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高手都闯不出去的地方,叫个花把式小伢郎溜跑了,你我怎么当的家?怎么对眸眸交代?”阳春揉了揉额角:“我还是在想叶恒,他是醒过来好呢,还是不醒的好?”
“自然是醒过来好。”
“醒过来会让眸眸安心,可醒过来也会让眸眸烦心。”阳春沉吟着:“毕竟,不能再接到身边去了。”
“就在山庄藏着,不时也能相聚一次。”盛夏言道:“眸眸惦着他,会经常回来的。”
阳春“嘿”的一身:“叶恒的性子不同于别人,在徽州时就领教过的。我这会儿又不盼他清醒了,浑浑噩噩不解相思之苦,于他未必不是好事。”
“叶恒执拗起来是不同于别人,可看他能在无字供状上签名,就知道为了眸眸他真可以做到舍身忘死。”盛夏言道:“他清醒过来,知道以后自己只能作个‘死人’,倒不会乱来了。像你说的现在这样浑浑噩噩,把着喜服,追着耳徽,又不明白这样“把着、追着”是什么意思,等身体复原,不肯困居小院,天天琢磨往外跑,岂不更容易出事。”
阳春皱了皱眉:“这倒也是。”
“他功夫又没丢,听八音说还不时在练内息呢。”
阳春大感头痛:“这个怎么不一块忘掉?稍有错处再走火入魔了。”
两人正议论着,忽听一声霹雳凌空爆响。
“咔!”
“出什么事了?”盛夏一惊而起。
“有人砸中朱虚阵的多孔石了。”
“那玩意不是让韩少爷劈碎了么?”
阳春点头:“韩家是真有钱,不仅有钱,还有能耐,不知往四海六国哪里找的,竟赔回了个差不多大的,只说感谢庄主相赠小少爷墨梅之情。又放在原处了。”
盛夏听得直咂舌:“那这回又是谁来捣乱?”
“不知道。”阳春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眉言道:“这比寒水剑劈下来时动静还大,来人一定是高手。”
……
朱虚阵里,张小满正拍着多孔石向谭知深炫耀:“你数着没有?这大家伙晃了九下,可没掉一点渣儿。”
“掉渣儿就麻烦了。”谭知深打了一通算盘珠儿:“此乃张擎苍的心爱之物,要是敲碎了,小心她从棺材里爬出来揪着你赔。”
“老吝啬鬼!”张小满骂道:“她活着我尚且不怕,都变灰化烟了我还怕什么劲儿?”
“不怕么?”谭知深幽幽笑道:“她可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听呢。”
“咳,咳!”张小满先是胆怯的四下望了一眼,见没甚动静,又梗起了脖子:“她和凌白毛(指凌藏谷老谷主,凌碧科之母,凌笑凌讶之祖母)都被请到阎罗殿里做客去了,我现在可以排进七绝高手列里了吧?”
谭知深闻言失笑:“她们是去仙游了,可把小女孙徒娣儿留下来继续祸乱人间。你是斗得过精炼归元大法的紫云瞳,还是拼得了能驭血修罗术的凌碧科?忘了,上次和一个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小女娃干架,三下五下连寒水剑都被抢跑了。张大美人,就你这二挂子本事,还自封七绝高手呐?”
张小满“腾”就红了脸:“那个臭丫头是茶树精变的,拿柄钩子张牙舞爪,压根儿不是人。”
谭知深撇嘴一嗤。
“她自己说了,是被惜花山庄挖出根儿来泡水养大的,竟然不懂尊老敬贤,敢抢爷爷的剑宝贝。”张小满一气之下又捅多孔石发泄:“张擎苍还什么让我赔,她该好生赔我才是,可惜这玩意太沉,搬不走,要不然……”
“轰隆隆”一阵巨响过后,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喝问:“什么人在此无礼!”
“呦,来了来了,捅石头的法子还真灵。”谭知深转头看来,却见烟雾沉沉,只闻声息,不见影踪。
“是张老太太从阎罗殿回来了不是?她和凌白毛决斗还能有空闲?”张小满刚还威风凛凛,这会儿一见周围阴风惨雾弥漫,已然缩头弓背,抢在前面言道:“药圣谭大少拜会贵庄。都是老朋友,别动粗。”
谭知深哭笑不得:“我是贵庄的老朋友,张大美人可不是。”
“我是贵庄老庄主的本家。”张小满赶紧自报家门:“虽说没来过,可我们都姓张,五百年前一个娘亲养的。”
“噗!”谭知深定力再深都没忍住:“张老太活着时候,没听喊过你一声老弟弟啊?”
