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三月虽问出了口,却没料到真能听到若怜的名字:“你怎么知道若怜?”
“他是唯一一个被赎出去又给退了回来的哥哥。”小怜答道:“所以公公告诫我们:别以为你有福气,有运气,有人撑腰。其实,你什么都没有。”
“……”三月咬牙:“你把他接过的客人名字都告诉我。”
“那我可不知道。”小怜摊手:“花魁哥哥们陪的都是大人物,我也见不着。”
“你替我去问老鸨子。”三月忽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问清楚了,这个归你。”
小怜呆了一下,收起银票,出门去问,没大功夫就转了回来:“公公说:若怜哥哥陪英亲王了。娘子应该晓得。”
“呸!”三月眼睛都瞪圆了。
“娘子问这个做什么呢?”小怜好奇眨眼。
“不做什么。”三月心里想着杀人,拳头就不知不觉的攥了起来。
小怜看她那副阴霾笼罩的样子有些害怕,悄悄的颤着手把银票又推了过来。
“干嘛?”三月目光冷,语气更冷。
“刚才陪你的那两位哥哥说,你喜欢倒扣金钟。”小怜生了怯惧:“这个……这个招式我也不会,我……我还是不要银子了。”
三月持续无语,干脆躺倒床上,自己默想若怜,想到恩爱事,微微翘唇,想到难堪事,恨恨皱眉,一时温柔对空轻吻,一时发怒捣枕捶墙。
小怜看的心惊肉跳,觉得此人有些疯病,暗里几次向菩萨祷告,盼能全身而退,哪怕一文不赚呢。好容易挨到晨曦初露,他赶紧立身行礼:“娘子,天亮了,我去给您打水洗漱。”
“叫老鸨子来。”三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不顾桌上茶水已冷,灌了自己一大口。
老鸨应声进门,满脸堆笑:“大人,小怜伺候的还好吧?”
“挺好。”三月瞥了一眼缩在门边想赶紧溜走的小郎:“我要把他赎出去,你开个价儿吧。”
“啊?”莫说老鸨,小怜也是一呆。
“陶大人,这孩子才来我们楼里不久……”
“所以还不是你的摇钱树呢。”三月一嗤:“给你两条道儿,要么把我昨晚问的那个名单拿来,要么把这孩子给我,银子我都照付。你选吧?”
“额……”老鸨暗自掂量一阵:小怜外头新进的,缺调.教,少本事,年岁已大,模样一般,脑子还不大灵光,指着他挣钱,大概我得跟着喝西北风,倒不如趁此机会,一捞永益。至于若怜当年接客的名单,莫说记不住了,就是有存底,也不能往外露,陶大人不好得罪,其它贵客就能招惹么?想到此,他改了讨价还价的口吻:“陶大人,小怜可是个好孩子,您得多疼他一些。”
“这些,够不够?”三月懒得废话,一指桌上银票。
老鸨拾起一看,眼光顿亮,惦着以后还要叨英王府的光,也就痛快点了头:“大人这般慷慨,我们还说什么呢!小怜真是有福气,有运气。”
小怜可不想走,哭丧着脸要抓老鸨的袖子,被三月一把扯到身边:“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怎么你们这样的人就过不好了……”
“陶大人,按规矩,得给他刻个字,免得您家夫郎心里不痛快……”
“不用了。”三月又不知哪里被激起了怒气,揽起小怜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一路到了自家宅院,却又踌躇难进。
小怜连贴身衣物都没有收拾,想着好不容易攒起的小银锭也都没有拿,就被个脑子有病的娘子领到了不知哪里,简直欲哭无泪。
“你叫什么来着?”
“小怜啊!”小怜更觉她病的不轻了,眉眼都拧到了一块。
“咳!”三月眉头紧皱:“换个名字。”
“我本来叫小念。”
“这个好。”三月举步又停,反复了几次,眼望自家紧闭的大青门,耳闻内里悄无声息,竟不知所措了。
“娘子,要不然……”小念看出她为难来了:“要不然我还回去吧。”
“不行!”三月一跺脚,忽然灵机乍现,扯着他腕子往西小巷走去,数到第三个门,“砰砰砰”的敲了起来。
“谁啊?”六月睡梦中被吵醒,大是不耐。
“我!”三月径自推开了院门,把小念往里一塞:“六姐,你这院里冷冷清清的不像话,我家小怜来串门都不方便。我给你买了个伺候人回来,你得好好待他啊。”
“等会儿!”六月眼睛都没睁开呢,闻言好像是在做梦:“你给我买什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帮忙:《碧落十三香》有时会引用到古诗、古词、古文、古代小说里关于某个制度、风俗、某建筑形式、某衣饰的描写,如果春晓忘记标明原出处,请大家随时指出,春晓赶紧补漏。另外,之前看见某评论说起某章某个场景像某电视剧,春晓也已经修改掉了。有时难免对从小到大看过的作品、电影、某些语句、场景记忆深刻,若混杂在本书之中,或有不恰当的引用,希望大家随时指出,春晓会立刻修改或注明原出处。章节修改版本目前以晋江为唯一,因我所爱,不使微瑕。谢谢大家!
