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声。
小沙弥急往前去,伸手摸索:“师父,您别吓我啊,您在哪里?”
师父已然不知去向了。
小沙弥惊惶的不知所以,怎么找也找不着,最后嚎啕大哭起来:“师父,我害怕,我害怕,您别丢下我一个。”
一块巨石背后,主持默默不语:我若带着你去,只怕你就没了后捎。不如自奔前程,若神佛鬼主肯施恻隐,让你走出这座大山,你就……往人间还俗去吧。
哭声撕心裂肺,却是渐飘渐远。
果然是个傻孩子!黑夜歧路,野兽横行,你不会先留在原地等着天亮么?瞎走乱跑,找我作甚?倘若因此撞下山崖……主持方在揪心,忽听得一声似是而非的尖叫:“啊!”
不是他吧?主持猛的跳将出来,侧耳再听,却只有烈烈风声。
你果然是个孽种,不得菩萨保佑……良久,主持抹去眼角旁的泪水,背着包袱,仍往来路上走:就这样吧。人各有业报,最终要报,只不过是早报还是晚报而已。
……
英王出使青麒的车驾已入西川,水月仙特意遣人问安凌霄宫主:“不知贵体如何了?”
“还不甚爽快。”邀月代为应答。
你恭恭敬敬,我客客气气,看上去一派和谐。
“主子,水大人还请您代禀英王殿下:晏续将军为安排迎候事宜,先回青麒去了。”
“哼!”李慕歪在床上,都懒得搭理一句。
亲侍环立,都是低眉顺目,唯有流云一捅身边两个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大喇喇笑得欢畅:“托王主的福,惊鸿你和魅影都能见天日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自往后一溜,都离他远些,免因少主城门之怒火而遭池鱼之祸殃。
摘星暗中朝他俩一挑大指:做得好,别理这小傻子。
“流云,你刚才叫的是谁?”果然,李慕冷眼瞥来,恨声一问。
“呃…….”流云看几个兄弟都挤在那边,唯有自己孤零零站在这边,心中这才起急,忙不迭凑过去对着惊鸿行礼:“李堂主好,李堂主有何吩咐?”
惊鸿带着和李慕一样的金色狰狞面具,闻言只觉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顺手一拍魅影:“你替本座吩咐他。”
魅影咳嗽了好几声,方才郑重言道:“堂主吩咐你要好生听宫主的话。”
“…….是!”流云在李慕严厉盯视之下,只得略一屈膝:“谢右领大人提点。”
“以后神机堂堂主和右领的起居就由你照料。”李慕冷冷言道:“如有怠慢,定罪不饶。”
“…….”流云的脸色就似瞬间打翻了颜料瓶,那叫一个斑斓,那叫一个难看。
活该!长风几个都是暗暗发笑:谁叫你不长眼睛,还敢挑衅主子!
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流云心里不住叫苦:明明是主子你高高兴兴的应了英王,说什么她请自己一路同行,还有要事托付,啧啧啧。哪知道她是请你来和凌霄宫主作伴,把另一个‘你自己’托付给了神机堂。她却溜了个没影,还是带着池敏溜了个没影。知道您憋了一肚子火,可这火儿也不能总往我们身上撒啊。
紫云瞳,等我找着你,非得……李慕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千遍咬牙切齿了,可心里再骂的痛快,身在此间也是无可奈何:被她一句话,被自己一点头,别说凌霄宫主给困住了,就连神机堂主也给困住了。
困住了,困住了!
我困在情网之中,她却逍遥在情网之外…….奶奶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惊鸿和魅影是李慕另外两个亲从,大家还记得慕慕在上京神机堂里等眸眸,有个影子为他沏茶倒水,收拾桌子吧?他去丰宁猎场时,也得有人扮演凌霄宫主住在王府里。
第791章 猫鼠
静院小屋,云瞳刚要就寝,不妨打起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末了连鼻头都给揉搓红了。
离凤见状连忙坐起身躯:“这是怎么了?”
“你新制了皂角还是熏香了衣被?”云瞳扯着他寝衣袖口轻嗅,一路蹭到了肩窝。
“谁有功夫弄那些东西呢。”离凤被她闹得痒起来,躲无可躲,就势倒在鸳鸯枕上,抻过一条薄被将她和自己裹在一处:“怕是入秋天凉,你还穿那么少,冻着了。”
云瞳一笑,便整身压上了他:“那你给我焐一焐。”
胸膛相抵,鼻尖相对,便有欲潮涌动,情丝缠绵,离凤轻阖眼,云瞳微偏颊,眼见就要亲亲密密的吻在一起,忽然一个喷嚏不期而至,响的惊天动地。
“阿嚏!”云瞳急速扭头。
离凤被骇了一跳:“还是找个大夫看一看吧?”