“紫云瞳妻夫现喊我亲爷爷呢。”张小满很是荣幸的笑了两声,又急急问道:“贵庄主在家么?”
烟尘散去,多孔石缓缓移位,朝西方向竟凭空多出了一道画门,阳春、盛夏面带惊疑从里走出,抱拳一揖:“谭老爷子大驾光临,恕我等未能远迎。”
“客气,客气。”谭知深把铁算盘别到了腰间,笑着近前:“老朽没按江湖规矩先送名帖就来敲石砸门,得罪,得罪了。”
阳春是觉奇怪:“前辈……”
“啊,是这样。”谭知深一拽张小满:“张大美人不服惜花四阵,想逞逞能。老朽以为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免的一把年纪了还到处惹是生非。”
张小满气的五官都挪了位置了:“明明是你非要试试梅花郎给的法子管用不管用…….”
“哦……张老前辈。”阳春勉强没让自己当面皱眉。
“不老不老。”张小满两手直摆:“叫我张小侠就行。”
“呃!”盛夏一看他那年纪,比自己至少年长个二三十岁,着实喊不出个“小”字来。
“两位总管不认得他?”谭知深笑道:“他就是江湖有名的贴髯公。”又偷指张小满脑壳:“可惜那里……早就不大灵光了。”
“哦!”阳春、盛夏恍然大悟,重来见礼:“前辈没挂美髯,恕我等眼拙。”
张小满一摸空空如也的颌下,登时老泪纵横:“我好不容易做成的一副最满意的长胡子,被你庄子里豢养的茶树精给薅走了。”
“此话从何说起?”阳春疑道。
“进去慢慢说吧。”谭知深拦住就要放声痛诉的张小满,大踏步进了画门:“不知老姐姐的灵台在哪里?容我拜祭。”
张小满紧紧跟在后面,眼见没被阻拦,大感惊讶,使密语传音对谭知深言道:“紫云瞳的性子和她那小心眼师傅不一样啊!不懂防贼,还把我们当贵宾请进来了。”
“你个老东西,还有自认是贼的!”谭知深瞪他一眼:“紫云瞳不设防,这庄子自己就会防。别觉得惜花山庄只有四阵厉害,告诉你,这里面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都能要你的命,三十年前,我可是亲眼所见。”
“知道。”张小满逮着一个嘲笑别人的机会就绝不放过:“为有人偷归元大法,张擎苍惊天一怒,吓得你们全都屁滚尿流。”
“好歹我最后囫囵着出去了,要是你……哼!早不知断成了几截。”谭知深愣哼一声:“别乱走乱摸乱寻摸,跟好了我。”
他们旁边,阳春盛夏也在悄悄议论。
“怎么才说起药圣,老头子就自己登门了?”
“蹊跷。先问问他的来意。”
“老庄主临终前嘱咐,要提防他们这些……呃,旁门左道。”
“有求于人,岂能拒其门外?”阳春使了个眼色:“请他们还到万春堂里坐坐,不碍事。”
“也罢,咱这庄子进来容易出去难。”盛夏见谭知深忽然转头,立刻满面堆笑:“前辈,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明白叶恒的心思了吧,也大致了解惜花山庄的厉害了吧。
第773章 不请自来-2
“这么简陋的地方就是万春堂?”张小满眼前显出一座青砖大瓦房来,正阳坐落,形貌旧朴,既不堂皇轩丽,也无彩栋雕梁,堂前花阶全由碎片裂石拼凑,盯一眼便觉晕眩。围廊七横八竖,寸断不接,好似一直没有完工。两旁古树多植,却又高矮不一,俱都叫不出名字来。
“怎么,你瞧不上眼儿?”谭知深笑道:“凌白毛来过一次,赞赏不已,回安城把自己那座小回春苑整个扒了重建。”
“啊?”张小满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瞅不出有什么稀奇之处啊。”
“得到上边瞅去。”谭知深一指半空:“张擎苍自己炫耀过,她把小儿子补画的万字不到头回纹修成房舍了。”
“那多容易迷路啊。”张小满咂舌不已。
“人家宝贝儿子不迷就成,管你迷不迷呢?”
张小满被噎的没话说,撅着嘴跟进了万春堂,见里面陈设布置也都十分简单,不过小长方案、圆木凳,几扇屏风而已。
“屁股坐实了啊。”谭知深刻意提醒:“小心瞎扭搭触动了机关,给埋到阴沟里捞不回来。”
“张老太有毛病吧。”张小满赶紧端正坐好,又忍不住抱怨:“她就不怕娇滴滴的儿子误碰哪里?”