第701章 赠美
“你给我买了什么来?”
三月也不答话,急着嘱咐了小念一句“赶紧上屋里伺候”,便脚底抹油,飞也似的溜走了。
怎么回事?六月皱眉又喊:“你先进来说清楚!”
小念一呆,看外面的娘子已无踪无影,里边的女人尚自大呼大叫,都是急着让自己进去,他翻了翻白眼,还是忍气吞声,挪身进了寝房,站到六月床前,一福请安:“娘子早!”
“……啊!”六月才推被坐起,闻声骇了一跳,忙不迭又缩回被里,一叠声喊道:“什么人?出去!”
小念不禁呆若木鸡:“你让我进来的……”
“我……”六月揉亮眼睛,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个衣衫靡艳、妆扮花俏的小郎,连哈欠都打不出来了,连连摆手:“你先出去,等我起来,有话再说。”
“我可以伺候娘子起身。”小念自觉懂事,立刻挽袖。
“不,不,不用!”那条白花花的手臂比早起的阳光还刺眼,六月下意识就扭头阖目,恐遭纠缠,急挥一股劲力,将男人横扫出屋。
“啊……咚……砰……”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声响之后,小念摔倒在地,先只受了惊吓,过了片刻才觉出胯骨被撞的生疼,“哇”的一声就哭起来:“嗷……呜呜……”
六月焦头烂额,衣裳穿反了袖子,下床又找不到鞋子,自觉活了二十年,遇有多少大事也没这般狼狈过,好容易打理齐整,拿冷水抹搭了一把头脸,严肃镇静的吸了一大口气,这才重新开门。
“咳……别哭了!”
小念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兀自嚎啕。
这大清早的,叫人听见怎么想啊……六月没来由的心里发虚,阖紧院门,还不忘探头一望,想起左邻右舍都无人住,暗自松了口气。“我说你别哭了啊!”
哭声全不见小。
六月又劝两句,仍不奏效,烦不胜烦,忽然怒吼一声:“闭嘴!”
“啊!”哭声嘎然而止。
小念只觉眼前杵着的是尊瘟神,身子发颤,直向后躲。
“你进屋来,好生回话。”六月看他光发抖站不起来,本已伸手要拉,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半途又缩了回去,咳嗽一声,拿威严遮掩尴尬。
小念瑟缩在门边,也不敢抬头看她。
问一句,答一句,费了不少功夫,六月总算搞清了来龙去脉,又觉可恼,又觉可笑:三月你在折腾什么!人家笑话你娶了个小倌,你就到处奉送小倌么?你闲钱多的没地方花了?还是让我们都和你一样,你心里就能舒服了?有心把这男人丢到三月家去。因想:不成!若怜惦念整晚,三月却未归家,跑到夜欢楼胡闹,居然又领回一个,长的没有若怜好,却比他年轻,又是清倌,岂不是要刺小夫郎的心。他们两口子吵闹,反过来倒埋怨我多事。
“三月,就是领你回来的那位娘子,替你赎身了?”