“有什么可看的。”云瞳吸了吸鼻子,又甩了甩长发:“闻无浓香,便是被人痛骂。”
“被谁?”离凤问道。
云瞳不答,重又伏倒在他身上,侧耳细听那节律的心跳:“你好像正在骂我什么…….”
“哪有?”离凤伸手欲推,反被提了腕子按在头顶。
云瞳抬手打灭烛火,拥着他细细耳语:“明日有客来访,不能赖床,咱们得抓紧时间……躲走。”
“躲?”离凤以为自己听错了,先还因她说的暧昧而微红了脸,哪晓得后面竟是这样一句。
云瞳低低笑着:“往沧河坐渡船去,我就喜欢那一颠一颠的劲儿……”
离凤脸上红晕方退,刷的又添上数层,被禁锢中的身子也猛挣了一下。
“知道你也喜欢。”
“胡说。”离凤羞恼交加。
云瞳使手往下一探:“那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才没有……紫卿……嘤……”
花明月黯笼轻雾,一晌偎人颤。
……
“主子,您已经考虑了一个时辰了。”别人都老实等着,唯有流云又等不住了:想着人家怎样怎样的,或是您自己做梦入洞房外加教训薄情娘这些事,就别让奴才们跟着了。这一会儿恼、一会儿笑、一会儿丢了魂的样子,奴才们近来真没少看。
李慕收回思绪,冷声问道:“你们说,英王现在哪里?”
没人应声,长风还紧着摇了摇头。
流云却自作聪明的言道:“在池公子身边。”
李慕立时把眼一瞪:“我不知道么?用你啰嗦。”
“奴才的意思是……”流云越想解释清楚,越说了个乱七八糟:“找到池公子,不就找到英王了?那些来堂里交易的,也都是打着找池公子的明目,谁敢大喇喇的寻摸英王啊。”
“主子,奴才想问一句,咱们是不是要接这担生意?”邀月谨慎看来。
李慕眸光凛冽,朝他脸上一扫:“为什么不接?”
邀月搓了搓手:“接了,恐英王以后不再信任主子。”
“嗬……她之前信任过我么?”李慕脸色越发难看,转而问道:“她和池敏是在哪里失去踪影的?”
“在澜沧坝附近。”魅影答道:“奴才冷眼旁观,那些着急打听英王下落的都是怕她去了傅临军中。”
“不可能。”李慕一嗤:“池敏不是暗卫,带不到军中去。紫云瞳又刚刚复爵,行事更不敢荒唐。”
“万一池公子只是个幌子呢?”邀月皱眉问道:“英王随便把他撂在哪里,然后自己赶赴行营就是了。”
“紫云瞳舍得么?”李慕脸显讥诮:“栓在裤腰带上都不觉放心,还什么随便撂在某处……”
把您……凌霄宫主也好,神机堂主也罢,就这么随便的撂在路上了,也不讲胤国的礼仪,也不管您的安危,唉!长风等都是暗暗低头。
李慕大约是看出来了,轻咳两声言道:“这么多人找紫云瞳,她要是在我身边,我还睡得了觉么?她这主动滚蛋了,倒好,还算有点儿良心。”
这一次连流云也闭了嘴:可也没见您睡过一个安稳觉啊?