“你才有毛病呢,娇滴滴的总想让人把自己当儿子疼。”谭知深笑道:“怪道张擎苍不肯放你进门做客。”
“你……”
小仆敬茶已毕。阳春拱手问道:“两位前辈今来蔽庄,不知有何赐教?”
“你们庄主在家么?”
盛夏听老头又问这句,不解何意:“庄主未归。”
“那就好。”张小满对归元大法十分忌惮,听到会练的人不在方松了口气。
“嗯?”阳春、盛夏双双扬眉看来。
“咳!”谭知深见大实话漏出来了,急踢张小满一脚:“唉,真不巧。”
阳春只得附和一笑,等他后话。
张小满抢着言道:“贵庄主夫送我宝剑,却又被你家下妖娃抢走。今特来讨要。”
“蔽庄……”阳春惊讶的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谁?”
“韩家梅花郎自承已是贵庄庄主之夫。”
那小子当初说的是快要与紫云瞳成亲了,不过爷爷管他们几时洞房呢?反正大话出口是不能反悔的了。谭知深想到此处,一口咬定:“且言他能在此当家做主。”
“…….”阳春、盛夏张大了口,半天没能阖上。
“梅花郎还替贵庄主应允了,另外奉送宝贝给我,并请我到庄子里自行挑拣。”
“咳!”阳春直接呛住:“前辈在说玩笑吧?”
“嘿!”张小满急的一拍大腿:“你们想抵赖不成。”
盛夏忙抱拳解释:“前辈稍安勿躁。可否先讲一讲此事的来龙去脉?”
“是得讲一讲,要不然怎么能辩出理呢。”谭知深拦下张小满,担起一腿,不慌不忙的回忆起来:“去岁隆冬,枯藤岭下,张大美人和老朽救起了奄奄一息的梅花郎……”
……
八音举着根竹枝儿飞也似进了叶恒所住小院,笑着邀功:“六毛,快看我给你要回什么来了?”
叶恒痴坐在玻璃花罩前,正颠来倒去看张赤红小纸,听得声响,急要掩藏,哪知八音已扑身后。
“花叶相伴,永结同心!”八音眼睛贼快,取笑人的话说得更快:“怪不得天天盯着这个不放,原来是动春情了。哈哈哈。”
叶恒扭身挡住他视线,把庚书收入云纹小瓶,推到喜服之下,放进玻璃花罩里。
“啧啧啧,别害羞嘛。”八音笑道:“你夜里翻来覆去的在干什么?当我不知道么?”
叶恒神色微变,却仍一言不发。
八音不甘心的捅捅他,把树枝儿举了过来:“哎哎,定情之物可都来了,能不能解你相思之苦啊?”
叶恒眼皮儿一撩,不妨看见竹枝儿上竟挑着一只银白小圈,刹那间呼吸都停住了。
八音料到他会探身来抢,嘻嘻笑着往后一跳,以为会让这冷脸男人摔个狗啃泥,哪知自己快不过人家,竹枝儿竟被齐根拔断,剩在手里的只是一截枯皮了。
叶恒颤手捧着那银白小圈,定神再看,眼珠儿忽然僵住不动了。
不是自己的耳徽!
是个沉甸甸的白铁皮顶针。
“嫌坠着耳朵难受,可以套大拇指上。”八音诡计得逞,弯腰大笑。
叶恒掌心一阖,接着就抡圆了手臂。
“别扔,别扔。”八音早一步跳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笑得脸都红了:“你扔了可真伤人家的心了。”
“伤谁的心?”叶恒忽然把手撤了回来,冷冷问道。
“总管大人费心给你找的妻主啊!”八音知道他最不愿意听什么,故意大声言道:“让你装!装傻,装睡,装不认识人,哼哼,你可悠着点儿,马上就要装到洞房里去了。”
叶恒又恢复了冷漠神态。
“六毛你真够怪的,好不容易醒过来,怎么什么都不问呢?”八音看他没有要揍自己的意思了,往屋里蹭进两步:“你不想知道自己睡这大半年都发生过什么事儿么?”
问别人,未必明说;问你,又什么都不知道!叶恒眸光微黯,移向桌上刚摆来的妆镜:何况我这副模样,怎么能去见她?
八音只道他想梳头了,便走过来拿起梳子,一边还絮絮言道:“晓得我刚才干嘛去了?我去把这院子里出的事儿全禀告给了两位总管,你就要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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