“嗯!”小念自怀中掏出文书给六月看:“不是我让她这么干的,真的不是。我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被拎出来了。”
六月只觉棘手:烟花柳巷,于男子终究是个火坑,三月已经把人赎出,我如何能再推回?可若把他留在此处……哎呀,那可万万不能。
“我的珠花,瑚簪,金瓜子,银锭子……都便宜别的哥哥了。”小念心疼不已,模样越发可怜。
六月只作不见,心里仍在盘算:转手交给十二最好,可她现不在家。她也没家,一天一副模样,连我也分辨不清;其她姐妹……她掰着指头数道:一月姐姐为官做宰,讲究声名体面,不会要这个小倌;二月姐姐多情自误,眼里心里都只有寒总管一人,怕是一辈子就这样交代了,我送也白送;十月找不着人,十一更找不着人,七月那里不能添乱,八月那里更不能添乱,四月、九月……想来想去,唯有一处尚可将就:五月姐姐家大业大,不吝给这小倌一个容身之地吧。
“娘子,我睡哪里?”小念偷眼看这间屋子,只有窄床一架,旁边两个杌子,着实俭素。他更生委屈,一边揉着摔疼的髋骨,一边想着:要躺在那上边,硬硬邦邦的,不知怎么硌得慌呢。
“呃……”六月本来还在思索,闻听此言立刻做了决定:“我给石大娘子写封信,送你过去。”
“石大娘子又是谁啊?”小念垮脸问道。
“等见着你就知道了。”六月不愿与他多说,径自提笔寄书,恐被五月嘲笑,不肯留人,便胡乱写道:无论如何,请姐姐好生相待,为他寻个善心女子为配……内中曲折,它日面禀。
“娘子,我有点饿了。”小念忙活一宿,没吃没喝,到此时肚中就有些叽咕:“您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我不挑。”
“咳!”六月抚额,恨不能即刻把这个麻烦塞进轿子远远送走,又见他头发凌乱,衣衫薄透,小脸哭花了无比难看,一手摸着瘪瘪的肚子,一手揉着倦倦的眼睛,接连在打哈欠,自己只觉头都大了。
吃完了我得先睡一觉……小念盯着屋里唯一那张床,可怜巴巴向六月解释:“娘子您知道,我是夜里做生意的,现在天都大亮,该歇着了……”
“行行行,别说了。”六月忙不迭把他打断:我还得给他弄吃食,买衣裳,雇车马,请人护送……我还得搭人情,陪笑脸,让五月姐姐帮忙……我还得防人看见,免人揣测,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好你个三月,这笔账咱们后算。
“娘子!”
“你请自便吧。”六月扭身急走,留下一大串嘱咐:“不许出去,不许乱走,有人敲门不许应声……”
小念听“咔哒”一声院门落锁,自己呆了一呆,实在支持不住,就往床上一倒:“三位娘子,到底让我跟谁啊!待会儿再想这事,还是赶紧先做个好梦吧。”
……
三月在自家门前站了站,想着就这样进去,见若怜有何话说。本来可以到六月屋里洗漱更衣……现下也不敢去了。挠头半晌,转往蓝月忆家中,见院门已开,便蹭进去笑道:“二月姐姐,起了么?”
蓝月忆正在院中练拳脚,闻声转头,就闻一阵腻香袭鼻:“你这儿打哪儿来?好浓的脂粉气。”
“是么?”三月抻起袖子闻了闻:“我借你这里洗一洗。”
“嗯?”蓝月忆皱眉:“怎不回家去等人伺候?”
三月假作不闻,绕过了她,径自往屋里溜:“不麻烦姐姐,我自己打水。王主说你近来功夫有些荒废,快好生练练吧,继续练,别停啊。”
“我功夫荒废了?”蓝月忆气的都笑出声来:“王主这是骂我还是骂你?先前以为你把张缤打死了,王主还和我们说:那种混蛋玩意死了活该,结果你才砸塌她半个鼻子,自己脸上就弄个五彩缤纷。咱姐妹里头,属你最有出息!”
三月忿忿跺脚:“和王来了,我也不能不卖她个面子。”
“王主让你和十一学学那招饿虎捕食。”蓝月忆故意扬声:“一招就卸下张缤半个膀子来。打个架你还磨磨蹭蹭,把拉架的等来干什么?笨蛋!”
哗哗唰唰一阵水声,盖住了三月的咕哝,蓝月忆一笑,收了招式,去饭桌前等她。好半天,才姗姗来了,眼泡肿胀,唇角下撇,偏还挑了自己一身鲜亮的新衣穿,极是不称。
“不开玩笑了。你想通没有?”
“想通什么?”三月坐下就吃,毫不客气。
“昨晚没回家?”蓝月忆瞥着她:“哪儿待着去了?”
三月不答,吸噜着喝粥。
“若怜以前就是个小倌,你执意娶他,为何还在乎人说?”蓝月忆言道:“若怜并没有瞒着你,王主也告诫过你,我们也都劝过你。你不肯听。现下又自己找不痛快。”
“你没听见张缤说的那些话。”三月怒道:“辱我的男人,不行!”
“那你接着揍张缤去啊?”蓝月忆瞪她:“不回家,跑到夜欢楼买醉,为的什么?”
三月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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