“沿着澜沧坝,由北往南,一寸一寸的找。”李慕翻看一份舆图:“找到了就把消息给那些人,多换些金银回来。”
“主子,切莫意气用事啊。”邀月犹豫着言道:“奴才总觉得这里诸多蹊跷:怎么那些人就找上您来了,怎么老堂主也让回报此事,怎么英王……”
“不用管那些蹊跷。”李慕恨声打断:“那些人找我送钱,我就收;老堂主问我事儿,我知道的就告诉她;紫云瞳请我帮忙,我能帮的就帮上一把。至于她们之间爱怎么斗怎么斗去,全和我无关。”
“可老堂主……”
“行了。”李慕怒道:“别张口闭口老堂主,叫的好像她是我亲娘老子似的。我对亲娘老子也不会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这话你们就传给她,叫她放安分些,我不会找她的麻烦,她也少来对我指手画脚。”
“……”长风等俱是一愣,各个躬身退后,再不敢言。
紫云瞳,你到底要做什么?李慕一腔火气无处可泄,竟然反复拧起了八音盒上的小消息儿,让那甜美缠绵的曲子一遍遍荡漾在屋中:不要以为自己是猫,玩到最后……玩成了猫爪下的小老鼠啊。
……
雪璃慈宁宫
葛岩正在考较小皇帝雪扬的功课,忽报元寿宫主求见。
“七哥来了啊,快传。”雪扬眉眼晶亮,闪动着一分惊讶和九分喜悦:“张公公,你去预备,朕的午膳在这边用,添个飞龙汤,烩银耳、玉兰片、烧鱼头,七哥身子骨弱,都要热食,干脆再弄口锅子来。”
“皇帝!”葛岩皱起眉头。
“哦哦。”雪扬忙不迭又吩咐慈宁宫大总管张之零:“别忘了蟹黄豆腐,父后最喜欢吃的。”
“是!”张之零笑着领命。
“夫运筹帷幄之中…….”葛岩沉下脸来:“下面说的是什么?”
“父后,先让七哥进来,莫在殿外吹了风。”雪扬小声求恳。
葛岩毫不理睬:“书背不出来了?拿戒尺。”
“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雪扬赶紧接道。因恐素问久跪在外,背的急乱无比,一连错了好几处。
葛岩冷笑一声,即命传懿旨到上书房,严词切责帝师:“……课读惫懒,荒废圣业,以致辜负社稷厚望……当众责打二十,以儆效尤。”
“啊?”雪扬一惊,忙就跪下:“是女儿的错,请父后开恩,不要怪师傅。”
“皇帝怎么会有错呢?”葛岩把戒尺扔给要去传旨的公公:“都是她们不用心教的错。这次只拿这个打,以后再敢糊弄,就是梃杖。”
“是!”
雪扬委屈的瘪了小嘴儿,却听葛岩沉声又道:“重新背。”
这回赶紧收了心,背的字句清晰,语气流畅,最后又认真解了一遍:“高皇帝实乃最大的英雌,敬贤用才,挥其长,避其短,而能王天下。”
葛岩满意一笑,这方吩咐宫监:“叫阿素进来。”
素问跪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只淡淡应了个“是”字,由青龙搀扶起身,到得太后、皇帝驾前,又是循例磕头,恭请圣安。
“来此何事啊?”葛岩问道。
素问看了雪扬一眼:“请与太后私谈。”
“若是国事,你就在这里正大光明的说吧。”葛岩不动声色:“皇帝可以自便。”
“要不边吃边谈吧?”雪扬也不说自己想听不想,只露出一脸喜色:“朕好久没同父后、七哥欢聚了呢。”
膳桌很快就摆好了,雪扬坐上主位,素问陪在下首,张之零依命先将小半碗蟹黄豆腐奉到了葛岩面前:“太后,这是陛下特意孝敬您的。”
“嗯。”葛岩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又命张之零把雪扬爱吃的果子糕呈上两盘。
雪扬直接夹起一块,剩下的全都赏了素问:“这个你府里没有,带回去吃。”
“谢陛下。”素问起身行礼。
端是父慈女孝,君恤臣恭。菜过五味,葛岩微停玉箸:“阿素说吧。”
“甥女葛绒昨向臣侍辞行,说是接奉圣旨,要去东南怀婳一线统兵。”
雪扬闻言一愣,也放下汤匙:谁?葛绒?
“不错,旨意上命她这两日就要起行。”葛岩眉峰一挑:“怎么了?”
“葛绒之才不堪此任,臣侍恐她贻误国事,特请太后收回成命。”素问开口便道,毫不拖泥带水。
方还和乐融融的气氛顿时一僵。
“绒儿怎么就不堪了?”葛岩把语气尽量放的柔缓,夹杂着一丝埋怨,就是个正为妹妹抱不平的护短哥哥。
素问却是冷声一嗤:“如何不堪,太后还要臣侍当面详奏么?”
“啪”!葛岩把一双筷子重重放到了膳桌上。
雪扬都觉心中一紧,看张之零等近侍早已垂头瑟缩。素问却仍无动于衷:“东南一线,界分麒、凤,最为紫胤觊觎,是我大璃紧要屏障。怀婳、休宜、彰罗三城,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自碧落之后二百余年,屡次易手,各国无不遣派名将重兵,严防死守。今使葛绒坐镇,其一无治军拓疆之资历,二无守城卫境之才能,仅以葛姓女孙便荣膺主帅,太后如此用人,不觉是场儿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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