,怎的进宫一趟忽就临产?”
紫云昂脚下即停:“你怀疑什么?”
“老奴又怀疑不出什么来。”老宫监越发压低了嗓音:“主子已有数位王女,君上又常常觐见凤后,与王君、贵夫们聚会……不知害人何益?不知害人为何等到此时?”
难道有人走到本王前面去了?紫云昂眸光一沉,叫过外面一个心腹,附耳说了几句,令立刻去办。
老宫监随着她回到正寝,见随乐旋果因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已经睡去。
紫云昂不欲打扰,便又走了出来,忽见柜隔间放着今日入宫时随乐旋的一身穿戴,想因他回府即临产,各处忙乱,小厮管事们还不及收拾。那金冠上镶着七颗大珠,本该颗颗圆润饱满,此时却不知何故,居中一颗在光照之下稍显黯黄。
紫云昂一愣,走过去使劲儿捏了捏那颗珠子,不想竟一下子软塌了半边。紫云昂心中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忽就把七颗珠子尽皆摘下,揣入袖中。
“世女小名就叫珠儿。”她笑吟吟从乳公怀中抱起刚落生的婴孩,见虽不足月,也有五斤之重,头发浓密,小脸鼓胀,哭声也格外响亮。
“爹爹就如此聪慧,珠儿将来必定不凡!”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还会陆续修改前文,所以大家会经常看到提示更新。
另:本周末至下周一春晓有重要会议,所以本周的新文更新实在困难,有多少时间写多少吧,和大家说一声。
第692章 莲花寺-1
太医院院判被请来英府为侧君诊脉,诊不大会儿,便撤手离座,请云瞳宽心:“郎主并无大碍。”
“下红是怎么回事?”云瞳皱眉问道。
院判讲了连篇深奥医理,末了还是归结为从奕入宫行礼过于劳累之故:“孕期只宜静养。”
云瞳见院判是女,不便令她探查内眷婴沟等处,便只接了保胎方子细看一遍:“你说侧君这一胎稳当不稳当?”
“啊……郎主乃有福之人,必得神佛护佑。”院判说的都是些官话:“不过头几个月最好谨慎一些。”
云瞳本想再问几句,因觉与此人不熟,又不晓得其在男子孕产方面医术如何,略一迟疑,还是作罢,客气的谢过,便让寒冬送出。
“我就说没有什么事儿吧?”叶秋一直陪着从奕在内帐,听院判走了,才又柔声安慰从奕:“您听王主和太医的话,甭管其它,就好生养着吧。”
从奕轻咬着唇:“礼数不到,别处还好敷衍,就怕凤后千岁恼了我……”
“你成日晃在明光殿,他也不会高兴,还道是故意去显摆什么呢。”云瞳掀起帐帘,坐回床上:“以后不用去了,三姐问起,自有我替你回话。”
“嗯!”从奕脸红了一下。
“凤后千岁不会那么小气的。”叶秋揉额苦笑,把一句话说给了两人听,等从奕吃过了安胎药,眼见已经无事,这才起身辞去。
一番折腾,已近四更,云瞳半倚在床头,搂了从奕在怀,依旧轻手给他揉着肚腹:“咱这宝贝儿怎么这样娇气……”
从奕瞅她一眼,撅嘴儿嗔道:“像你!”
“啊?”云瞳失笑:“那以后可得娶个你这样霸道的夫郎管管。”
从奕“噗嗤”笑了,又举小拳锤她:“你说谁霸道……”
云瞳握了他的手一起放在肚上,听的“骨碌”连声,怔楞问道:“孩子会动了?”
从奕先是一惊带喜,转瞬就红着脸把她的手打开:“不是!”
“哦,你又饿了?”云瞳又听了一阵,恍然大悟,便朝外吩咐小北:“有粥没有,端一碗来。”
进屋的却是小唐,一边伺候从奕吃粥,一边回主子的话:“小北说往邀凤阁告诉一声,王主今夜不再过去了。”
从奕不闻云瞳声息,偷着瞄了瞄她的神色,放下了粥碗:“不是我如何霸道,今儿实在特殊……”
云瞳笑了笑,不叫他再往下说。忽见小唐洒了一把香末往个赤金香炉里,轻烟袅袅,便有暗香袭来,她下意识挥手一挡:“你在做什么?”
小唐一愣:“奴才为郎主焚香辟邪。”
“本王在此,哪有邪物敢来侵犯!”云瞳皱眉。
从奕忙向她解释:“这是凤后千岁赏赐的香炉,又是碧落大祭司进奉的,所以……”
“所以该赶紧挪到那边小佛堂去。”云瞳将他打断:“我不是同你说过,寝卧不要燃香。”
“你刚不在,我才……”从奕知道她不喜香气,也因自己时发疹患,是以平日极少调香。今日回府之后疲乏不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睡不着,便点起了香炉,为能安神静心:“这是沉水香,还有温中止呕,行气去痛之效。”
“何先生以前说过,孕期要少用药,你体质又异常人,谁知闻了些乱七八糟的,会起何效?”云瞳已连打了几个喷嚏,立命小唐:“以后敬神拜佛,都去那边。这里要常通风,现在就把窗子打开。”
“是!”小唐楞着神把香炉抱走:凤后赏的,大祭司献的,内务府供奉来的,怎么都成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开窗之后,夜风侵来,从奕觉冷哆嗦,立刻缩进被中,紧紧偎依着云瞳:“晚一点儿你再练功去,让我靠一靠。”
“我不去,你安心睡吧。”云瞳放下帐子,给他掖好被角,就在身边挡护着。
“眸眸,我知你不信,可敬神拜佛的事儿也不好太过马虎。”从奕受了这一场惊吓,就又想起了随乐旋嘱咐的言语:“听说城外莲花寺的菩萨很是灵验,我想亲去参拜。”
“听说?”云瞳问道:“听谁说的?”
从奕并不敢讲出恭王君的名字来,只道:“当初盼着早些受孕,我爹就替我去求过一次,他回来告诉说,既然已经心想事成,就该自己去还愿。否则菩萨怪罪,担待不起。”
“菩萨都是慈悲心肠,度化众生。岂有众生不敬,就罪人之理?”云瞳不以为然:“一听这论调,就知你爹拜的不是个正经菩萨。”
“嗳!你别口无遮拦的。”从奕赶紧去压她的唇:“神鬼之事自来只可信其有,不好信其无。”
“这个莲花寺还在城外?”云瞳问道:“那你如何能去的,来回颠簸,万一出事呢!不如还请你爹辛苦一趟。”
“也好!”从奕听她安排的和自己料想的一点不差,暗自叹了口气:若不先同父亲讲好,使人来回传话,难免又让娘家生出对妻主的不满来。
云瞳看他似乎不快,想是因自己把他看重的事儿一股脑推给从家、没有亲力亲为之故,便揽紧他又道:“我现今奉旨闭门读书,偷着逛逛街市,圣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要出城,便得奏报,又惹来多少双眼睛盯着,麻烦可就多了。”
“知道!”从奕笑的寡淡。
“回头我请大祭司念一卷神经,为你和孩子祈福。”
“大祭司忙的很,又要为人超度升天,又要送人灵符治病,再来给我念经祈福……可别累坏了。”
云瞳听这话音儿含了酸意,拿眼瞅他:“这样吧,等养几日你能下床走动了,我带你去大报恩寺,给父后的灵位磕几个头,请他老人家佑护着你。”
从奕这方绽开笑容,依偎着云瞳更紧:“也不知父后喜欢不喜欢我。”
“那还用问,一定是喜欢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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